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聿常說自己性子粗笨且口舌不靈,宋挽卻覺他是這世上最會說情話的人。


    雖未有什麽疼了愛了之言,但那些話總能輕易讓她動心動情。


    “挽兒?”


    “我在。”


    “那名家畫作……我們一起觀摩觀摩如何?”


    “……”


    宋挽沉默片刻,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不答我便當你答應了。”


    沈千聿將人橫著抱起,二人一同跌入曬得香軟的被子中。


    屋中心融骨酥,發絲纏亂,屋外暴雨傾盆,雷聲大作。


    待到深更,宋挽突然自沈千聿懷中驚醒。


    男人睡得很不安穩,不時彎曲雙腿,似有不安。掙動間,還會緊蹙著眉心仿佛疼痛得厲害。


    宋挽聽著外頭雷雨聲,心下疼惜。


    她披了寬袍下地,喚了今日值夜的人炒過加了藥物的粗鹽來,小心係在他腿上。


    “挽兒……”


    灼熱觸感燙得他瞬間清醒,沈千聿坐起身道:“我擾著你了?”


    “不曾,我被雷聲驚醒了。”


    宋挽繼續拿出手中滾燙軟袋,隔著衣衫放在沈千聿後腰傷口處。


    涑河一戰後他身上再添新傷,連帶著仿似勾起了往日所有疾患。


    知曉他是傷了底子,宋挽不願露出擔憂之色讓他煩心。


    “你再睡一會兒。”


    沈千聿搖頭:“我陪著你。”


    床榻之上散發著止痛之物的藥香氣,沈千聿在這種雨夜時總覺渾身疼癢難抵,讓他倍感不適。


    “那夫君攬著挽兒睡。”


    褪下寬袍,宋挽重新迴到他懷中。


    男人胸膛體溫高得嚇人,受過傷的腿卻是泛著冰涼。宋挽湊得更近了些,緩緩閉上眼睛。


    外頭仍雷雨聲轟隆,屋內二人卻仿佛聽不到一般,睡得安穩。


    第二日一早,身上的粗鹽袋子早已涼透,沈千聿輕手輕腳將它踢出被子外,攬著懷中人心猿意馬。


    宋挽在他身邊之時,他從不知饜足,尤其如眼下這等時候。


    不知是否因他目光太過灼熱,宋挽睜開惺忪睡眼,就見沈千聿一雙眸子閃閃發亮,盡是渴求。


    “我倦了。”


    將人笑著推開,沈千聿卻道:“後宮清冷,是否該添個小公主了?”


    “我想要個如挽兒一般可愛的小女娃兒。”


    “最好是眉眼性情都如挽兒一般,這樣我便可彌補未曾看挽兒長大的遺憾。”


    宋挽聞言笑著道:“那若是再誕下個皇子要如何?如你這般眉眼性情都像的?我已不想再看一遍皮猴一樣的幼年夫君了。”


    她這話說完,沈千聿眼中的興致勃勃突然便轉為哀怨。


    沈時晏著實像他像得厲害,尤其是尤喜哭鼻子這一點。


    將手枕在腦下,沈千聿抿著唇暗暗搖頭。


    若真再生個沈時晏,他怕是要瘋的。


    夫妻二人正在床榻之上交談,殿外便傳來嘰裏咕嚕的說話聲。雖不曾聽清什麽人在說些什麽,但沈千聿同宋挽都知曉,定是沈時晏又鬧了起來。


    “夫君去哄晏兒。”


    “我不想去。”


    將腦袋拱在宋挽頸間,沈千聿委屈嘟囔道:“我不想離開挽兒。”


    “那我去。”


    “別。”


    不忍宋挽被沈時晏的哭鬧聲吵得頭痛,沈千聿起身,利落換上常服走出殿外,將那還在鬧騰的小家夥抱進懷中。


    “給父皇請安,父皇萬歲。”


    剛把小家夥抱進懷,沈時晏便收了哭聲,一臉嬉笑給他請安。


    “你心眼倒多。”


    把人丟給蘅芷,帝後二人起身拾掇穿戴。


    因昨日暴雨今日不必上朝,所以可陪妻兒享一日悠閑。


    三人用過早膳,沈千聿便帶了沈時晏去到禦花園釣魚去了。父子二人鬧到中午,方拎著一條碩大肥美的錦鯉迴了長樂宮。


    宋挽看著沈時晏笨拙提著木桶的模樣,笑得開懷。


    “母後,晏兒貢魚一條,極胖,鮮美。”


    “多鮮美?”


    宋挽笑著蹲下身,正欲探頭去瞧那桶裏的魚兒,可還未等看見,便覺一股土腥氣直衝麵門。


    “……”


    微垂著眸將那股熟悉的反胃之意壓下,宋挽起身後似笑非笑的瞪了沈千聿一眼。


    “怎得了?”


    “無事。”


    說完,她又笑了起來。


    不知是否因沈千聿心心念念盼望著小公主,真讓他在今日將小家夥盼了來,還是……


    轉頭看了看還在撲騰那魚兒的沈時晏,宋挽捂住了唇,心下好笑。


    下午萬宵來尋沈千聿,宋挽便讓蘅芷請了太醫來。


    “恭喜皇後娘娘,的確是喜脈。”


    宋挽聞言未曾如何,蘅芷同蘅蕪卻是高興得眼眶都紅了起來。


    “娘娘,可要告訴聖上?”


    “不必,待他迴來我親自同他說。”


    幾人正高興間,外麵有人來報說是宋夫人求見。


    “嫂嫂?快請。”


    進入長樂宮時,明湘一臉喜色,宋挽正想詢問可是家中有什麽喜事,便聽明湘道:“娘娘猜猜,今兒誰人同我一起?”


    她話音剛落,錦書便被鸞箋帶了進來。


    小姑娘成親幾年,麵上青澀同稚嫩早已散去,正雙頰暈紅帶著幾分婚後婦人方有的柔情喜意。


    “奴婢拜見皇後娘娘。”


    “快起。”


    蘅芷上前將錦書扶起,錦書望著宋挽羞澀一笑。


    “上次見錦書時,她問我若有機會可否帶她入宮見見娘娘,我今兒正巧想入宮同娘娘報府中喜事,便讓人請她隨我一起。”


    宋挽聞言驚訝道:“可是有什麽事?”


    錦書搖頭:“奴婢隻是想入宮謝謝娘娘,謝娘娘這些年對奴婢的照拂。”


    將手中拎著的食盒微微鬆了鬆,宋挽這方看見她隆起的肚子。


    “竟是有了?幾個月了?”


    “五個月了。”


    錦書麵上羞紅一片,滿眼都是生活悠哉幸福之人才有的平和同朝氣。


    “這幾年我夫君多受娘娘提拔,已從把總升為都司,奴婢知曉都是娘娘暗中迴護,便一直想著入了宮來謝謝娘娘,給娘娘磕個頭。”


    想了想,錦書笑著撫了撫肚子:“帶著他一起。”


    三年之內從把總越級升為都司,的確是有人照拂方可做到,可宋挽知曉這並非她的意思,一時替那背後之人惋惜。


    想了片刻,宋挽道:“是李承祖行事妥善方得上峰青眼,倒並非我有意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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