搬進別墅這麽大的事情,夜無光自然要和其他的八個人商議一下,如果自己沒有謀生的能力,那麽搬進別墅也就等於放棄了難民收容所的救濟,三十六個孩童和九個少年便會衣食無著。但別墅中的居住條件至少會比現下強許多,更何況還關乎青小藝的閨譽。


    幾個少年也是舉棋不定,吵來吵去,楚客道:“還是讓小藝姐自己決定吧!如果小藝姐決定要搬,我們跟著就是。再說,如果餘先生真的成了我們的姐夫,憑餘先生的能力,給我們找個謀生的職位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青小藝原本還是有些滿麵羞紅,聽了此話卻是眉頭一皺道:“既然名分已經定了,那麽我搬過去才是正理。隻是,我既然搬過去了,便算是餘家的人。雖然幫襯諸位弟弟也是理所應當,可總要問過餘大哥才好。”


    其餘幾個少年卻不在乎青小藝如此說,隻是哄鬧道:“小藝姐臉紅了!”


    “夜哥,女生外向啊,小藝姐已經準備當家了……”


    眾少年哄鬧不已,青小藝又無法還嘴,羞氣交加,一跺腳便跑了。眾少年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搬去餘生的別墅。


    餘生並不介意眾少年搬進自己的別墅,反正即使要住,也隻有小細犬陪著他,實在冷清。不過,所有搬進來的少年和孩童,都必須按照餘生的標準梳洗幹淨,衣著整潔。絕對不準有虱子或者跳騷什麽的,藏在那些破爛的衣衫和不知道多久沒洗的頭發中帶進別墅。


    至於那些少年和孩童隨身攜帶的破爛衣衫和棉被,被餘生送進火爐中一把火燒掉。又給他們統一買了新的,每人兩套。這些難民少年和孩童原本並不舍得,餘生卻毫不相讓。青小藝身為女子,本來就愛幹淨些,此時又和餘生定了名分,知道餘生的良好習慣後,自然鼎力支持。


    況且,餘生不但給眾孩童少年配發了衣服棉被,而且各種日用品也一樣不缺,按人分配。又派人購買了新的兩層床鋪,按照軍事化管理的標準,將別墅中的幾間空屋子改造成了孩童和少年們的宿舍。花費不菲,一應條件比在難民收容所強了無數倍。少年和孩童們雖不習慣,卻也著實沒什麽可抱怨的。


    青小藝在孩童中威望極高,事情便辦得順利許多。待眾少年和三十六個孩童搬進別墅時,形象氣質已煥然一新。


    數十個難民從收容所中搬進別墅的動靜,已然驚動報社。自從日本人占了上海,大量的難民湧入租界後,隻聽說難民打破頭也要進難民收容所,沒聽說哪個難民願意主動離開收容所的。這一走就是幾十個,而且都是孩童,而且還是住進花園洋房中,自然吸引各大輿論和報社的眼球。


    這個時代的狗仔隊已經很有敬業精神了。居然偷拍到青小藝帶著幾個孩童在餘生的別墅進進出出的照片,再一對比餘生前幾日當街大唱情歌的照片,事情的脈絡自然唿之欲出。


    於是,讓餘生痛恨無比的小報又出現了,並且還是頭條——《<精忠報國>才子餘生路遇佳人,三日後便已同居!》


    小報一出,餘生的大名便哄傳上海灘。此時的上海灘租界,娛樂產業極為繁榮。世事太過於沉重,所以,有太多的人需要一個精神寄托。而這名人的風流韻事,便是各類人茶餘飯後最好的談資。


    餘生的八卦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傳播開來,以至於這一日電影拍攝任務完成,餘生迴家時,卻發現有幾個記者帶著照相機和筆記本等在別墅之外。


    眾記者一看餘生到來,便蜂擁而上,問道:“餘先生,我是《大華晚報》的記者,請問與您同居的小姐叫什麽名字呢?你們又是怎麽相遇的呢?可否給大家講述一下?”


    “餘先生,我是《英和日報》的記者,請問您新歌的名字叫什麽?版權作價幾何?”


    “餘先生,請問您收養這麽多難民兒童有壓力麽?您收養這麽多難民兒童的目的是什麽?隻是為了與你同居的小姐麽?”


    “……”


    有幾個孩童在別墅的門口張望,餘生揮揮手,讓他們迴到別墅中去,然後開口道:“眾位先生,在接受采訪之前,我可以先問大家一個問題麽?”


