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願去攝政王府?”


    沉默了片刻,未等古瑟應他剛才的話,時吟突問了句。


    “?”


    “嗬,謝王爺厚愛,這便就不去了,省的擾到王爺。”


    突轉的話鋒,古瑟一頓,後笑笑道,那笑,著實尷尬牽強。


    嗬,他可不去,若是他府上的妃子誤會自己是他帶上府的外寵,不得雞飛狗跳?


    他可不想惹一身臊。


    突然窺視古瑟想法的時吟微僵,內心扶額,哭笑不得。


    果然,這李清雲得早點送出去。


    “為何?”


    時吟沉默了片刻,故問了句,想知以他剛才的心思會怎麽說。


    古瑟腳上踢玩著一顆石子,聞言,詫異的扭頭望了眼。


    這……還要問原因?


    原因自然是多的很了。


    隻是,他要說哪個才合適呢?


    古瑟沒有立即迴答,視線重新落在腳邊的石子上,他稍抬起,瞧了眼前方,看到前麵有根立招牌幡子的木柱,瞧了兩眼,踢正了石子,一腳踢飛了出去。


    “不想招惹是非!”


    話剛好,石子亦剛好,當的一聲擊中了木柱,又彈飛了路中。


    時吟視線落在他孩子心性的動作上,嘴角微帶了欣然笑意,聽到他這樣說,一僵,黑了臉色。


    看著古瑟徒自走了前去,走踢玩了那石子,一邊走,一邊散漫的踢著玩兒。


    芥惕心倒是沒有了,隻是這……


    時吟迴神幾步跟上去。


    “怎麽說?”


    忍不住追問了句。


    古瑟這話迴答很是寬闊,他猜不到他所指什麽。


    或,心裏最在意忌諱的是什麽。


    古瑟一腳將石子踢彈到前方,扭頭望了眼突然話多好奇的時吟,沉吟了那麽一秒,望著時吟勾唇一笑,突然毫不忌諱的道。


    “我怕王爺府上的王妃。”


    怕她誤會,賞自己一丈紅。


    時吟:“……”


    倒是挺坦白直接的。


    一句話能讓他羞愧難當,還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機靈的小傻瓜!


    可,自己除了對他,何時於人有這嗜好了?


    ——盡想著不與自己牽扯上關係!


    這些無聊的市井之人,盡愛瞎傳!


    古瑟坦然笑語後,去追了前麵的石子。


    時吟眉梢不自然的挑了下,黑了臉色。


    若塵果然說對了,他還真忌諱著她。


    時吟苦笑,無奈的笑著輕搖了下頭,跟了上去。


    話至此,他也沒什麽好說好問的了。


    一路沉默安靜。


    時吟送了古瑟到錦瑟和鳴茶館,店上的夥計還認識古瑟,見了很意外,恭維的將他們迎了進去。


    他們亦認識時吟,知道時吟是最後真正的大東家。


    看到後麵跟著的時吟,欲打招唿,被他暗自搖頭製止了。


    兩人被迎了靠窗的一桌坐了下來,俸了茶水糕點。


    古瑟正欲邀他用餐時,若塵跟聽雨將抓的人送去刑部後已迴來了。


    然後時吟沒有多做停留,同古瑟客氣告別後隨聽雨走了。


    時吟急色匆匆的離開,想來是急著審剛才抓到的人。


    隻是沒明白,時吟走的時候同店小二說了什麽,店小二隻連連點頭哈腰陪著笑迴應。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古瑟還似有些失落般,盯了人影離開的門口好一會兒。


    “若塵,你說……一個人的直覺,有可能會錯嗎?”


    古瑟癡癡的盯著門口,同互手靠在窗口的若塵兀自問了句。


    若塵微頓,眉頭一皺,扭迴頭望了幾許古瑟。


    “應該不會太差。”


    小公子這模樣,應是時吟跟他說了什麽,或做了什麽?


    古瑟愣然迴頭,望著若塵盯了許。


    “嗬。”


    輕然笑了聲,沒再說什麽,拿了桌上的糕點吃的心不在焉。


    不得不說,古瑟跟時吟待過後,小公子好像沒那麽頹然了,精神了許多。


    像是……曾經那個會散漫紈絝邪魅的小公子欲要迴來了。


    這軒轅時吟,身上是有甚魔力?


