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大理寺來了幾名不速之客,三位披甲扈從腰胯樸刀,一名高冠鶴衣神色冷漠,走在最前的是一和尚,身材圓潤充滿貴氣,手中有小菩提,腰間懸一塊玉佩。


    並沒有通過手下通報猜出來人是誰的大理寺一把手從房間走出,心中泛著嘀咕,快步走出前去大門,他看到幾人之後先是一愣,而後很客氣地將其請進了門來。


    “這位大人,不知來大理寺所為何事?”大理寺一把手在其進來之後彎腰低眉詢問,如今的京城是大水衝倒龍王廟,大魚小蝦魚龍混雜,稍微一個不注意就有可能陰溝裏翻船。


    最前麵的和尚沒有出聲,而是在進門之後打量起了大理寺,倒是高冠男子出聲解釋了一句,“來尋人”,不過也僅此一句,再無下文。


    大理寺一把手恭維一笑,而後站著等候,待人友善客客氣氣是最好裝的,能用演戲解決的事兒,他通常不會拒絕,畢竟誰也不知道麵前的人是不是一個抬手張嘴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人物。


    “走吧”


    和尚忽然出聲,後麵的高冠儒士一笑,故地重遊,多少是要有些感慨的,和尚說話其他人跟上,大理寺一把手也不例外,從門口走向待客之處,門口的將士個個嫌棄而不爽。


    雖說他們早已經習慣了這個大人的管轄,可次次都要拱手低眉,說不憋屈肯定是假的,畢竟也瀟灑輝煌過挺直過脊梁,這忽然變了態度,確實讓他們很難扭轉,雖然他們並不會陰奉陽違如同刑部那般處處做狗,但天天客氣地對待每一個人,多少是有些掉了他們的身價,心中生出憋屈之意。


    “難道是咱們看錯了?”


    守門將士等到了幾人都進了大門,看著離去和尚的身影,他們心中驀的泛起了一些無奈和苦澀來,想當年,大理寺可是南清唯一的公正刑罰機構,那個時候他們大理寺的將士走到哪裏不受人尊重?可惜,隻是當年了。


    現在隻要是來大理寺的人,不管是何身份,都可以被他們以禮相待,並且請進門去,不是說他們大理寺的門檻低,而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實在太卑微,這次的和尚進門守門將士沒有看出來有何不妥,但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卻看出來了。畢竟有正四品官員帶路,此人就是身份並不是很高,也絕不會比四品官員低了何況他這個名義上的大理寺一把手,也才堪堪夠到這個門檻而已。


    -------


    秦訃聞紅光滿麵地從皇宮出來,上了馬車之後笑容依舊明豔,駕車的聾啞漢子不知道自家老爺是什麽事兒這麽開心,也跟著啊啊啊了兩聲。


    迴到相國府邸,秦訃聞滿麵春風步伐輕鬆,走向自己兒子的房間,他深吸了一口氣後敲響了房間門。


    “滾!我說了不吃飯,在來敲門,本少爺剁碎你們去喂狗!”


    房間內傳來咆哮,門外傳來微微歎息,“難兒,是爹”


    一句話出,屋內才稍微安靜一些,“爹,有事兒嗎?我現在不想出門,若是爹沒事兒的話,就去忙吧”


    “難兒,爹來是告訴你好消息的,你的對頭,要滾出京城了”秦訃聞雖然是人人唾罵的相國,但在做爹這個方麵,京城中罕有人能與之相比,這寵愛後輩的心理,恐怕也隻有清江南的那位馮家主能與之媲美了。


    “我的對頭,誰?江淵嗎?”秦難雙手滑動輪椅開門,而後滿臉的喪氣頹廢,秦訃聞見到這一幕,鼻頭一酸。


    “對,就是江淵,爹今天去麵聖了,江淵那雜種在手下私自屯兵製武,不出意外,明日早朝,江淵就會被流放他地,再也踏足不了這京城一步”


    “無所謂了,江淵現在就是死在我的麵前,也沒有任何作用了,爹,孩兒不孝,無法為您養老送終了”秦難的眼神滿是死寂,秦訃聞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向前一步走,他扶者自己兒子的輪椅往房間內推去,而秦難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就攥緊了雙拳猛地捶在了輪椅之上道,“諷刺,真是諷刺,可笑我秦難與江瘋子為敵,最後雙腿殘疾,還要坐他製作的輪椅,我秦難,真是個笑話啊,笑話!這輩子我秦難注定鬥不過江淵賊子,鬥不過了...”


