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陽陌握著令牌的手心都冒了汗,額角更是被汗濕了發絲。


    他收迴令牌繼續斯文禮貌的作揖施了一禮。


    “殿下,此舉,請三思!”


    “那古公子一介青衣,何故得您如此護佑,殿下如此行為,可曾思忖往後?”


    朱陽陌恭敬禮貌的勸諫,誠然出於肺腑之言。


    他如此,得罪的不是他們朱陽家麽,雖尋常未曾多往來,但日後也不至於倒向對付他,且,這樣行為,亦是藐視皇權,他父皇怪罪下來,哪怕是皇子,也得受罪吧。


    看著朱陽陌如此重禮的模樣,時吟自然的往後退了一步,一副受不起的模樣。


    平靜的望著他。


    “朱陽公子這是,在教本殿做事嗎?”


    這話,他說的風輕雲淡的模樣,似一點也沒生氣。


    朱陽陌一頓,作著揖抬頭驚恐的看向他。


    “要不是看在小皇叔的麵上,本殿讓你一直跪在這,作你肺腑勸諫的文章大論,直到本殿滿意為止!”


    時吟說話平靜,不急不躁,但卻天生冷漠,雖輕,卻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就像人走在輕飄飄的雲巔,不甚優雅,卻讓人惶恐驚悚。


    話剛落,朱陽陌砰的一聲跪在了時吟麵前,磕首地上。


    “殿下息怒,下官並無此意!”


    看著朱陽陌有耐著不想走的意思,時吟蹙了下眉。


    突冷笑的勾了下嘴角,俯身前來,附在朱陽陌的耳側。


    “朱陽公子,你可知,本殿自小身出何處嗎?——屍山血海不過日常,那些,都是本殿必須親自去的,殺個人,比捏死隻螞蟻還順手。”


    無甚感情平靜的話,卻讓朱陽陌額角汗如雨下。


    時吟說至此,頓了下,直起身來,後退一步,勾起嘴角,落了顯得牽強的笑來。


    “朱陽樞公子在本殿府上休養,你等大肆搜查,就不怕驚擾了他嗎?”


    始終平靜似無感情的話,讓眾人捏了把汗。


    這話,他是盯著朱陽陌說的,說完才掃了眼眾人。


    “哼。”


    時吟掃視完,冷哼了聲,一甩衣袖,便入了府去,門口的侍衛也不再攔著他們了。


    但,眾人在門口膽忌的望著,就是不敢進。


    果然是殺手圈子裏出來的人,嗜血且隨性,這皇命,他都違背的雲淡風輕。


    氣氛疆凝片刻,眾人的目光都落了朱陽陌的身上。


    直到此,朱陽陌才緩緩艱難的爬站起來,心不在焉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最後仰頭看向門楣上的牌匾。


    良久,深歎了口氣。


    “走吧,去別處查。”


    低道了句,帶著眾士兵垂然的離開了。


    他心裏清楚,古瑟定是在這府上,奈何,被要挾著,不但因為對方身份,還有他哥的性命。


    此時所謂去別處查,也不過做做樣子。


    時吟麵上平靜,內心其實是很煩躁不安,波濤洶湧的。


    畢竟,自己對立的,可是皇威。


    雖然他無所謂,但,他得顧及古瑟。


    然,不如此,他又如何能護他。


    左右都是為了他,他放開手腳了,總比畏手畏腳日後後悔要好。


    就像他曾經那樣,若是自己稍微用點心,或許……


    暖陽升起,柔和的灑下來,卻緩不了時吟的心緒。


    但看到古瑟的那一刻,他的心莫名就安心平靜了。


    覺得此人如此坐在自己麵前,就莫名平靜,覺得自己如何魯莽過分的決定都是值得,且對的。


    ——時吟剛跨進後院,一抬頭,就看到古瑟半躺倚坐在院子裏碩大的樟樹上,稀疏的陽光透過枝葉星星點點的撒在他身上,隨著微風飄動,在他身上閃閃爍爍。


    他那身淺青色的錦緞於樹枝上垂在半空,在風中不甚自在的飄曳,未束如雪的白發亦是蜿蜒於樹枝上,絲絲縷縷的垂下來,跟衣衫一起,在風中自由戲略。


    這一幕,如畫,如詩,亦是如此的歲月靜好,溫馨,靜謐,美如詩卷。


    古瑟支腮看著時吟走進那院子,看到自己後,頓在端口的情景。


    兩人就那樣遠遠的相視,卻似乎都望進了彼此的世界心靈。


    “傷都未好,爬這麽高做什麽?”