    “……”記者們愣了一下。看這態度,餘生比他們還像記者啊。


    “請問各位報社還招聘報童麽?我想,我收養的這些孩童應該足以勝任。”


    “餘先生放心,我們報社的報童名額不限,隻要賣出報紙,就會有收入!”說話的是《大華報社》的記者。其他的幾個報社記者雖然筆下的記錄飛快,卻也大都隨聲應和,“餘先生放心,我們這些報社招報童都是不限名額的。”


    餘生點頭笑道:“那就多謝各位了!大家問的問題我也聽明白了。我可以告訴大家,住在我別墅中的女子是我的未婚妻。自小接受傳統國學教育,恐怕對這種出名方式會心有顧忌。所以,有很多隱私性的東西我不會迴答。”


    “那一天喝醉酒之後唱的歌,是我最近創作的新歌,名為《胭脂扣》。但是,這首歌其實並不適合男子歌唱,所以,近期我會把這首歌的版權賣掉。畢竟,娶媳婦也是需要彩禮的嘛!”


    餘生開了個不冷不熱的玩笑,眾記者便也附和著笑了起來。


    此時突然有一個記者問道:“餘先生,我聽說,您是從南京逃亡而來的,這個消息屬實麽?”


    餘生看了那個記者一眼,是個中年男子,眼中雖有好奇,但無挑釁。看來不是有惡意。餘生猶豫了一下,覺得雖然自己從南京逃亡至此的事情可能會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並不利於隱藏和複仇的計劃。但是從外地逃亡至上海租界中的人如此之多,想來倒不至於太過顯眼。


    便答道:“沒錯,我是從南京流落至此的。我整整在江水中漂流了十幾個小時,才到達上海灘,僥幸逃生的!”


    眾位記者一陣喧嘩!紛紛問道:“餘先生既然是從南京來到上海,那麽可以和大家說一下南京的形勢麽?”


    日本自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攻占南京後,在南京進行了持續六個周的南京大屠殺!這期間犯下的殺人放火、搶劫之類的罪行無數。直至後世,南京城中還不斷挖出當年被日本人大規模填埋的屍骨。有的人,是被活埋!


    而自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之後,日本軍隊便封鎖了南京城。隻有日本國內的少數媒體才會報道一些高大上的正麵新聞,而三十萬中國人死亡的悲哀與痛楚,卻隻有少數外國人才會記錄,並留下資料。


    而等到南京城逐漸恢複秩序時,已經是一九三八年的二月中旬。此時,上海的新聞界也隻是通過一些小道消息,獲知南京城的情況,除了知道南京城死了很多人,並不知道細節。遇到餘生這個當事人,自然是非常感興趣。


    餘生道:“如果大家對南京的現狀和日本人的暴行感興趣,那麽,我會告訴大家我的親身經曆以及一些從其他消息來源得知的真相。但是,為了保護當事人,還請大家不要追問消息來源。”


    餘生神色肅穆,語氣凝重,眾記者也不多話,出了筆在本子上飛快記錄的“唰唰”聲外,便隻聽得餘生的講述。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二日,日軍第六師團一部突入中華門但未能深入,其餘城垣陣地還在中國軍隊手中。負責防守中華門的第八十八師師長孫元良擅自帶部分部隊向下關逃跑,雖被第三十六師師長宋希濂勸阻返迴,但已經造成城內混亂。


    下午,唐生智倉促召集師以上將領布置撤退。按照撤退部署,除第三十六師掩護司令部和直屬部隊從下關渡江以外,其他部隊都要從正麵突圍,但唐生智擔心屬於中央軍嫡係在突圍中損失太大,又口頭命令第八十七師、第八十八師、第七十四軍和教導總隊‘如不能全部突圍,有輪渡時可過江’,這個前後矛盾的命令使中國軍隊的撤退更加混亂。


    然而隻有屬於粵係的第六十六軍和第八十三軍在軍長葉肇和鄧龍光帶領下向正麵突圍,在付出巨大代價後成功突破日軍包圍,第一五九師代師長羅策群戰死。


    其他部隊長官大多數沒有向下完整地傳達撤退部署,就各自拋下部隊前往江邊乘事先控製的船隻逃離。這些部隊聽說長官退往下關,以為江邊已經做好了撤退準備,於是放棄陣地湧向下關一帶。


    而負責封鎖挹江門的第三十六師沒有接到允許部隊撤退的命令,和從城內退往下關的部隊發生衝突,很多人被打死或踩死。


    到了十二日晚間,唐生智與司令部成員乘坐事先保留的小火輪從下關煤炭港逃到江北,此後第七十四軍一部約五千餘人以及第三十六師也從煤炭港乘船過江,第八十八師一部和第一五六師在下關乘自己控製的木船過江。逃到下關的中國守軍已經失去建製,成為混亂的散兵,其中有些人自己紮筏過江,很多人淹死、或是被趕到的日軍射殺在江中。到了十三日清晨,滿江屍體,江水盡紅。”


