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尋迴來了。”為首一位老人說著,扛著秦謹昏迷的身軀,在一眾人目光當中走進大堂來。


    一路上,幾個內功不錯的在秦謹身上穴道推拿解穴,卻隻覺得秦謹身上有一股被打進的強橫真氣在阻止,徒勞無功。


    “那小賊捉迴……”秦肅方才開口說了幾個字,餘光裏便瞧見身側站立的李部邯將食指放在口前,示意自己不要出聲,這才終於咽下了話去,望向李部邯始終掛著和藹笑容的臉;但李部邯將目光一轉,示意秦肅望向座下眾人。


    座下的,一個個望著餘布,沒有一人望著秦肅。


    秦肅似乎隱隱間悟到了甚麽,心底裏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又轉而望向李部邯,李部邯這一迴卻不再理會秦肅,隻是同樣懷著笑望向秦家武功卓然、威望不淺的長老餘布,忽然間將手裏不知道何時摸出來的紫砂壺摔得粉碎。


    “李部邯你做甚麽鳥?”“嚇老子一跳,他媽的李部邯幹甚麽!”眾人嚇了一跳,當即有幾個江湖俠士打扮的出聲怒罵,但見李部邯卻絲毫不理,仍舊笑著望向自己一行人,隻討了個無趣,隻得在心中又罵了幾句。


    “各位都是謹公子提拔上來的大人,李部邯萬萬不敢得罪,隻是有一件事望大家明了。”李部邯臉上的笑意漸漸斂起,陰惻惻地望向堂中眾人,似乎打趣一般吐出這一番言語。


    “李管家,究竟甚麽事,各位都曾為大公子出生入死,便不要賣這麽一個關子了。”那扛著秦謹的老仆役望向李部邯,又說道:“如李管家要說的是家主廢立一件事,我以餘長老為先,我一個下人說不得甚麽話,就聽李管家的了……至於老爺怎樣死的,我這個做下人的不明白,但隻憑大公子派人擒殺二公子一事,這家主的位置便不會是大公子了,隻能交給二公子。”


    那老仆役目光炯炯,輕輕望向座上的秦肅,一揖拜下。


    眾人見狀一驚,當下有一人站出道:“李管家!那黑衣人的來曆,我們委實不……”刹那間便又一人站出,給了這說話一人個響亮的耳光道:“姓周的不要不識抬舉,秦謹這混小子做不成家主已然定局,殺老爺、害手足更是萬死難贖,二公子仁慈,我趙胡以後便跟二公子混,誰要是還幫著秦謹說話,就是同兇!江湖上的朋友還有師門,與我一般的,日後都要多多仰仗李管家!”


    李部邯笑了一笑,道:“我一個小小管家,萬事聽從長老和家主,哪裏來這樣大的權力讓你們隨我?秦家即便換了家主,但各位的幫襯才是秦家家業。今天我李部邯摔了這紫砂壺,從此不追究各位以前做的事,還希望各位能讓我這個管家省些氣力……”說到此處,李部邯又拱手向餘布道:“也讓餘長老省些氣力,他老人家活了兩個甲子,實在經不起折騰了。”


    “餘長老……你也?”


    “嗯。”


    大堂當中的眾人似乎都極力尋找著甚麽破綻,忽有一人驚叫起來,引來眾人目光,方才一眼便知道這一件事不會輕易了結。幾個原來擁護秦謹的江湖俠士好似捉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即叫嚷起來,也再不擔憂餘布出手。


    李部邯隨著驚叫者的目光瞧去,看見秦謹胸膛上插著一枚鏢,愣了一愣,知道是陳殤動的手腳;但李部邯卻也無可奈何,隻是深覺解釋不明,讓陳殤在這緊要關頭裏救下秦謹一命,隻是臉色有些不好,好似方才一切都成了笑話。


    姓陳的,你要幹甚麽?臨時變卦要幫秦謹麽?


    秦謹中鏢地方靜靜流著黑紫色的血液,麵門上泛起一陣黑氣,方才跳出來投誠的兩人見了,如同吃了一隻蒼蠅,臉色比中毒的秦謹也好不了多少。兩人當中一位叫趙胡的,方才給了姓周一人耳光表忠心,現下更是難堪,不得不又賠上了一副笑臉,向著姓周那人幾番賠罪,接著也牆頭草一般又倒迴了秦謹一邊。


    一時間,大堂內一陣嘈雜……


    午,城門處。


    一個披著狼皮的邋遢漢子拉著一車酒壇子要出城門,因無通文,給守城的官兵攔住。


    那兩位兵役相顧一眼,中有一人走過來道:“原來你無通文,按理該打進牢裏,可我們兩人瞧你也是個好漢子,不想你便這樣被捉進牢子裏;不如給官爺些銀子,官爺替你打點打點?”


    那漢子一言不發,從懷裏摸出幾錢金子,那官兵被金光晃了眼睛,看得尤為癡狂。不動聲色地向著檢查公文的另一位官兵揮一揮右手,一下從那邋遢漢子手上收來,低下身子將黃金按進靴中,改換了一副笑容,走向木車道:“你這一車好酒啊,我挑一壇子走。”


    不知是不是那木車上的酒壇子塞得嚴實的原因,一車酒沒有半點酒味,反倒散出一股有些腥臊的怪味,那兵役察覺味道不對,望向那邋遢漢子道:“這酒怎麽半分酒味也無?”說話間,又望向了那邋遢漢子,臉色上露出些懷疑,轉過身便要伸手去揭酒壇子上蓋著的紅綢布,但卻一直盯著那漢子,似乎警戒著甚麽。


    那邋遢漢子卻驀地迎上,一錠沉甸甸的金錠落在了那守城兵官手上,道:“大爺……做客棧生意的,這些酒都是釀壞生黴了的,我那混賬兒子不更事,竟要拿雞血釀酒,還望兵爺通融。”


    那守城的兵官見到這錠看起來分量不輕的金塊,冷哼一聲接了過來,望向那邋遢漢子的臉,卻再也不笑兩聲,推了一推他肩頭,又檢查起下一個要出城的行人。


    那邋遢漢子方才出了門,便一路向著城郊而去。


    一路上又總是迴望,等瞧不見城門的影子了,才將臉上一層薄薄的粗糙麵皮給撕了下去,露出陳殤麵無血色的少年麵龐。又取下木輪車上的鋤頭,一個個將那壇子就地掩埋,不甚打翻了一壇,流出些白骨與內髒。


    等到裝承兩個頭骨的壇子埋下,陳殤歎了一口氣,糾結著佇立一會,卻仍舊丟下鋤頭,輕功閃入山間,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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