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簡心頭一跳,宋挽亦凝著眉心中不安。


    二人匆匆趕去福鶴堂,就見老太太那張拔步床前圍滿了禦醫府醫。


    “祖母。”


    見江行簡過來,眾人讓開一條路。


    江老夫人額頭手臂紮得滿是銀針,一位滿麵白須的老者掐著針不停刺入老夫人周身大穴。原本江老夫人已半昏迷中,聽聞孫兒召喚自己,這才急急睜開眼。


    “讓我……讓……同易兒夫妻說……”


    “祖母,孫兒同挽兒都在,您有何想說?”


    江行簡紅著眼跪在床前,宋挽亦乖巧跟上跪在他身邊。


    那白須醫者道:“老夫有幾句話同想同夫人商議。”


    江母聞言急忙跟上前,其餘大夫亦順勢離開。他們都知老夫人將油盡燈枯,如今怕是有不少事要交代。


    屋中一時隻剩下江行簡同宋挽,江老夫人拉著江行簡的手,目光渾濁:“那林氏乃敗家根源……你勢必……要將她打出府去。”


    老夫人眼中帶淚,江行簡心緒複雜,有口難言。


    “挽兒……”


    “祖母,挽兒在。”


    宋挽向前半步,也將手放至老夫人手中。


    江老夫人握著二人手掌,艱難道:“城陽侯府子嗣不豐,易兒自幼便受他父親寵愛……以致性情樸直不知變通,容易受人哄騙。挽兒你……聰慧知機變,易兒身邊有你……祖母方放心。”


    宋挽垂眸,斂著眼神讓人看不出心思。


    江老夫人卻是知她在想什麽一般,喘著如風箱般粗雜的氣息,死死抓住宋挽的手。


    “答應祖母,日後與易兒同心同德,共護侯府百年基業……”


    “答應……祖母。”


    宋挽撫著江老夫人的手,溫柔道:“老侯爺不辟斧鉞勇猛無敵,夫君身上流著他的血,怎會受人哄騙?祖母莫再想著這些,好生養病方是要緊。”


    聽聞此言,江行簡猛地轉頭去看宋挽,宋挽卻是盯著江老夫人未曾看他半分。


    “挽兒……”


    江老夫人眼角滾落一滴熱淚,那淚水氤進眼尾皺紋,讓她顯得愈發蒼老頹敗。


    她怎麽會聽不出宋挽這是跟侯府徹底離了心,冷了情?但凡她心中對江易還有半點情愫,亦不會在此時此刻,顧左右而言他。


    江老夫人胸口一痛,猛的仰起身子。


    這偌大個侯府,若是無人管理該要如何?


    “嗬……”


    一股不甘之氣生生頂著江老夫人半直起身,江行簡忙上前將人扶起。


    “挽兒……去……去喚你母親進來,我……有話同她說。”


    知曉江老夫人要單獨囑咐江行簡,宋挽福身行禮慢慢退了出去。


    “祖母知你中意林氏……但那林氏並非良人,雖有些小才但難以撐起侯府……挽兒她如今徹底同你離了心,若……不能挽迴,侯府危矣。趁著祖母還……還在,你速速同挽兒同房,待她有了子嗣,便再……再脫不開……”


    “女子有了子嗣……也就被綁著了,為了孩兒……她會全心全意……為侯府打算。”


    “你……可知曉?”


    江行簡紅著眼:“孫兒知曉。”


    “今日……今日你便搬去瀾庭院,等不及了……若祖母未能撐過這一關,你同挽兒守喪三載,夜長夢多……還不知會出什麽差頭。”


    江老夫人目光渾濁,拉著江行簡的手死死用力,江行簡一個壯年之人,都被這股力道拽得前傾。


    “答應……祖母。”


    “孫兒答應祖母,今日便同挽兒同房,祖母莫要擔憂此事,您隻管好生養病,必能挺過這一遭。”


    “挺不挺得過……”


    渾濁的一雙眼中迸發出強烈不甘,江老夫人狠命提著一口氣,生生坐了起來。


    她不放心,她怎麽放心將侯府交給江母?她亦擔憂宋挽真的放棄侯府,任由那小娼婦將府裏攪得一團亂。再則江曼慣來會用家姐身份拿捏易兒,她野心勃勃,若無自己照看,易兒怕要被拉入皇權之爭,供她驅使做那先行祭旗之人。


    憑著這股氣勁,江老夫人硬是將麵色逼至紅潤。


    “去,去準備同挽兒行房,祖母還要等著看玄孫出生。”


    揮手推搡著江行簡,江老夫人粗粗喘息。


    江行簡忙喊了禦醫上前查看。


    江老夫人卻是擺擺手,示意他去辦正事。


    忙碌許久,老夫人沉沉睡下,禦醫告知侯府眾人雖情況危急但近日應無大礙,眾人懸著的心這才放下。江母讓江行簡同宋挽二人迴院,她一人留下照顧江老夫人。


    宋挽走出福鶴堂,江行簡突然道:“我今日宿瀾庭主院。”


    宋挽瞪大了眸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江行簡心頭一澀,終是明白他二人已形同陌路,再迴不去。


    可他先前雖這般想過,但真到了此時此刻,他卻是怕了,怕宋挽再不會用最初看他時那種羞赧溫柔的目光,亦怕宋挽……心中再無他。


    想到就連祖母近乎臨終之言她都抵死不從,江行簡抿著唇心中悲涼。


    “我今日宿瀾庭主院,一會兒我讓靈韻將東西送去,你……收拾一下。”


    心尖莫名羞澀,麵頰亦有些溫熱,江行簡說完這句匆匆離開。


    宋挽卻是如遭雷劈,愣在院中許久未動。


    “小姐……”


    蘅芷上前詢問,宋挽這才擰著眉心看向她。


    “如此亦是好事,若小姐日後誕下侯府嫡長子,您便算有安身之所了。”


    蘅芷眼中泛紅,拉著宋挽的手心疼萬分。


    便是她也能猜測出定是老夫人交代了什麽,侯爺才會突然要同小姐圓房,可無論如何,這終歸是好事。


    “上次夫人來探望小姐,說的那番話無非是告訴小姐宋府管不得出嫁女,那副生怕您迴府帶累了二小姐三小姐的嘴臉,實令人窩火。”


    “小姐,何處都不如您自家,說不得……說不得誕下小世子……您同侯爺便能安生過日子了。”


    蘅芷邊說邊哭,怕是自己也不信這話的。


    宋挽抬手擦去她麵上淚痕,淡笑道:“莫哭了,還當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她垂著眸,沉吟片刻:“蘅蕪,你去尋個小丫頭,將侯爺今夜要宿在瀾庭院之事告知林葭玥。”


    林葭玥不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她給她機會。


    若是林葭玥今日來攔,江行簡應下,她便成全二人再不管侯府任何事,若今日林葭玥攔不住江行簡……


    她便認命做侯府宗婦,做江行簡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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