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想到董難言下手會如此的狠辣果決,在聽到黑衾的怒吼後,放下杯盞的眾人才發現台上的黑淩已經命喪黃泉,不光是頭顱被一腳踩爆,就連魂魄也被董難言的妖氣盡數消磨殆盡,徹底魂飛魄散在這裏。


    讓各族更為震驚的是,打殺了黑淩的董難言非但沒有任何畏懼之意,反而嗬斥起來黑衾,這讓各族都以為他瘋了。


    妖族崇尚強者為尊,淩虛境敢這麽對通玄境出言不遜,那確實是自己找死。


    二長老本來想給黑衾一個台階下,可是怎麽也想不到董難言竟然痛下殺手,在這珠玉盛宴上堂而皇之的殺了黑淩,再聽到董難言極為輕蔑的口氣,二長老急忙伸手,將董難言抓到身後。


    “混賬,怎麽跟前輩說話呢,趕快道歉!”


    一個黑淩殺了也就殺了,本來兩族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太好,再說是黑鱗蟒一族自己要求的生死戰,死了怪不了別人,二長老看似氣急把董難言抓到身邊訓斥,實則是將董難言護在身後,擔心黑衾暴起殺人。


    妖族修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天生擁有強悍的肉身體魄,壽命比人類悠久,具有與生俱來的天賦神通,妖族在先天極好的同時,後天修行卻難度極大,越是往後,越是瓶頸重重,像是有些族類甚至可以生而金丹,但是可能終其一生也是金丹,這種生命層次的天塹限製,很難逾越。


    妖族敬重強者,強者說的話即是妖族的道理規矩,黑衾作為一頭可以稱霸一方的通玄境大妖,此刻被淩虛境的小輩言語挑釁,簡直就是受到了莫大侮辱,氣機鎖定住董難言,黑衾起身,已經是殺意騰騰。


    被二長老護在身後,董難言猶然不懼,平淡開心笑道:“不犬吠了,變成朝我瞪眼睛了?”


    怎麽平時沒看出來這小子這麽大膽?


    二長老真想迴身惡狠狠的瞪董難言一眼,不過現在全心留意著黑衾的動作,二長老以心聲喝道:“你給我老實一點!”


    二長老的心湖上響起了董難言的聲音,“長老,難道在咱們族裏,我還能讓別人欺負了?”


    “這…這當然不能”,二長老皺眉道:“不是你讓誰欺負的問題,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現在在族內,當然是安然無事,可你以後就不出去了?被一個通玄境惦記上,以後有你好受的!”


    “不出去就不出去唄,在哪不是修行,長老,我行事都在規矩內,況且一開始就是他針對我們一族,現在自受苦果,是他們咎由自取!”


    “你…”


    在隻有董難言和二長老交談的兩道心湖橋梁之間,突然之間響起了第三道聲音。


    聲音極為蒼老,不過卻極為低沉有力,震的董難言和二長老的心湖上泛起道道漣漪。


    “你什麽?堅興,我看這幾百年的歲月是打磨平了你的棱角,挫淨了你的銳氣,都被人挑釁到家門上來了,還要顧及別人的臉麵?”


    董難言都能在自己心湖上感覺到低沉聲音所帶著的殺氣,“黑鱗蟒一族又怎麽了?我不是還沒死嗎!一個通玄境而已,就能把我族後輩堵在家裏?他配嗎!”


    這是幻蚌一族老祖的聲音,二長老低聲道:“老祖,是我無能,我錯了!”


    “你強硬應對,不管是哪一族,都不可在玉珍島上放肆!”


    肅殺之意突然之間消散了下去,幻蚌一族的老祖對董難言說道:“小家夥,你很不錯,此次事了,可讓堅興帶你來見我。”


    董難言和二長老的心湖複歸平靜,二長老露出笑容,看了董難言一眼,“能讓老祖青睞,你小子的運勢來了,站在我身後,等我處理完這件事,我帶你去見老祖。”


    剛才的聲音蘊含著一種不可違,不可逆的大勢,董難言本來還想著再出言教訓教訓黑衾兩句,反正罵都罵了,打不起來他痛快,打起來了有個大的頂著,再說了,這隻是一場歸墟幻境,什麽通玄境逍遙境的,誰怕啊?