    “到了十三日清晨,日本人進城,對已經放下武器的中國軍人與平民展開了無差別的屠殺。除了正常的機槍掃射和集體活埋之外,還有數不盡的淩辱虐殺的手段。無分老幼男女,而幼兒與女性的遭遇尤其慘烈。”


    “據我所知,日本侵略者殺人的手段多達百種以上,可謂集古今中外殘酷手段之大全。諸如槍殺、刀劈、砍頭、刺刀挑捅、鍘刀斷頭、活埋、水淹、大卸八塊、五馬分屍、二馬分屍、刀刺肛門、開膛破腹、剮人剝皮、電磨粉身、火燒水煮、冰涼活人、鐵釘貫頂、鐵鍋燜人、四肢釘牆、亂刀劃麵、剖腹滅子、活人解剖、毒氣殺人、細菌實驗、以人作靶(練刺殺或射擊)、摔布袋(人裝入麻袋反複摔打致死)、挖眼、割耳、割舌、剁手、剁腳、點天燈、坐飛機(人坐在手榴彈上引爆)、烤活人、滾釘筒、軍犬咬死、軍犬舞(群犬撕咬活人)、槍刺挑殺嬰兒、水煮嬰兒、水田倒插嬰兒、摔死嬰兒、活劈孩童(用手分撕成兩半)等等,不勝枚舉。侵華日軍把殺人作為兒戲,有的日軍官兵竟殺人喝血、吃心肝、吃活人腦,殺人祭軍馬、殺人喂馬、以活人填溝渠過軍車,這類罪惡獸行,經常發生……”


    餘生語調平靜,在講述的時候,他後世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中見到的所有文字資料和影像,以往零零散散看過的所有的資料,全部清晰無誤的浮現在腦海之中。


    他所訴說的這些,自然不僅是這一世的餘勝所見的南京,而是後世學者經過數十年的考證研究,才還原出來的被日本人否認和隱瞞的侵略真相。


    悲哀與痛楚深入骨髓,暗流洶湧而表麵平靜。眾記者聽聞,無不屏聲斂氣。


    “而據日本侵略者的殘暴尚不止於此。根據日本國內媒體《東京日日新聞》報道,兩名日本軍官進行‘殺人競賽’。日軍第十六師團中島部隊兩個少尉軍官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在其長官鼓勵下,彼此相約‘殺人競賽’,商定在占領南京時,誰先殺滿一百人為勝者。他們從句容殺到湯山,向井敏明殺了八十九人,野田毅殺了七十八人,因皆未滿一百,‘競賽’繼續進行。至十二月月十日中午,兩人在紫金山下相遇,彼此軍刀已砍缺了口。野田謂殺了一百零五人,向井謂殺了一百零六人。又因確定不了是誰先達到殺一百人之數,決定這次比賽不分勝負,重新比賽誰殺滿一百五十名中國人。”


    “這篇報道圖文兼備,而在日本國內,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兩人被稱為——皇軍的英雄。”


    “據統計——日本軍隊在南京的大規模屠殺行動約二十八起,殺害中國人約十九萬!零散的屠殺行動約八百五十八起,殺害中國人約十五萬!日軍在南京進行了長達六個星期的大屠殺,中國軍民共死亡三十多萬人。”


    眾記者都是中國人,而在上海灘租界,雖然日偽有黃道會等諸多爪牙,但反日的情緒依舊極為濃重。所以,在整個上海孤島時期,沒有一篇讚揚日本人的文章,也沒有一部讚揚日本人的電影出現!


    所以,當眾記者聽到餘生給出的,有關南京大屠殺的具體信息之後,不由得義憤填膺。早已忘了自己來的目的僅僅是為了一個八卦。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有了餘生對南京大屠殺詳細的描述,便足以對編輯和老板交代。


    《大華報社》的記者是個三十餘歲的男子,詳細記錄完餘生的描述後,對餘生說:“餘先生,你放心,曆史真相不容掩蓋,國之恥辱不容忘記。明天無論如何,我《大華》也會出一份號外。讓大家了解真相,一心為國,共同抗日!”


    ************************


    寫這一章之前,看過很多紀錄片和史料。看完之後的心情確實不太好。另,過會兒還有一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文娛抗日上海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唱華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唱華年並收藏文娛抗日上海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