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


    沈千聿收迴手,心中卻是癢得厲害。


    他看著宋挽背影,終還是忍不住輕輕撫上她的發。


    察覺背後人的動作,宋挽抿唇一笑,卻是未曾迴頭任由他去。


    同太子相處久了,她便覺這人骨子裏透著些孩子心性。


    他好似對一切跟她有關的事都很好奇,吃喝用度、衣衫首飾、甚至她讀的書被沈千聿瞧見,他也要拿過去翻看翻看再還給她。


    有時候宋挽能瞧出他想親近,卻又怕唐突失禮,一人急得手足無措的模樣。


    她眉眼一彎,心中想笑。


    此刻這般,她也能感受到對方的珍視。


    心中泛起點點甜蜜,宋挽轉身將沈千聿的手握在掌心:“殿下……”


    “挽兒?”


    “殿下想說什麽?”


    沈千聿看著宋挽,眼神誠摯:“尋常丈夫可能抱抱妻子?”


    “……”


    宋挽笑了出來,向前走了兩步環住沈千聿的腰。


    好似遇見太子後,她便再守不住矜持了。


    隻因宋挽知曉若她說不能,他定要刨根問底追問為什麽。若是她說能,他必又要問何時能抱,他抱著她,她歡不歡喜,若是不喜定要說等等一些煩話。


    她被擾了幾日,對太子追問起便沒個盡頭的執著,惹得既是羞又是愁。


    如今她倒寧願自己主動著些,也好過他一邊攬著她,一邊在她耳邊嘟嘟囔囔的問東問西。


    將臉頰貼在沈千聿胸膛,宋挽想著忍不住哼笑出來。


    “挽兒,我能環你的腰嗎?”


    “若環了,我亦不亂動。”


    宋挽就聽沈千聿胸中如雷動,震得她有些發暈。


    再聞此話,她抬手拉住男人手腕將對方手臂環在自己纖細腰肢上。


    “殿下可歡喜了?”


    沈千聿抿著唇,既有些羞又有些喜。


    他不好迴答。


    他怕張口又問出什麽挽兒不願聽的。


    他怎不知挽兒不喜他問來問去?可沈千聿總覺得若是不問,以她的性子就是無端受了委屈也不會說。


    她隻會將那些委屈放在心中,不定何時,那些失望痛苦便慢慢發酵,釀成他不能承受的苦果。


    他的挽兒看似心軟,可有時又帶著些世家兒女的涼薄。若她有冷心凍肺的那一日,再任他如何哀求挽留,她都不會再多瞧他一眼。


    沈千聿緊緊抱著人,許久方哼唧一聲歡喜。


    宋挽哭笑不得攬著男人略顯緊張僵硬的身軀,心中卻生出幾分寵著金絲虎時方有的憐惜。


    二人靜靜抱著,直至臨近亥時,沈千聿才一步三迴頭地跟宋挽道別。


    剛鬆開手呢,他便覺周身空蕩蕩的。


    “挽兒在此守著殿下。”


    宋挽提著宮燈站在來儀閣院門處,沈千聿點點頭,向前走了幾步又迴頭望著她。


    宮燈昏黃,照不亮多遠,沈千聿甚至無法看清宋挽麵上的表情。


    但隻要想著她站在自己身後,沈千聿便覺心中發暖。


    “挽兒,你迴吧,外頭風涼。”


    “殿下快些迴吧,殿下迴了妾身便也迴了。”


    少女柔柔嗓音帶著笑意,沈千聿悶悶嗯了一聲,這才離開。


    迴到東宮時,他就見萬宵一臉木然地躺在院中木椅上,不知在尋思些什麽,連他進來都未曾發覺。


    沈千聿湊到他身邊,皺著眉道:“你今日去欺負人小姑娘做什麽?”


    “屬下並未欺負小姑娘。”


    沈千聿嘖一聲:“你那點子把戲,騙騙那耍缸的姑娘家還成。”


    萬宵坐起身,苦笑道:“屬下今日去查了錦書的檔子,她來自保定府。”


    “同你有關?”


    “算是吧。”


    說完,萬宵又躺了迴去,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萬宵本家亦來自保定府,且他家中自幼富貴,是有名的一方豪紳。


    沈千聿隻知曉萬宵家中得罪了段宜亭,一大家子被段宜亭抄沒。對方貪了他家中銀錢不說,還將萬宵同幾個堂兄弟丟入宮中。


    萬宵本也不姓萬,這萬姓還是他當年剛進宮時為求保命,拜了一個管事太監做幹爹方得來的。


    沈千聿在他身邊站了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男兒大丈夫,再苦的苦楚也吞得下,他無需安慰,亦無有可安慰之處。


    若萬宵想說,自會開口。


    沈千聿起身,迴了寢宮。


    入房後吉榮過來伺候他更衣,待剩了最後一件內衫時吉榮恭敬退下。


    見人離開,沈千聿褪了衣裳一頭紮進白玉池中。


    若往日身上傷痕隻讓沈千聿覺得礙眼,如今便說得上是憎恨了。若無這一身傷,他今日便可留宿來儀閣,也不必同挽兒分開。


    越想越是煩躁,沈千聿匆匆洗漱後,扯了塊明黃軟禁披在腰間出了池子。


    吉榮早已將潤肌膏備好放在一旁,沈千聿拿起拔了上頭瓷塞微微蹙眉。


    這東西,該用多少?


    略一思索,他伸手直接舀了大半罐出來塗抹在身上。


    厚厚一層黏膩膏體粘在肌膚,沈千聿皺著眉坐在池邊煩躁等待。


    膏體清潤且散發一股淡淡茶香,沈千聿聞久了卻覺頭疼不已。


    直到一池溫水涼個透徹,他才重新洗淨走到銅鏡前。


    “嘖,沽名釣譽。”


    什麽潤肌膏,絲毫未見半點效用。


    略為氣悶的將手中東西放在一旁,沈千聿扯了被子蒙頭大睡。


    第二日一早,萬宵已恢複正常,仿似昨日從未有過消靡之態。


    “有人給殿下送了東西去翠微樓,昨日東廠之人送入宮中的。”


    接過秘信,沈千聿看著上頭獨有印花微微挑眉。


    他打開信箋隻見唯有濘河二字。


    “燒了吧。”


    將手中信箋遞給萬宵,萬宵掃過一眼不解道:“這是何意?”


    沈千聿道:“南慶使團已到了濘河。”


    “南慶使團?南慶要來訪?”


    萬宵皺眉:“怎會如此突然?朝中並未收到消息。”


    “不知。”


    淡淡答了一句,沈千聿便上朝去了。


    一整日,他都一副神色懨懨的模樣,直到晚間去長信宮接到宋挽時,方露出些笑意。


    “殿下今日心情不爽利?”


    “發生何事了?”


    二人手牽著手走在宮中,宋挽幾次欲抽迴都未能如願,最後也隻好隨著他去。


    隻是偶爾見到太監宮女的時候,她仍忍不住下意識想要收手。


    可越是這樣,沈千聿握得越緊,鬧得宋挽著實無奈得很。


    沈千聿正在心裏琢磨著要不要將南慶來訪一事說給她聽,就見有人急急往衍慶宮方向去。


    待停下腳步,三人正走個麵對麵。


    沈千聿麵色肅沉,江行簡卻目光愕然地看著眼前二人相牽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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