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球般的袁洞庭來到江淵跟前之時已經還是氣喘籲籲,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不過其臉上帶的喜色與其說話的語氣能讓眾人感受到其並無惡意,至少不像是前來找茬的,拍了拍屁股起身的江淵伸手不打笑臉人,對麵和氣他也不能說上去就興師問罪不是,何況這誤會還是自己手下人折騰出來的。


    趕走將士給江淵身邊站著緩了好一會的袁洞庭才不喘大氣,就急忙地邀請江大世子前往他的寒舍歇腳,並且說今日即墨城中有喜,車子一時半會很難走出,與其在大街上暴曬,不如先去喝杯冷飲消消暑,也好調整精神狀態。


    誠心誠意不似作假的袁洞庭額頭汗細密不斷冒出,殷勤而諂媚的說話讓他臉上的肌肉顫動眼睛更是被擠成了一條縫,心中嘀咕這縣令是不是腎虛嘴上江淵腦中琢磨此人的目的,但生在京城,長在北境從來沒有到過這地方的他看著眼前人實在難以找到有人跟麵前的胖子有關,有這探虎穴意味的江淵反過來想了想,隻要是敵人的,他絕對避不開,與其到了張家動手,還不如現在把該解決的都解決了,一念至此,他道:“那就有勞縣令領路叨擾一番”


    “言重言重,世子太客氣了,這是下官應該做的,下官姓袁,世子若是不嫌棄,喊下官小袁就成”


    腰杆在見了江淵之後沒有抬起來過的袁洞庭姿態實在是太低,搞得江淵都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站著的楊修遠等人也被這九品官雷的不輕,畢竟這等姿態除了兒子孝順爹的時候能見,其他哪裏能見得到。並不是什麽玍古(gagu)之人的江大世子盛情之下不再推辭,但是小袁這兩個字,他是怎麽都喊不出口,畢竟這袁縣令的年紀著實跟小字不沾邊。


    好在熱情的袁洞庭並不是生來就喜歡當兒子,介紹完自己的姓氏之後就沒有其他尊重的舉動,拱手彎腰請江淵出陰涼,由一個胖子開路的一行人就這麽匯入了擁擠的街道。今日即墨城的人著實多,至少江淵在沒有讓袁洞庭帶路之時是這麽覺得,一眾扈從與縣官往南走,後麵的百姓斷流了十幾步跟著,而之前那來攔路的幾名官差,江淵走著一路上迴了幾次頭並未見到,想來是這位熱情過盛的縣官將人趕走了。


    在路上,前麵隻要是聽到後麵粗重的唿吸聲的百姓都是一迴頭讓開路,江淵看的啞然失笑,前麵給足了江淵麵子的縣官聽到聲音一邊引路一邊解釋道:“江世子是在笑這些百姓嗎”


    “我們這即墨城沒這麽多人,有許多都是外來客,都說民不與官鬥,這些百姓也是怕官家人,下官在這即墨城中很少走動,這些百姓也是被欺負怕了”


    沒有說話的江淵笑的是袁洞庭,後者不知而不覺的還解釋了起來,江大世子瞬間沒了興致,百姓懼官此地必壞,眼前這胖子大概不是什麽好鳥,但是其這麽說,江淵還真就好奇了起來,於是他問道:“欺負怕了,何人跟百姓過不去,缺心眼不成?”


    沒想到江淵張口就是“文化”的袁洞庭一愣,而後訕訕一笑道:“也差不離,這清江南的地界多的是豪門子弟,有錢人多的很呐,所以百姓的命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天揮霍的銀子罷了,雖說這些下層人的生活過的不怎麽好,但誰也不想飛來橫禍就被打死不是,好死還不如賴活著不是”


    “這說的倒也是”江淵深諳此理讚同的點了點頭,麻繩轉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在他來的那個地方,這些事情發生的可太多了,生命中最有蓬勃之力的堅忍不拔從來都是出現在底層人的身上。


    ......