    隻不過聽到二長老這樣說了,董難言點點頭,站在後麵不屑的白了一眼黑衾,壓根視他如無物。


    董難言真不是不會嘲諷罵人,早些年離南鎮有個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瘋婆娘,靠乞討為生,可是每逢有人路過,要是不在碗裏扔上一兩個銅板,女人就要罵了,那真是一口氣都不喘,每句話都不帶重樣的,讓就在旁邊牆角邊蹲著的董難言大開眼界,還真不是刻意去記,董難言本來就博聞強記,耳籠目染之下,那些話早就在肚子裏滾瓜爛熟了。


    要說修為境界,可能現在十個董難言也趕不上黑衾,但要說吵架互罵,相信就是在坐的各族加起來,也罵不過董難言一個。


    不過這些醃臢下流的言語,都鎖在少年心頭深處,被一圈圈的道理文字所束縛。


    曾經有一天離南鎮下起了大雨,無處可以避雨的董難言迫不得已的跟那個罵人的女人擠在一個小巷屋簷下,當時沒有想到女人也在這裏避雨,董難言見到她之後本來是想立刻離開的,不料女人竟然一把手拉住了他。


    當時董難言連吃一頓飯都困難,掏便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也沒有一個銅板,做好了挨罵的準備,不曾想女人往裏挪了一挪腳,示意董難言站在裏麵來,別被大雨澆了。


    平日裏瘋瘋癲癲的女人那天說了很多,不過她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是跟董難言說的,還是自己跟自己說的,又或者是對誰說的。


    女人說,所有人都欠她的,所有人都欠著她的東西不還。


    她說不給錢的人都該罵。


    當時董難言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勇氣,問女人,“為什麽要罵人呢?”


    女人當時說了一句董難言現在想起來也還是不懂的話。


    “因為我知道我為什麽要罵人,也敢於承擔罵人的後果。”


    那場雨下了很大很久,女人也說了很多很多,後來女人在董難言手裏塞了一枚銅板就走出屋簷,消失在了雨中,董難言也再也沒有見過她,至今那枚銅板還被他放在家裏,夾在一枚聖人文章的書籍裏。


    迴過神,二長老正冷聲開口,嗬斥著黑衾,“坐下,我族舉辦珠玉盛宴,你三番兩次起身,氣焰囂張,難道是對我族有意見?”


    上一刻還在讓董難言向他道歉,現在又嗬斥他,黑衾怒道:“氣煞我也,你們幻蚌一族真是兩麵三刀,竟敢殺我族晚輩,又在此辱我,這口氣,我不出不可!”


    黑衾已經放話至此,誰都以為二長老會退讓一些,不曾想,之前還抱著息事寧人態度的二長老大喝一聲,“你再說一句,今日讓你走不出玉珍島!”


    二長老大手一揮,寶珠山上大陣驟然開啟,不再是變幻出比試場的小伎倆,寶珠山震動,有五顏六色的光芒流轉在上空,像是一麵蚌殼,又像是點綴在空中的玉珠。


    就連幻蚌一族都沒有想到二長老居然啟動了島上的大陣,在玉珍島各處有一道又一道的氣息衝天而起,皆是幻蚌一族的強者,瞬間聯袂降臨在寶珠山上,其中有些氣息比肩黑衾,甚至還要高出一些。


    這怎麽突然就動手了?


    處於包圍之中,黑衾怒目相視道:“堅興,你想殺我?!”


    二長老冷哼道:“你多番挑釁我族,現在知道怕了?”


    被多道氣息鎖定,黑衾憤怒之餘很快冷靜了下來。


    要是現在動手,隻要幻蚌一族鐵了心讓他留下來,他就是插翅也難逃,想要活著出去,為今之計,全靠那位了。


    頭戴金冠的中年男子不光實力超凡,更是來自鵬族,眾目睽睽之下,黑衾朝著金霍抱拳道:“金霍兄,事情你都看在眼裏,請你替我主持公道。”


    金霍笑道:“不知黑衾兄想要我怎麽主持公道?”


    黑衾姿態放的很低,“金霍兄何必明知故問,如今幻蚌一族要對我出手,懇請金霍兄救我一命,黑衾感激不盡,必有厚報!”


    金霍笑嗬嗬道:“黑衾兄,我這個人性子急,有時候等不來什麽厚報的。”


    明白這是金霍在向他趁火打劫,但是什麽東西能比命重要?


    以幻蚌一族現在的架勢來看,不像是在恐嚇他,倒真是像想要將他打殺在這裏,黑衾沉聲道:“隻要金霍兄能夠讓我活著離開這裏,從現在開始,我這條命就是金霍兄的了。”


    “好,就這麽說定了!”


    一位通玄境的命,還是值得自己為之求情的,金霍起身,銳利的眼眸掃視四方,對二長老客氣道:“堅興兄,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但是現在你都把黑衾兄都逼的如此低氣的向我求助了,你的目的也達到了,不如賣我個人情,打開大陣,放他離開可好?”


    輕輕拉動裂天弓,在弓弦震動之中,覆蓋在寶珠山上空的大陣產生如水一般的漣漪,金霍遞出寶弓,等待著二長老的迴答。


    二長老搖了搖頭,“黑衾多次挑釁我族,理應拿下,金霍兄,抱歉了。”


    山水大陣依舊,金霍的臉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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