    秦訃聞進門之前還在猶豫要不要給自己的兒子說某個秘密,畢竟事關重大,他不敢保證自己這個沒個正行的兒子會不會為此搞出來算計自己爹的事情來,可當他聽見自己兒子說出這話之後,當朝左相國,一個鐵石心腸殺人不眨眼的人,心軟了,“難兒,你聽爹說,雖然爹沒本事找人治好你這雙腿,但這並不代表難兒你這雙腿就一定廢了,天衍四九,還有一變數呢”


    “爹,您不用安慰我,兒子這雙腿,毫無知覺,即使用力捶打也無濟於事,京城太醫全部束手無策,偏方老醫師也搖頭歎息,三百兩銀子的價錢請人來隻為瞧一瞧兒子這等慘樣,爹,兒子累了,現在即便神醫在世,兒子都不再抱有希望了”


    秦難不是沒想過死,但他怕疼。


    “我的兒”


    秦訃聞拍著自己兒子的肩膀,虎毒尚且不食子,天子寵長子,官員寵幺兒,他何嚐不是如此?


    幾乎被攬入懷中的秦難表情忽然變化成,有一股得意的感覺在內,不過僅是瞬間便消失不見,感慨心疼自己兒子的右相國緩過神來,而後鬆開手道:


    “難兒,接下來爹給你說的這件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千萬不要和其他人說起,特別是你那一群狐朋狗友更是如此,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爹就不多說了”秦訃聞老臉上滿是慎重和嚴肅,秦難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爹如此模樣,一愣點了點頭,秦訃聞隨即開口。


    ------


    貴氣和尚滿麵紅光走在最前麵,乍一看也倒是有幾分得道佛法大師的模樣,就是舍身上的裝飾物品有些繁多,落了一個俗字,若不是為此,比之青蓮寺的道雲和尚也不遑多讓。


    大理寺內的雜役很多,多是周溫玉生前招攬,和尚對此似乎很感興趣,開口問了一兩句,大理寺一把手都如實迴答,生怕怠慢了此人,而和尚模樣之人也時不時地露出微笑來,讓身後跟著的高冠鶴衣男子麵容不屑。不過這並不影響大理寺一把手不停旁敲側擊。


    事實證明,大理寺一把手的客客氣氣並沒有錯,甚至他還為此感覺到了慶幸,至於為何,恐怕還要從和尚身上一隻玉佩和他那句生而有之說起。


    李代周武之前,李家是豪門望族,如日中天或許有些誇大,但絕非一般世家能夠匹敵的,每個世家豪閥總有些自己的規章製度,李家的曆代支脈首位,大多會佩戴上一枚魚形玉佩,有陰有陽,說是符合天下大道,這句話顯然是傳聞中唬人的噱頭,用來給自家人的支脈之主討一個彩頭,倒也沒什麽問題。


    而今天來到他們大理寺的這位和尚腰間就有懸著一塊陽魚,雖有些不倫不類,但足以證明李家家風並未變,至於其身份也是一猜就知,畢竟生而能有玉佩之人,隻能是李家三支主脈。


    手下帶著扈從前來並非李隆本意,但是為了自己一族的性命,他卻不得不違背著本心做事,至於他親自走這一遭會引來什麽後果,他不想關心,也不用關心,自己身後的那位引路人看似是為了給自己漲麵子,可隻有他自己知道,此人不過是高居天子之位人的鷹犬,跟著他說是為了保護,實則是為了監察罷了。


    被引導著走入大理寺的待客廳,尊貴富態和尚被請入了正坐,隨著簡單的交談,大理寺一把手通過隻言片語很快便確認了,這就是那位寫信的貴人,隻不過讓他有些疑惑的是,此人既然寫了信,又為何要再來一趟?


    “……”


    牢獄之中,挨了打的李希佩睡了過去,心絕不是一般的大,對麵的楊修遠盤膝而坐,稻草秸稈紮身他躺不下,不過就這麽一坐,倒是有幾分讀書人的風采,若是陳安邦看到這一幕定然要說上兩句人模狗樣的話來。


