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驟然間有些詭異,所有蒙麵人都似靈魂出竅般僵愣,等著如利刃的扇子飛旋而過,抹了他們的脖頸。


    不過一瞬間,立著的蒙麵人嘩啦啦倒了地上,如割斷的一排排麥子般,捂著鮮血淋漓的脖頸瞪著眼睛猙獰的麵目,死不瞑目模樣。


    望著眼前場景,時吟微蹙斂了眸色,靜靜的望著這樣突然嗜血的朱陽箐稍失了神。


    ……朱陽家的人果然都不是尋常品色,這功夫架勢……


    對於醫者,果然用毒亦是在行。


    可惜了,一代才子,終是與自己成了對手!


    思著,時吟的目光不由落了他眼眸上,望著他眼眸上的白綾,亦有些可惜。


    到底是喜錯了人,誤了自己……!


    他喜誰不好,偏得瞧上他小皇叔,喜歡便罷,明知道不會有結果,還……


    因喜生恨去碰他小皇叔心喜之人,自小一起長大,如此了解他小皇叔性子的人,怎得偏得往他槍口上撞?


    ……朱陽一家,朱陽陌朱陽箐,大抵都差不多都毀了他小皇叔手上了。


    感情這東西,果然最是使人瘋狂把控不住!


    思至此,時吟亦感同身受的頭疼起來。


    自己,不亦正為這事頭疼苦惱麽?!


    他握劍的手指一緊,劍驟然在他手上光芒一煥,化作星光消失。


    他一手抬起捏了捏自己鼻翼,望著隨意抬手接了自動折迴的折扇的朱陽箐。


    “今日之約,你便是做到了,無甚事,你可以自行離開了。”


    淡淡道了句。


    聞言,蹲身盯著地上屍體打量的朱陽箐動作一僵,微詫異的抬起頭來,猶豫的望了幾許時吟。


    須臾,他站起身,打量了一遍時吟,突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道了句。


    “殿下這棋子用完了便棄,是否太直白了點?”


    意味深長的道了句,眸眼突然狡黠冶冽。


    他微抬下巴遠遠的瞧著時吟,絲毫不畏懼模樣,語音亦是譏諷挑釁。


    別說尋常時吟話少冷漠,這會受傷了更是不想理人。


    聞言,他冷蹙緊了眉頭,斂沉著眉目將朱陽箐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你想邀功?”


    驀然無瀾反問。


    朱陽箐聞言眉頭微蹙,將時吟探究的細打量了一遍。


    未等他想清楚順著接,還是不接時,時吟淡定的繼續道。


    “嗬,朱陽公子不必避諱,這恩,本殿自會給你記上的,等本殿傷好,這功,立刻予你!”


    至於是什麽恩禮,朱陽箐沒怎麽放心上,他要的,可不是什麽恩禮。


    他眉梢挑了下,眉眼帶笑的望著時吟,緩緩的朝他走了過去。


    他悠閑模樣,在離時吟的三四步遠的位置停下了步伐,神色愜意的將時吟受傷的模樣打量了一遍。


    突冷輕笑一聲。


    “嗬,居上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賞也是恩賜,罰……也是恩賜!”


    “……朱陽哪知殿下,是要施哪種‘恩賜’?”


    朱陽箐淡淡悠閑的說著,緩凝沉了眉目,眼裏透了幾抹危險來。


    微頓了許,突話鋒一轉,冷然邪魅笑著道。


    “——有殿下在,於朱陽家而言,隨時都是要挾,如此,我何不借此,送殿下一程?”


    麵對朱陽箐突然的要挾,時吟仿沒有意外。


    他平靜的望著他,淡然的眸色將他打量了一眼。


    “你若是送不走本殿,又當該如何?”


    時吟話語無甚波動,應的尋常平靜,甚至有幾絲輕飄飄的模樣。


    ——相比於朱陽家其他人,這朱陽箐倒是要比之有野心膽量些。


    自己沒猜錯,這小公子,果然不會輕易單純的答應自己!


    如是參與了,必是有自己的私心。


    隻是,他不怕牽連他們朱陽一氏?


    聞言,朱陽箐僵硬的呆了下,因為時吟淡定自若的反問。


    他……明明受了重傷,何來的底氣跟自己這般講?


    朱陽箐微頓了許,突又勾起唇角颯然一笑。


    他沉深的望了眼時吟,然後仰頭深唿吸了口氣。


    就那樣仰望著陰沉的天空,苦笑的歎息了句。


    “那就是……老天偏心,定是要垂憐我了!”