    袁洞庭袁縣令的府邸距離江淵坐著納涼的小攤子不近,眾人足足走了有十幾分鍾才看到其說的袁府,身上已經被汗水沁濕的江淵很沒有形象的扯下了外衫,這一路得虧是袁縣令這個胖子有點小心思在內沒讓話題斷了,不然本就狀態不佳的江淵還真不一定能耐著性子走到這兒來,自認為江淵舉動是在點自己的縣官頓了步子,而後一鞠到底,道:“辛苦江世子走這麽一大程,下官的府邸蓋得比較偏,遠了點,累了世子的腳,好在下官的府邸幽靜,江世子待可以好好休息上一會”


    江淵心思不在怠慢不怠慢上,抬頭看匾額他道:“本世子沒那麽金貴,幽靜點好”


    接著便打量起了頭上這檀木金字的匾額,不像是一個縣官用起東西出現在府邸之上,多少都些不對味道,而且這縣官府邸紅門上的門釘數量,似乎是多了一些,不知道江淵在想什麽的袁洞庭聽到江淵的話鬆了一口氣,起身走在其前麵讓門口護衛大開中門後,他再次彎腰請江淵入內。


    咂摸了想著的江淵不在思慮一個縣官的家底,這人家有沒有錢好像跟他的關係也不大,朝門邁進,盧默一直不動聲色的緊跟其後,反而是請人的縣官被留在了最後麵。暗道江淵手下架子太大的他臉色依舊如常,隻是心裏給最前麵的白衣世子打上了一個教下無方的標簽。


    清江南處多水,空氣潮潤又三日逢雨,所以大部分的人家中都會栽種上幾顆芭蕉常青樹,一是圖個好看養眼,這二就是跟風了,楊修遠深諳南方畫風,所以對於這縣官的府邸還是有些期待之感的,他家的老太爺年輕之時走南闖北,最愛的就是這南邊的小巧精致七進七出的院落布局,所以即便地處內,府邸的大致模樣也是按照清江南的風格建築,並且他家太爺之所以嗜愛琉璃很大程度也是因為這玩意當初就是從南邊傳來,就是不知道這縣官的地方有沒有建築到精髓了。


    入足縣官府邸之內,入眼就是青石道以及兩邊花花綠綠的青色植被,江淵上輩子沒少去周莊,蘇州園林,所以對於這種模式布局並不趕到驚訝,其身後的幾人,除去盧默之外,其他人都有不同的眼神,邁步繼續向前走,乃是岔道一分為二,江淵正準備朝右邊走,緊跟著的盧默卻忽然道了一句:“少爺,左麵是正堂處”


    不知道何時摸上前來的袁洞庭被盧默的驚了一下,而後接來道:“這位小哥之前來過清江南?”江淵也看了盧默一眼,後者並未迴答,隻是側了側身子讓其稍往前,袁洞庭過身一笑不追問,伸手請江淵往左邊走,三人打了一個啞謎。


    並不知道盧默出身何處也不知其為何跟著自己老爹的江淵沒有刨根問底的習慣,並且他在南清幾乎沒什麽親人,他堅信自己那便宜老爹不會害這個唯一的兒子,而盧默被袁洞庭這麽一問,心中不如自家少爺豁達寬朗,畢竟是下人的身子,有些東西主人不問,卻不代表他們就無需說。


    無心顧忌前麵幾人的楊修遠走的最慢,從第四的位置一直到了末尾,倒不是他故意墨跡,隻是這院子裏栽種的許多植物他都是第一次見到活物,走走頓頓看看難免慢上一些。


    鉤心鬥角的屋簷灰瓦和廊道與青石板路銜接得沒有一絲違和感,漆木頂柱以及木製涼亭更是點綴的恰到好處,途中還經過一池駐有假山的金魚池睡蓮,可以說這地方比那王爺住的雲溪苑都不惶多讓,即使是見慣了匠造精致工藝的江淵也不得不佩服這清江南人對環境以及住處的要求苛刻,一個縣官的府邸都有如此規模建築,若是到了太守州郡,那還不得上了天。再次拐彎入拱門的江淵終於到達正堂,鏤空的木質雕刻是蘭竹之姿,雞翅木的雙開扇門正對他腳下的石板路,作為接待客人的地方,正堂是屬於一個府邸的門臉,但是從外看,江淵就知道這地方是花了大心思的,忍不住出聲誇讚了一句:“袁縣令好雅興”他才入了正堂內。


    都有自己身份定位的身後幾人,在正堂前止住腳步,心思活絡的袁洞庭考慮的很是周全,在江淵前腳剛進門,後腳就有官家將其他人請到別處休息,江淵朝外看了一眼,知道這個縣官有些小心思在內,出聲指了指青衫的楊修遠,他道:“縣令這功課做得不足啊,不將此人請進來?”


