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粉潤珍珠被宋芸寧捏在手中,沈千聿微微皺眉又轉開視線。


    “我的確非宮中內侍。”


    沈千聿拉來身邊黃花梨卷草紋玫瑰椅,頗為招搖地坐了下去。


    那椅子小而精致,襯得他一身浪蕩氣。


    宋芸寧眉目一厲:“你是誰,手中如何有挽兒母親的遺物?”


    聽聞宋挽之名,沈千聿莫名其妙覺得有些拘謹,他輕咳一聲,坐正了身子,想了想又站起身來。


    “芸妃娘娘莫要驚慌,在下沈千聿。”


    “你是太子?”


    宋芸寧很是驚訝,她已多年未在後宮聽聞太子之名,微怔一瞬,這股訝異便很快被胸中謀劃取代。


    “你怎會接觸到挽兒?”


    “你未曾得到宋藍安的助力也應去尋宋扶,怎會拿著挽兒母親的遺物?”


    沈千聿道:“東廠之人同宋姑娘有過聯係。”


    “萬宵是你的人?”


    沈千聿點頭:“生死之交。”


    宋芸寧道:“讓東廠的人離挽兒遠些,我不想將挽兒牽扯進這些事情中。”


    沈千聿挑眉,並未言語,宋芸寧正想再說什麽,他突然道:“今日來尋芸妃娘娘,是在下想同娘娘尋個合作,我日後可保三皇子無憂……”


    “可。”


    “娘娘就不懷疑我的身份?”


    宋芸寧淡笑卻未曾迴答。


    她無需懷疑也不用懷疑,便是個假太子她也要讓他上位!


    宋芸寧如此痛快的模樣,倒讓沈千聿有些不適。


    見他麵色一滯,宋芸寧冷哼一聲:“都是窮途末路之人,何必再搞那些彎彎繞繞?扶你上位,自是比讓沈千沭上位強得多,畢竟本宮可從未對你出手過。”


    “既娘娘如此痛快,我亦痛快些,娘娘於後宮中助我一力,日後我可保三皇子宋扶宋挽三人一世無憂。”


    “可以。”


    宋藍安不曾出麵站隊太子,人家不提宋氏一族亦情有可原,宋芸寧也不是個貪婪的,能護著三個孩子於她來說便夠了。


    二人性情爽直又頗為投契,是以隻三五句話便將同盟一事聊得清楚。


    沈千聿準備告辭,卻聽宋芸寧道:“你如此行事日後必為朝臣詬病,你身上……”


    “實無龍子威儀。”


    宋芸寧上下打量沈千聿,繼續開口:“可需我尋人授你皇子規矩?”


    “在下有一良師,無需娘娘費心。”


    想了想沈千聿又道:“不知娘娘可否將宋小姐的粉珠歸還?”


    “粉珠?”


    這無頭無尾的一句讓宋芸寧一時未反應過來,怔了一瞬她皺眉道:“挽兒的珠子?待她下次入宮本宮會親手交給她。”


    “還是由我屬下歸還好些,畢竟拿了宋小姐的東西理應原樣送迴。”


    宋芸寧被他說得雲裏霧裏,微一猶疑後將那粉珠放迴盒中遞給沈千聿。


    雖這珠子值些銀錢,但她也不怕沈千聿會私藏了如何。


    將珠子拿迴,沈千聿走出長信宮。


    剛一出來,他便將盒中粉珠拿出,用衣袖仔細擦幹淨。他這等尊師重道之人,怎會不懂禮數?既是他借去的物品,當然應由他親自歸還。


    重新將珠子放迴,沈千聿小心迴了東宮。


    他許久未迴東宮,吉榮為他擋去不少危機,稱得上險死還生。


    “沒事吧?”


    “奴才無事。”


    吉榮麵色慘白一見便是受了重傷,他捂住胸口嘶啞道:“皇後那邊已有所懷疑,這幾日動作頻頻,不再如以往一般小打小鬧,應是想到大皇子受傷是殿下所為。”


    “無妨,你能瞞到如今已十分了得。”


    沈千聿讓吉榮將東宮中藏下的一壇子黑臭物件拿出去丟棄,自己則坐在銅鏡前勾唇一笑。


    見慣了這張臉,他竟是有些不記得自己原本的模樣了。


    “主子,萬宵那邊已準備好,可要將人召迴東宮?”


    “自然。”


    沈千聿站起身,隨手扯了東宮金榻上的破舊被褥。


    “收拾一下,這東宮該開門迎客了。”


    吉榮恭敬跪地應是。


    三年時間東廠暗探已盡被萬宵掌握手中,宮中並非無沈千聿的人,隻是這些人散落四處蟄伏養晦而已。


    時機未到,東宮大門自是不能開。


    夜色漸濃,往日寂然無聲的東宮今日卻十分熱鬧,宮女太監手腳利落的打掃著各處灰塵。


    沈千聿大刀闊斧坐在太子金椅上,指尖把玩著一個白色玉牌。見東宮燈火亮起,他對身邊吉榮道:“讓人送大皇子上路。”


    為質十二載,忍辱求生五年,三年謀劃等的不過就是今日。


    不過半個時辰,便有人來報大皇子已歿,東廠暗探得手。


    沈千聿嘖一聲,萬分心疼的將手中玉牌交給吉榮。


    東廠天字號暗探,一生隻動用一次,既已功成,這一暗棋亦不算白白浪費。


    “主子,可要奴才為您準備明日上朝的冕服?”


    沈千聿淡笑:“上什麽朝?今日不過是告知世人,宋家同本宮站到一處罷了。”


    他明日會將東宮出現之人都推到宋芸寧頭上,他二人聯手必會引人猜忌,但大皇子已死,皇後便不足為懼。


    至於皇後母族……


    沈千聿嗤笑一聲。


    這些個世家大族哪裏來的骨肉親情?怕是大皇子還未出殯,便要迫不及待選人上船了。


    而宋藍安想要做牆頭草,亦要看他答不答應。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在天下祥瑞盡出,五皇子聲名大噪之時隱入暗中伺機而動?


    他偏不。


    他偏要在此時大張旗鼓將宋藍安同自己綁定,宣告世人他與宋芸寧聯手,讓宋藍安不得不上東宮這條船。


    吉榮不解:“殿下不準備明日現於人前?”


    沈千聿搖頭:“若聖上無昭,你便幫本宮繼續癱下去。”


    “這幾日世人隻會猜究竟是東宮同宋芸寧聯手,還是宋氏一族為對抗五皇子借東宮使的障眼法,若無朝臣上奏,聖上絕不會召見本宮。”


    伸出手摸了摸胸前放著的珍珠盒子,沈千聿道:“趁著那群蠢貨都在等他人出手的這幾日,本宮還要去尋人學學為君之道。”


    “如此日後也好糊弄那一群昏庸無道的軟蛋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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