    最後一句,他是仰著臉偏頭瞟著時吟說的,這樣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有些輕浮油滑,又平淡無謂裏,莫名滿是淒涼。


    時吟不是喜歡於言語上爭強好勝的性子,於朱陽箐話語怎樣,他都不想接話,選擇了沉默。


    他隻管靜靜的望著他似無力疲倦的神色,眼底反顯了幾絲憐憫。


    時吟不接話,朱陽箐就那樣的動作望了許時吟。


    感覺脖頸累了,他才放下仰起的臉,正常的望著時吟。


    ……這小皇子,到底不是在宮裏長大的,沒有了皇親貴胄的那份高傲與強勢,對於甚威嚴麵子,倒是不與放心上……


    明明是殺手組織裏出來的人,卻……似沒有那份冷血無情。


    不爭不搶,又隻為一男子癡心,如此英才,不坐皇位,可惜了……


    氣氛一時僵凝沉寂。


    良久之後。


    時吟歎了口氣,淡漠的道了句。


    “你先能殺了本殿再來歎謂吧。”


    朱陽箐:“……”


    這小皇子這麽無趣,連跟人搭個話都能噎人的,真不知道那人為何會喜他的?!


    虧得他阿顏如此掏心待他,他卻看上這樣的木頭……!


    朱陽箐不是聽不懂時吟想勸蔚他的用意,隻是已到了這份上,他不想後退了。


    聽到時吟的話,他心底抽痛了下,無由的酸痛。


    ……若是他的阿顏還在,會不會也會勸慰自己,不要走這樣的極端,或……讓他別這樣悲觀,心疼自己……?


    可惜,他的阿顏再也不在了,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猜不到他的想法了。


    ——他此生的執著……沒了,他的心已經跟著他阿顏的離開,跟著入了地獄!


    對於他來說,是否活著,並不重要了!


    朱陽箐細細的望了眼時吟。


    突然輕笑了聲。


    “你雖與他有血緣關係,可……到底是一點也不像!”


    莫名其妙的道了句。


    帶著笑容的神色,看不出他有真心在笑,反倒……滿是嘲諷的苦笑,而眼裏,染的盡是頹然疲倦跟淒涼,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光。


    聞言,時吟心底兀自一悸,猛然的抽痛了下。


    是嗎,這人,竟是一直都在惦念著他小皇叔?


    這樣的朱陽箐,跟當初的若塵無甚區別。


    若不是他將瑟兒托了他,他估計現也跟這人一般,雖人在,卻已身死!


    或許,他心痛的,是他離去的小皇叔吧?!


    隻是,這莫名的一痛讓時吟麻木,他不知道是來自傷口的牽動,還是真……


    又或許真跟這朱陽箐一般,於他小皇叔是不舍的!


    時吟沒有接話,隻望著朱陽箐。


    他傷口的血未止,還在細細的往外冒流。


    腹部刺穿的劍傷比較嚴重,血液已經染透了他腰身大半的袍子。


    由刺痛迴神,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腹部血染開的衣衫,然後默默抬起頭來,無瀾的目光落在微有失神的朱陽箐麵上。


    他垂著的手上突光芒一煥,靈力幻的長劍即握了手上。


    “既是想借本殿之手去找小皇叔,本殿,成全你!”


    握劍的手上,沾了血,那手臂上的傷口湧出的血沿著他手臂流淌過他手心,手握著劍,呈現出黑色的血即從他指尖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於風中飄落了地上,與地上的塵土凝混。


    朱陽箐迴神,望了眼滿身血跡的時吟,目光落了指尖那滴落地上的血滴上。


    ——明明傷痕累累,不堪負重,卻還這般風輕雲淡的與自己對峙。


    小皇子,倒是不怕死!


    心中有念,才執著……


    ……看來,世間,苦的不僅是他,誰都不過是這世上掙紮的塵埃。


    誰也不用可憐嘲諷誰!


    朱陽箐細瞄了眼時吟,垂眸找尋了眼,手中的扇子插了腰間,彎腰在腳邊撿了把劍。


    他倒提著劍刃沾了蒙麵人血液的長劍,鋒芒寒戾,那劍刃上的血粘稠的滑過劍刃,於劍尖滴落地麵。


    朱陽箐倒提血刃站在屍體旁,那場景仿剛從屍海走出來的陰戾。


    寒風凜冽,高高揚起他的長發衣衫,將他腦勺後係的白綾揚得飄逸張揚。


    潔白的身影,悠揚飄逸,美如詩書畫卷,似嗜血的謫仙下凡,正製裁了世間的罪惡。


    時吟平靜的望著他的一切動作神色,落在他麵上的目光不由落了他手上沾了血跡的劍刃上,望著那劍刃的血滴由劍尖滴落於地麵……


    朱陽箐見他目光突然下移,亦下意識的就低頭去看,見到劍刃上正滴著的血滴,未讓時吟細看失神,他隨手一甩,劍刃上的血跡即瞬息幹淨,寒戾的劍刃在他手勢的動作下寒芒即一閃而過。


    眼神驟然一凜。


    “得罪了!”


    驀然開口,身形一閃,持劍朝時吟劈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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