    沒能直接反應過來的袁洞庭隻知道江淵的身份麵貌,哪裏會去關注一個身後跟著的無名小卒,況且他收到的消息也是隻有江淵一個大人物,何時還有其他人了。


    尷尬一笑的袁洞庭知道這句話一出已經沒有拒絕的餘地,於是很幹脆的笑著又邁步出正堂去了,江淵在其後笑嗬嗬,這胖子多少有點殷勤過盛了。


    楊家大公子的身份不高不低,在京城一棍子掃下去能打到三個世家子外加一兩個皇親國戚的地界或許不顯,但是在這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清江南來說卻十足算得上是不小的人物,這清江南雖然商賈富庶,而且能工巧匠也多如牛毛,但是在仕途以及門第方麵卻是拉胯的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道厚此不薄彼的緣故,反正是南清這十五年來南邊沒有出現過什麽大官職,唯一穿上過紫衫的人恐怕也隻有那位禮部尚書張展一人。


    正在外麵欣賞布局建築的楊修遠剛和請人的官家打完招唿要站一會,還沒有看矮竹到底是什麽品種的他就被走路沒聲的袁洞庭嚇了一跳,本就不喜歡左右逢迎的楊大公子還未出聲問“縣官是要做何事”,前者就先行開口道:“這位公子,放在袁某眼拙,沒能認出您來,不知您……”


    話沒說完怕自己沒退路的袁洞庭乃是出了名的心細,楊修遠聽這一問,當即就猜到了肯定是屋子裏的那位要找人擋槍,自顧自翻了一個白眼的楊修遠暗自誹腹江淵不講道義,說好的話怎麽能變卦的他側身頷首,而後道:“家父楊久悔”


    “楊久……”


    “公子是清河楊家人?”袁洞庭有些驚訝。


    “正是,縣令為何如此驚訝?”楊修遠對自己身份沒有什麽隱瞞。


    “無事無事,袁某之前有陣子極酷愛令尊的《五字文》,忽然見到麒麟子,失態失態!”辨不得真假態度的袁洞庭說了句好聽話,楊修遠不是喜愛猜測疑神疑鬼之人,所以並未放在心上,不過這本《五字文》的確是他父親所做,隻不過是爛了點,他都讀不下去,不知道眼前這人是如何酷愛的,迴聲應答:“言重”的楊修遠被迫結束參觀,在袁洞庭一聲聲的“裏麵請”給弄進了正堂,一入門,他就瞅見江淵正在置物架之上觀摩著什麽,感慨其不務正業的楊修遠為了避免冷場,隻好出聲問了袁洞庭好幾個問題。


    行徑耐人琢磨的袁洞庭並非表麵上的大善人,也不像其看上去那麽的人畜無害,別的不說,就憑人能坐上這清江南的門臉縣官便可以篤定其不是簡單貨色,富庶之地油脂豐厚,商人逐利天下賺的銀子堆成山,沒有說賺了之後一毛不拔,官家對於商業的管轄並不強硬甚至可以說是寬鬆,但這並不代表商人可以為所欲為,不然又何必費盡心思去壓低那商賈人的社會地位,受到官家掣肘的商人上交利潤打點關係,這已經是雙方百年來都心照不宣的事兒,由此看,袁洞庭的官職雖然不大,但在這山高帝王遠的即墨城做縣官,絕對比那京城的從五品還要逍遙痛快,你看京城中的那些官兒,能有幾個人住得上媲美王爺般的宅子,又有幾人能夠行事不需多看其他人臉色?


    江淵收神後,正巧趕上了楊修遠與袁洞庭再聊清江南古韻,說古韻是高雅名稱,通俗話指的就是當地風土人情,建築山水,琴瑟美人等三大方麵,又有清談、水城、美妻稱唿的清江南最不缺的就是贅述當地,所以袁洞庭說起來這個方麵來是滔滔不絕,而江淵也是沒怎麽細聽過這方麵,索性拉開凳子饒有興致地聽了起來。


    盞茶之後,袁洞庭一臉憨笑地結束了這個話題,楊修遠頻頻點頭顯然還意在其中,江淵沒太多功夫在這浪費,於是在椅子上道:“袁縣令,今日這即墨城熱鬧非凡,人潮擁擠,是個怎麽迴事?”


    被發問的袁縣令方才就注意到了坐著的江淵,所以其開口一問,他就趕忙迴答道:“江世子,今日熱鬧也不算是即墨城的事兒,這清江南的盧家人明日似乎要迎娶姑蘇首富張家的小姐,所以給了緊鄰州城一些請帖,外加一些銀子,說要宴請三天喜宴,並且來的人還可以得到二文銅板,今日正處第二天,人也是最多的時候”


    “嗬,大擺筵席三天,這盧家好大的威風”江淵已經知道是盧家鬧的事兒要娶張詩雨,所以對於這個紮根在南邊的土皇帝沒什麽好感。


    “江世子說的不錯,這盧家確實威風的緊,下官這即墨城中人口算不得多,但也是近千千戶,盧家給下官銀子讓擺喜宴,下官也是聽上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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