    時吟看到古瑟同自己一笑,驀然迴神,輕低語似責備了句。


    旁邊的聽雨微愣。


    這話,雖埋怨,但滿滿的寵溺呢。


    自家主子,可是轉眼一個性子,比演戲的還能變。


    這古樹高大,門口的一幕古瑟都看到了,並且極有意思的看了。


    他換了個姿勢,將支腮的手移枕到了頭下,一邊輕笑道。


    “嗬,好像是哦,畢竟,人家是拚盡餘生前途來護住的。”


    笑著,又扭頭望著院口的時吟。


    “若是這樣沒了,不白糟蹋你這心思了?”


    “知道就好!”


    古瑟調侃的話音剛落,時吟便接過了,說著就朝樹下走去。


    這毫不留情的話,可是透著滿滿的開心呢。


    聽雨在身後無奈的偏了下頭,朝時吟拱了下手,便默自退下去了。


    古瑟似是突然心情極好,同時吟挑了下眉角,視線從他的臉上上移,落了麵前於風中搖曳的枝丫繁葉。


    驟然,又輕歎了口氣。


    “軒轅公子動靜大了,我古某爛命一條,如何值得你如此。”


    自顧的嘲諷完,又扭頭盯著地上的時吟,嘴角勾著笑意。


    “我覺得你值得再三思考!”


    如此為他違背皇命,真不值得!


    他話說的風輕雲淡,開玩笑似的,但話意卻讓人聽著不甚沉重。


    時吟隻靜靜的望著他,目光在他臉上打量。


    古瑟則說完,望著他又是輕然一笑,忽的,時吟麵前衣衫的身影一飄,古瑟已經跳下樹來,站了時吟麵前。


    “方便借個銀兩麽?”


    伸手過去,笑咪咪的道。


    他的銀票全在那場打鬥中被報廢了,無奈,隻得找他開口。


    時吟一時反應不過來,一愣,視線垂下,落了他的手上,盯著他修長白皙,卻有傷痕的手望了許。


    抬起頭來望著古瑟不認真似油滑的模樣。


    片刻。


    “你要錢做什麽?”


    這個時候要錢,他肯定猶豫,誰知道他是不是要路費想跑了。


    古瑟見他猶豫,眉梢跳了下,將討要的手收了迴來,四周瞟了眼,後朝樹幹走了過去,就勢靠著樹幹坐了地上。


    “我想吃栗子核桃酥了。”


    因為傷勢,稍站了許就覺得累。


    “我給你去買!”


    古瑟話音未落,時吟接過話轉身就走。


    “哥,買的沒有我要的味道,我想買材料自己做。”


    看到時吟這反應,古瑟無力的‘哥’都喚出來了。


    時吟頓時腳下步子一愣,遲疑了許才轉過身來,詫異的盯著他望了半許。


    後竟輕歎了口氣,了然的點點頭。


    “好,我陪你去買。”


    呃……


    古瑟看時吟堅決的態度,想來他是不會讓自己一個人去。


    於是,他妥協了。


    他點點頭,慵懶的從地上爬起來,彈了彈衣衫上沾的塵草。


    “好,走吧。”


    走過時吟時,還無奈的挑了下眉角。


    在他身上半絲也看不出昨日的那種頹廢,失去希望信念的模樣。


    時吟站在原地,盯著古瑟輕鬆穩重的腳步,望著他的背影失神了片刻,才跟上去。


    “是否值得,不是他人定論的,而是自我感覺。”


    時吟跟上他的腳步,輕然的道了句,接了他之初的話。


    古瑟驟然一愣,顯然是被突然的接話短了腦路。


    思緒清晰後,勾起嘴角欣然一笑。


    “那倒也是!——對了,你有沒有想吃的糕點,喜歡吃什麽餡的,我順帶給你做。”


    也不知道古瑟突然哪裏來的好心情,時吟就看他說的無比純真與真誠。


    他盯著他打量了眼,猶豫了許。


    “不用了,你傷勢,不宜多動。”


    若不是怕他不高興,他喜歡吃的栗子核桃酥他都不想他做。


    “你身體,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的?傷口還疼嗎?”


    終於忍不住,不免多問了幾句。


    時吟始終平靜,卻似溫和,平靜的視線落在古瑟身上,一直都是溫柔的。


    古瑟一邊走著,披散的長發隨風飄揚起,時不時的在時吟麵上蹭兩下,他走前麵,卻是絲毫沒察覺。


    “不疼,粗夫之體,沒那麽矯情。”


    古瑟無謂的笑道。


    時吟聽著多打量了他兩眼這似瘦弱的身形,蹙了蹙眉,沒有接話。


    他不知道他哪裏看起來像粗夫模樣了,明明就是細皮嫩肉的白麵小書生,經不得半點風雨似的。


    心神恍惚間,古瑟的發絲又在他臉上蹭了下,很癢,不自覺的,又蹙了蹙眉,斟酌了許。


    “你頭發,不束嗎?”


    這樣披頭散發的,不著儀態吧?


    “不用,正好,等下去集市了,買個新的發飾。”


    誰知,他話還未落,古瑟直接就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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