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二日,天寒地凍,南清雲江以北,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如同破敗棉絮的雪花悄然在夜晚綻放,江淵二人罕見的在官道上停了一會,黑騎司變成斑駁模樣,江淵則是青轉白。


    “臨安城許久不曾下雪了吧?”


    江淵在馬背之上仰頭看天,半個銅錢大的雪花砸在臉上觸感冰涼,黑騎司哈出一口熱氣來,單手握著韁繩道:“兩年多未有過如此景象了,瑞雪兆豐年,江公子看著很喜歡這等場景”


    “倒也談不上很喜歡,不過卻實在有段時間未見了”江淵目光收迴,平視道路,黑騎司嗬嗬一笑,閉口不再接話。


    江淵翻身下馬,從包裹中拿出鬥笠,帶上,又給自己加了一件狐裘,這都是張詩雨給他準備的,從清江南一路走來,他並且用上這些東西,臨近臨近,卻是派上了用場,黑騎司身上盔甲,內衫也不薄,所以並未加衣,看著青衫男子加上衣服之後並未重新上馬,黑騎司想了片刻,也下了馬來,二人牽馬前行,畫麵有些古怪卻與大雪紛飛的天氣沒有違和感。


    雪越下越大,江淵二人走路也開始小心起來,隨著時間的流逝,天地之間成為了一片銀白世界,黑騎司完全放鬆了心情,他常年在宮中,像是如今的景象,他幾乎沒有機會體驗,小時候記得也是最喜歡這等場景的,去宮中當值後,便也壓製住了心中這份情感,如今老而感小時之快,竟也生出了暢快之感來,抬頭看向前麵鬥笠已經全白的公子,黑騎司沒由得心中生出一股羨慕來。


    江淵腳下用力,忽然輕笑了一聲,然後自言自語道:“冬宜密雪,有碎玉聲”,說罷,他站住腳步,然後拍了拍馬背上的鞍韉,翻身上馬,雙手籠袖坐立其上,任憑馬兒慢悠悠的朝蒼茫大道前行。


    不遠處,有一座黑中帶白的城池矗立在大雪之下,黑騎司同樣上馬跟上江淵,靠近其身邊,他道:‘前麵是南孚,到了這地方之後,距京城就很近了,江公子是打算今日晚上入城,還是明日一早等雪停進城?’


    “走走停停多日,不差今天一天,人不累,馬兒還要歇歇吃草料”


    馬背上雙手籠袖的江淵聲音不大,加上風雪吞噬更顯小聲,黑騎司笑著點了點頭,他也算忙裏偷閑了,在京城待著的話,哪裏能看到如此景色?


    二人在南孚城門口策馬徑直入城,比起即墨好不上多少的破敗被初雪點綴之後看不出之前的慘狀,江淵與黑騎司尋了一個亮燈的客棧,抖掉身上風雪之後,二人推開了客棧門。


    “住宿還是吃飯?”


    突如其來的女子聲音嚇了二人一跳,兩人駐足看去,是一名漂亮女子,黑騎司淡漠的說了一句住宿,江淵看著這個女子,眯著眼多瞧了兩眼。


    後麵忽然又有一個慵懶男人聲音傳來,說的是:“這麽晚還有人住宿?安排在人字號房間好了,銀子還是要多收一些,掙錢就要掙著急人的”


    這些話說的一點不避諱,江淵往裏麵瞧去,是一名佝僂著腰的男子,黑騎司麵色冷淡,顯然是對這種光明正大宰客之人不太滿意,江淵對著男子微微一笑,然後迴到對著黑騎司道:“戰亂時期,有地方住就不錯了”


    江淵拍了拍其肩膀,先行登樓,黑騎司臉色古怪,但很快被壓下去,看了一眼男子,又看了一眼女子,他故意抖了抖鎧甲發出動靜,然後跟上了江淵,女子見兩人離去,嗔怪的迴頭對著佝僂男子道:“你說這些幹什麽,已經答應先生了,畫也畫好了,再說這個不晚了,你怎麽還較上勁了?”


    佝僂男子悻悻然的換了一副嘴臉,有些委屈的道:“我好歹也是書畫一絕之人,不為五鬥米折腰,現在好了,一點錢沒掙,白白畫了一幅米長書畫,家裏的那點老底兒都要被我敗光了,我是真怕我爹晚上從墳頭裏爬出來把我踹下床去”


    漂亮女子歎了一口,然後走上前去挽住男子手臂:“審時度勢嘛,別計較了,再說了,那白衣公子也不是主謀,下次見了先生,咱們就少帶點禮物不就成了”


    “行吧,行吧,一會畫卷你去送吧,我怕見了那人之後忍不住一拳打歪他的鼻子”


    女子捂嘴而笑道:“好好好”


    大雪下了一晚上,到早上有轉小的趨勢,但並沒有停,南孚雪有三寸厚,江淵早早起來吃了早飯,然後披著雪白狐裘站在門口觀雪,漂亮女子低頭撥弄著算盤,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白衣男子,後者沒有迴過頭。


    白衣男子忽然道:“這是巧合?”


    女子手上動作停下,然後抬頭微笑道:“應該算是巧合”


    “掌櫃的說這話怕是自己都不信吧,其實江某也好奇得很,為什麽在今天,為什麽在這個地方,你我能碰見,若是真巧合,倒也算了,昨日你那相公的話,對我甚是不滿,想來說江某在你相公那裏並不受歡迎,江某喜歡有話直說,這外麵雪如此秀麗,若是沾染些顏色,怕是也不好看了”


    “公子還真是不願意吃一點虧”女子並未有所害怕擔心,從下麵拿出一幅畫卷來,她走出櫃台道:“公子謹慎些是好的,我和相公並非十惡不赦的壞人,你那手下見麵時候應該已經說過我相公的來曆,這東西是京城一位先生交代的要公子帶著的,相公他不願京去,所以才有了和公子見麵的巧合,我們夫妻二人沒有惡意,公子若是不信,拿著畫卷去趟國子監,就明白了”


    江淵饒有興致的看著麵前女子,沒說不信也沒說信,伸手接過畫卷後,他抬抬手道:“那就看看”女子一笑,而後迴去櫃台,客棧門外風雪忽然大了起來,江淵走到門口戰了一會,想著今日到了京城之後何時去京城見天子。


    漫天雪花晶瑩剔透,白衣公子輕撫狐裘,遇事不決,遂問冬雪。


    黑騎司整理好鎧甲後出來吃了點早飯,然後他笑問江淵是不是可以走了,後者點頭先入風雪中,雪白狐裘在天地間難以辨別,黑騎司好像忽然懂了江淵為何能在水深的京城中有如此多的朋友,可說可不說的,白衣公子向來不說,為人處世方麵不做作,他與之一同趕路的這幾天,感覺自己心都靜下來了許多,一頭紮進風雪之中,黑騎司對江淵的態度又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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