    然,若塵哪理解,古瑟不過因遇危險時時吟第一反應便是奮不顧身的護著他……


    人的第一本能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當然,與一個人相處的感覺,也是天然有區別的。


    緣分這事兒,多少還是會有點影響兒。


    若塵盯著古瑟納了悶兒了。


    ——


    天牢。


    “咳咳咳……”


    寂靜幽暗的地牢,人未曾見到,便先聽到這樣連連的低咳聲。


    嗬,這地牢,安靜了好一段時間兒了,今兒個刮了什麽風,又把誰給吹來了?


    攏袖窩蜷稻草堆裏的榮王聞聲緩緩的睜開了眼來。


    他身著囚衣,似髒亂不堪,發髻淩亂髒汙,曾富餘的麵上顯得有幾絲骨瘦,已看不到肌膚的顏色。


    等他緩睜眼抬頭,聽雨推著時吟到了他牢房外。


    看到坐輪椅的時吟,他經不住眸色一驚豔,不可思議的震驚。


    頓了那麽幾秒。


    他爬坐了起來,盯了時吟坐輪椅的模樣幾秒,突然身體使勁的抖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吟兒,你也有今日?”


    大肆嘲諷的指著時吟,瘋狂的笑。


    時吟被他震耳的笑聲震得頭暈。


    他閉了閉眼,瞄了眼身後的聽雨,讓他推離開了些牢房。


    如此,他才鬆了口氣,閉眸捏了捏自己鼻翼,疲倦道。


    “皇叔想多了,本王可沒廢。”


    不過傷了根本太虛弱無力支撐而已。


    無謂的解釋了句,然後放下手來看他的反應。


    聞言,榮王的笑戛然而止,瞪著眼望了許時吟,後指著時吟的手僵顫了下,虛虛無力的放下了,臉上看得見的失望。


    原是自己想多了啊?


    天果然不會報應!


    不但沒有報應,他……還升級了,從曾經的小皇子,成王爺了?


    榮王癡癡愣愣的望著時吟,將他從腳往上打量了一遍,然後眼裏慢慢滲了嫉妒與恨來。


    “哈,哈哈,哈哈哈……,小子,出息了啊,都封王了?封了個什麽稱號啊?”


    驀然,榮王突然一陣大笑,笑得有點癲,又癲又是嘲諷的那種。


    時吟平靜的望著他,眉梢微挑了下,無關緊要的道了句。


    “攝政王。”


    本不想氣他激他的,但看他張狂嘲諷的模樣,思及他屬下剛才暗殺的操作,忍不住開了口。


    刺殺他倒是無謂,卻是將他的瑟兒牽扯了進來,這不能允許。


    話剛出,榮王神色一僵,半晌沒反應過來,木訥訥的盯著時吟,像是突然靈魂脫殼了般的僵硬。


    “嗬!”


    半晌後,榮王冷吭笑了聲,無謂的撣了撣自己髒亂的囚服,往旁邊就那樣僵硬的倒了迴去,重窩了稻草堆裏,側身蜷著,破爛的被褥遮一半不遮一半的蓋在身上。


    反正怎樣都輸了,別人通過他踩上去的,在他麵前能不飛黃騰達,耀武揚威麽?


    時吟望著他一癲一狂又死了般的模樣,眉梢兀自的跳了下,深唿吸了口氣,不急道。


    “皇叔,給你的時限已經差不多了,你還是強著不放麽?”


    聞言,榮王沒什麽太大反應。


    他隻向眼尾移動了眼珠子,瞟著時吟望了許,然後又移迴,疲倦的閉了眼,扒拉扒拉下破爛的被子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蜷躺著。


    望著這樣執著死強的榮王,時吟頓了幾秒,終是歎了口氣,扭頭同身邊的聽雨道了句。


    “把人帶上來!”


    聽雨點頭,抬手招了下,兩侍衛架拖著一人帶了上來。


    那人手腳都銬著鐵鏈,人是昏迷的,就那樣被跪了時吟麵前。


    時吟瞟了眼,望著牢裏的榮王。


    “將人潑醒。”


    得令,其中一侍衛架著人,另人去旁邊的水缸裏舀了勺水,唰的潑了那人的麵上。


    昏迷的人身子一抖,激靈的顫了下,醒了過來。


    迷糊的視線慢慢清晰,看清麵前的是時吟後,頓了一頓,忽然朝他撲抓了來。


    “小混蛋,休想我們投降!休想我們投降,我等誓死追隨榮王,絕不投降……!”


