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宋挽的提點,加之東廠搜集來的各方消息,沈千聿這幾日在朝中可說是蛟龍得水、如虎添翼。


    後宅女子的手段不同東廠,她們更講究婉轉柔和徐徐圖之。


    他身邊雖有萬宵,亦可將東廠作為手中利器,但讓東廠之人威逼利誘打家劫舍尚可,用來拉攏朝臣隻會適得其反。


    如今的他放得下身段又慣會演戲,不是今兒上朝時候扶著年歲高但官職低的大臣,便是明兒下了朝偶爾往誰家送塊別人隨口一提的點心。


    且沈千聿主動結交的從不是有名望有地位的重臣,大多都是些四五品甚至官位更低的官員。


    哪怕在侯朝的直房遇見負責茶點的太監,他也是一副溫和寬容模樣。


    萬宵就曾親眼見過他將手中暖爐送給一個低等小太監,那小太監看向身穿太子冕服的沈千聿時,虔誠得猶如見了神明下凡一般。


    東宮中,萬宵看著愈發具有天子威儀的沈千聿,由衷讚歎道:“殿下這裝模作樣的功夫,愈發純熟。”


    沈千聿嗤笑一聲:“你懂什麽。”


    宋挽教他君子和而不流,實是妙哉。


    萬宵抿唇,心道他如今越來越不懂自家主子了。


    不願再挨那莫名其妙的訓斥,萬宵道:“為何主子不直接拉攏那些重臣?”


    “我拉攏他們做什麽?”


    沈千聿眼露得意:“他們平日被人恭維慣了,如今我越是高看他們,他們越覺得我需要他們的支持,如此我便失了主動落了下乘。”


    “且他們能做的有限,大部分還不是交給底下人去辦?”


    “如今我越過這群東西,讓真正辦事的人直接為我所用不是更好?”


    “且……”


    沈千聿冷哼一聲:“本宮越是不理,他們越會著急,待太子賢名天下皆知,便要他們反過來哄著我了。”


    這同宋挽所說的怎麽玩、如何玩,有異曲同工之妙。


    手中把玩著翡翠無事牌,沈千聿麵上和樂心中卻莫名浮躁。


    “話說你今日閑著無事?跑來東宮做什麽?”


    萬宵眼皮一跳,知曉又要挨呲。


    “屬下是來告知殿下,芸妃娘娘那邊已有所動作。”


    沈千聿一揮手:“等得就是今天。”


    他指尖微彎將手中無事牌彈入匣中,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東宮太子未下拜帖直接親臨,讓宋藍安有些莫名。他並非看不出沈千聿在前朝玩得那些把戲,但又不得不承認太子將欲擒故縱耍得出神入化。


    那日他當眾對自己行了拜禮,過後卻又反複推拒他讓宋扶傳達的邀約,如今他正準備施壓給太子時,這人又大搖大擺直接上門。


    宋藍安坐在書房中,想了想哼一聲笑了出來:“是個人物。”


    說完他讓家中下人尋了宋扶迴來,自己則出門迎接。


    “拜見太子殿下。”


    “宋大人無需多禮。”


    沈千聿穿著一身素色直裰,滿麵笑意將宋藍安扶了起來。


    他左手拎著上京老鋪子的四樣茶點,以及一隻翠微樓的特色薰鵝,右手則拎著兩壇子酒。


    宋藍安一看,不由自主勾唇一笑。


    太子這人實有些趣味,便是他見這場景,也難掩心中好感。


    沈千聿看著宋藍安,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


    真偽相合方是正道。


    若一味做真君子必會敗於小人刁鑽術法中,唯有守君子本心,但又可以小人之法還以小人,方可事半功倍。


    “這幾日東宮事忙,未能來拜見宋大人,實是本宮失禮,今日特來給宋大人請罪。”


    “太子殿下言重了,老臣當不起。”


    “您當得起,本宮能有今日宋大人功不可沒。”


    手一伸,沈千聿道:“本宮帶了酒肉,宋大人可賞臉?”


    宋藍安哈哈一笑,迎著沈千聿進了宋府待客廂房。


    正往廂房中走的時候,宋藍安在身後暗自笑著搖頭。


    真是沒想到,他竟也是吃這溜須拍馬的一套。


    “謹以此杯酒,謝宋大人慧眼識珠之恩。”


    “老臣當不得啊。”


    太子目光太過誠摯,竟是讓宋藍安難得的有些心虛。他正準備抵住太子酒杯時,沈千聿道:“宋大人無需擔憂,本宮從未將您曾想支持五皇子一事放在心上。”


    他說得誠懇,宋藍安卻是訕訕一笑。


    若真不放在心上,他今日又提個什麽勁兒?


    往日與朝中人句句機鋒慣了,偶一聽見太子這直來直往之言,竟讓他頗為不適。


    “宋大人不必多心,本宮確實沒放在心上。”


    宋藍安抬眸看向沈千聿,片刻後將鵝腿推到他麵前。


    沈千聿從善如流,夾起放進口中。


    “太子殿下今日前來,可是有事尋微臣?”


    “確實有事。”


    宋藍安神色微正,心道寒暄許久終於談到了正事上。


    “請殿下指教。”


    “指教談不上,本宮倒是有一事相求。”


    “哦?”


    宋藍安直起身:“老臣哪裏當得住一個求字,殿下折煞老臣了。”


    雖如此說,他話落卻是將桌上酒盞執了起來,輕抿一口。


    沈千聿微歎一聲:“本宮是為府中嫡長女宋挽前來。”


    哐啷一聲,宋藍安手中酒盞掉落在桌上。


    沈千聿隻見他眉頭瞬時一擰,臉色也很快沉了下去,怕是不知想到何處去了。


    “不知小女同太子殿下有何淵源?”


    沈千聿道:“前段時日,本宮身邊的內侍吉榮曾見過宋家小姐,亦是她為本宮同宋扶牽線相識。”


    “說來宋家小姐同宋公子方是本宮之伯樂,若無他二人,今日本宮也不能在此處同宋大人暢飲。”


    “今日來是因為城陽侯府太過不堪,本宮不想宋姑娘再迴火坑。”


    “謝太子關心小女,臣也正有此意。”


    宋藍安麵上輕鬆,淡淡一笑。


    原是怕他再兩頭倒,方尋了這樣一個借口,他還當宋挽於閨中同太子有了什麽牽扯。


    若如此,她才是真不能留了。


    “殿下放心,老臣早已將小女同城陽侯義絕分開的手書送至裏甲那裏,小女黃冊同戶籍半月前也已經遷迴我宋府。”


    沈千聿大笑點頭:“宋大人實乃慈父,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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