    獄卒喝的酩酊大醉,睡倒了一片,其中包括揍了李希佩之人,方才觀看李大世子挨打之時,他就在對麵看著,獄卒下手不可謂不狠,拳拳到肉不說,手上的棍棒也不曾停下,喝了酒的人大多膽大包天,他今天算是體會了一次,不過對麵的世子雖然挨了一頓,可骨子裏的高傲並未減少半分,不僅沒有慘叫,甚至揚言自己隻要走出這大理寺,獄卒必死無疑,楊修遠當然不會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至於獄卒會不會放在心上,想來也不是哪麽重要了,皇家顏麵不可辱,李希佩再怎麽沒有實權,那也是名義上的世子之身,一個獄卒關係再硬,能硬過天子去?李希佩挨打一頓並沒有還手,甚至是動都沒動,想來也是為了皇家麵子的溫文儒雅,在他這個楊家大公子眼中,這並非丟人之事,甚至知道前因後果的他還對李希佩高看一眼。


    “……”


    跟著三位寺正幹了多年的老助手被人拖住在了牢獄門外,倒不是說這位老助手沒有權利亦或者就是一個慫人,而是他太清楚大理寺中的門道了,在此多年的摸爬滾打,讓他明白了與人為善的道理,所以這位不願意同任何人交惡(wu)的老頭子,即使是獄卒,他也要聊上兩句,至於這些人拉著他去喝酒吃肉,他自是不會拒絕,李希佩之所以挨了大打,這位老助手也算功莫大焉。


    正堂內的氣氛談不上緊張,但絕對不輕鬆,李隆出家多年,養氣功夫自然是一流,可這我本該是藩王的和尚越是沉穩恬淡,對麵的大理寺一把手就越是心慌,自己派老助手前去放人出獄,按道理來說,這個時候人早就該放出來,麵前這位也應該不會在來了才是,但是偏偏他沒有親力親為的一件事似乎出了紕漏,他可不覺得麵前這人是專程前來感謝他放人的,所以大概是牢獄那邊又陰奉陽違沒有按照他的說法辦事了。


    心中神遊甚是擔心,大理寺一把手不知何時冷汗已經布滿了額頭且不自知,撥弄著手上小菩提的李隆見狀也不再沉默,忽然就開口來了一句:“寺正最近應是忙碌至極吧?”


    被問到的大理寺一把手聞聲迅速迴神,低眉拱手道:“迴大人,也不是特別忙”


    “既如此,那寺正可否領我前去牢獄探查一番,實不相瞞,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在京城惹了些小事兒,聽我那族弟說,似乎是被帶到了大理寺內,前日我寫了封信件石沉大海,所以李某便親自前來了,李某就這麽一個兒子,小的犯了錯,老的自然要來解決才是,寺正覺得呢?”


    “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得到消息之後便直接派人前去放出貴公子,連同打點之物也一並歸還了,至於貴公子為何沒有迴去,想來是手下人耽擱了,下官這就領您前去,請大人跟我來”


    大理寺一把手心中苦澀至極,三百兩銀子買一個人,著實不算多,何況對麵的人還是這位貴人,即使人家一分錢不給,就憑借一個李字,便足以在京城的大部分地方橫著揍了,隻怪那個基本沒有出過紕漏的老助手這次這是害慘他,學什麽與人為善,能和貴人與人為善才是真本事。


    “勞煩”李隆起身,依舊客客氣氣,隻不過是語氣有些冷了。


    “大人請!”大理寺一把手趕緊起身彎腰伸手,後麵的高冠鶴衣冷眼旁觀這一幕,也跟著走出門去。


    親自帶路前往牢獄的大理寺一把手,顯得卑微而諂媚,低頭間,他眉宇之間深深的擔憂之色絲毫不減,甚至還有所增加,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他這種情形猶過之而無不及。


    走在旁邊他心中念叨千萬不要出現什麽幺蛾子,他並不了解身後這人,甚至這是第一次見到此人,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人雖不在京城的官場沉浮,但卻是浸淫半輩子官員都惹不起的人,而他剛巧不巧也是其中之一,能在和天子掰手腕中存活下來,還能悠然地活這麽久,天曉得這人有什麽手段,是什麽脾氣秉性。


    大理寺一把手,埋頭帶路,不敢多說一句話,越是靠近牢獄,他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強烈,來到了地牢門口,熏人的臭味傳來讓他輕輕皺了皺鼻子,而在其身旁的和尚卻依舊麵無表情,“犬子就在這裏關著?”


    “是的,大人,大理寺的牢獄相差無幾,大部分都是如此模樣”大理寺一把手還試圖解釋一句,但李隆卻已經邁開了步子下了地牢,後麵的四品官大學士撇了撇嘴嫌棄至極,但依舊跟了上去,大理寺一把手仰頭看了一眼天色,心中咚咚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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