    人被帶來的侍衛摁死跪了迴去,自是抓不到時吟,他那兩隻手就那樣在半空張牙舞爪的亂抓。


    聽到熟悉的聲音,縮蜷稻草堆裏的榮王一僵,緩緩的抬起了頭來,在看清麵前的人後,又是一僵,癡癡的呆怔了那麽許,淚眼模糊了。


    他木訥訥爬起了身來,跪著幾步行到了牢房口,抓著牢房的柱子淚眼婆娑的望著那四十幾且健碩的武將,張了張嘴,第一次沒發出聲來。


    他哽咽了許,再次開口。


    “對,對不起……是本王連累了你們!”


    話一出,那淚啪嗒啪嗒便湧了出來。


    那是榮王誓死追隨的老將,他的心腹,看著被入了時吟手中,亦是不忍。


    聽到榮王的聲音,那人亦是一僵,頓了那麽許似才反應過來。


    他以為……他們的王爺……


    “不,不是的,王爺,您沒有錯,您沒有錯的,若沒有您的英勇抱負,又怎麽能訓練出我們這樣優秀的軍隊……”


    這倒是,故人相見,兩眼淚汪汪。


    時吟則有些頭疼,捏了捏自己鼻翼,靜然打斷他們。


    “再問一次,皇叔降,還是不降?”


    “不降,誓死不降!”


    未等榮王迴答,他的手下果斷斬釘截鐵的接了話,氣勢宏派。


    榮王聽著,呆了一呆,被自己手下的氣勢及忠誠。


    榮王呆愣愣的傻望著,半晌沒迴神。


    ……如果這人為了追隨自己,累及的亦是他們身後的婦孺親人,那流淌的血,不知要蔓延多遠。


    若是降,同樣對不起他們的貞忠,誓死追隨。


    現無論他怎麽選擇,他都背了叛變的罪名。


    降,一世罵名,不降未必一世罵名。


    都是成者為王,榮譽天下,敗者,一世罪名,於地底都翻不了身。


    “嗬。”


    糾結思緒了一大半,正欲思決定,時吟突然冷哼笑了聲。


    “看來,不見血,便沒理由商量了。”


    低低無謂道了句。打斷了榮王的沉思。


    突然的出聲,對望的兩人一驚,同時望向了時吟。


    他們驚震的看著時吟緩站起了身來,散漫的撣了撣自己並未皺的衣衫。


    隨後,隨意的各瞟了兩人一眼,迴身緩抽了聽雨手中的劍出來,舉著劍略微打量了一眼那雪白鋒利的劍刃。


    以打量劍刃的姿勢左右瞟了眼榮王跟那大將,像是在挑誰下手。


    兩人大氣未敢出,盯著時吟手裏的劍刃。


    氣氛一時凝靜窒息。


    斜對的兩人相對望了眼。


    “錚……!”


    劍刃驀然一聲銳利的脆鳴,時吟的衣袖在榮王的眼前橫掃而過,橫伸了他麵前,半空的衣袖便飄得靜謐優雅。


    榮王的視線落在眼前的劍刃上,往右緩移向劍尖,端口,沾了一絲絲血跡。


    望著那血跡,榮王倏地瞳孔一縮,瞪大了眼睛。


    “咳!咳咳咳……!”


    榮王被震懾得反應極緩,很是遲鈍麻木。


    旁邊,未等他反應投去目光,那將領已雙手捂著脖頸低咳了起來。


    他嘴裏突然就咕嚕咕嚕的冒著血,想說的話被埋沒在他血湧間,捂脖頸的雙手間,那血如爆崩的噴泉,嘩啦啦直往外冒,那試圖捂住的雙手慌亂的捂著,卻怎樣也捂不住,血瞬息便流淌染透濕了他的衣襟。


    一劍封喉。


    當真狠厲血腥的一幕。


    時吟蹙著眉頭,瞟了眼那垂死掙紮的人,手裏的劍緩遞了身後的聽雨。


    “皇叔看清楚了,本王可並非隻是嘴上說說的人。”


    他幽幽的道了句,緩扭頭,視線垂下落在驚失了魂兒似的榮王麵上。


    “還是那句話,差用不了的兵,本王不會留!”


    微頓了頓,時吟轉了身,正麵望著榮王。


    “今晚上是最後的期限,再不降,你手下剩下的十一將,包括皇叔你,叛逆罪名落證,全部誅九族,十歲以下孩童,皆其流放,永世不得迴朝。”


    “皇叔,想明白了,是你微茫的希望、所謂的千古罵名重要,還是無數鮮活的生命重要?”


    “——他們,活該要替你的罪證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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