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九州,以鄰天州地勢最高,所以也又被稱之為“天下第一州”。


    跪在地上的男子肩頭一沉,從體內鼓蕩而出的真氣被一腳踩散,同時一股極為陰沉,仿佛陰冥河水一樣的寒氣進入體內,沿途寒封竅穴經脈,最後冰凍住他的丹田氣府,再這樣下去必死無疑,同樣跪在地上,年級大致與男子相仿的另一個抬頭道:“我們知道的都說了,你還要怎麽樣,就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嗎?”


    “師弟,你別向他求饒,我們倆死可以,但是老樹山的骨氣不能丟!”


    “老樹山?”,高岩石上,漢子俯身笑道:“我看你老鼠山才對吧。”


    跪在地上的這兩個師兄弟,都是老樹山舒字輩的弟子,一個叫舒心,一個叫舒意,漢子腳踩著舒心,眼中滿是不屑道:“你想死當然可以,可是妨礙別人活,那就是你這個師兄的不對了,骨氣?我看不是你們老鼠山的骨氣重,而是你死也不想讓我得到那件寶貝吧?”


    漢子把頭轉向一邊,“舒意對吧?問我能不能放你們一條生路,能啊!隻要你們倆說出懸棺洞裏《控神驅屍書》的下落,我不僅會放過你們兩個,還會送你們一份大禮。”


    指著遍地的屍骸,漢子笑道:“這裏的法寶器物,靈丹妙藥,功法經書,任君挑選。”


    看到陷入沉思的舒意,漢子滿意一笑,這趟懸棺洞之行來的晚了,等到趕來這裏,裏麵都已經被人搜刮分取得差不多了,對於藏在洞中最深處的瑰寶千年屍丹瞧不上眼,真正讓漢子聞風而來而且勢在必得的,是一本叫做《控神驅屍書》的古書奇經,關於它的線索都指向懸棺洞,據說曾經這裏的主人收藏過這種奇書。


    來懸棺洞探索尋寶的人太多,為了知道到底是誰拿走了這本奇書,問一下殺一個,除了這對師兄弟之外,所有人都被漢子當場格殺,正在打算殺了這對師兄弟滅口,自己親自動手好好翻一翻找一找的時候,沒曾想竟然在最後這裏有了收獲,這兩人中既然有人說見過這本古書奇經!


    漢子沒有任何催逼,很有耐心的等著舒意的迴答,在沉思片刻過後,舒意看了一眼師兄,說道:“師兄,你別怪我,我不光是為了我能活,我也不想看你死。”


    看到舒心歎息一聲,漢子笑道:“怎麽你活得還挺委屈,要是覺得屈辱著了,我看你幹脆咬舌自盡,這樣你死的清白磊落,我也能盡快知道我想要東西的下落,咱們兩不耽誤。”


    不等舒心說話,舒意搶先道:“我已經答應要告訴你東西在哪了,你如果再對我師兄咄咄相逼,那你就永遠別想知道那東西的下落!”


    漢子根本不理睬舒意,眼神玩味的看著舒心,笑意盈盈道:“裝的這麽有骨氣,其實不就是等著你師弟開口麽,到時候活下來了,還要語重心長並且痛心疾首的對師弟譴責幾句,說什麽士可殺不可辱,做人要有骨氣,人可死,宗門名聲不能丟,對了,一定少不了最後告誡你師弟,我想想啊,你應該會這麽說,“師弟,這次就樣了,下不為例,你我迴去之後守口如瓶,下次我們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做老樹山弟子該做的事!”,可憐你這師弟現在還能惦記你的生死,估計他被眾口唾罵嫌棄的時候,也猜不出來主動將這件事傳遍山門內外的,竟然會是你這個師兄,舒心啊,你可真是心思玲瓏,不枉費名字上有一個心字。”


    漢子笑眯眯道:“別這麽驚訝的看著我,你是不是在想問什麽我能猜出來?”


    舒意一身白衣上滿是血跡,在男子的震驚之中,被一腳踹的人首分離的舒心倒了下去,漢子樂道:“因為我和你是一類人啊。”


    “師兄!”


    舒意顫聲道:“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殺了我師兄!”


    漢子似乎不喜歡環胸抱臂,以手拄著下巴,漢子笑道:“我這不是為你好麽,剛才你師兄的表情你又不是沒見到,很顯然我說的都是真的呀,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可是我開誠布公的跟你談條件,你師兄看上去正人君子,光明磊落,可是實際上心裏不知道都陰險黑暗呢,我幫你除了他,你非但不謝我,還要質問我,這好人真是難做,不怪我當個惡人。”


    漢子腳尖往舒意身上蹭了蹭,雪白的長袍上頓時沾染了一片血跡,“說吧,我要的東西在哪,之前你說的位置太籠統了,那可不好找,我要具體位置。”


    師兄的屍體就倒在腳邊,隻剩下自己了,舒意唿吸急促道:“我說了,你真的會放過我?”


    漢子笑道:“信不信由你。”


    舒意是不想死的,為了一本晦澀難懂,讀起來拗口的破書,就要把命搭進去,他從一開始就不願意,“那東西就在懸棺洞入口處,我把它藏在洞口上方石…”


    舒意低頭,心口被手掌插進,舒意艱難開口道:“你說過會放我一條生路的…”


    猛然將手掌拔出來,分寸拿捏的剛剛好,不會一下子就讓舒意死去,漢子一邊拉扯白袍擦拭著身上的血跡,一邊笑道:“我說過呀,我說你說出東西在哪,我就放你一條生路,你說了,不過我隻聽了一半,我也沒有殺你,不過是捏碎了你的心髒,以你的本事,估計再活個一兩炷香的時間不成問題,至於之後怎麽繼續活下去,那就要靠你自己解決了。”


    生機在逐漸流逝,這樣飽受折磨的死去,還不如像師兄一樣瞬間斃命,舒意咬牙道:“你這個魔鬼!”


    漢子不疼不癢,蹲在地上看了舒意半天,看著男子飽受煎熬的樣子,笑道:“恩,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好好享受這最後的時光,如果有機會,我們再見。”


    留下必死無疑的舒意在這裏,漢子轉身離去,來到懸棺洞洞口,陰森的靈氣呈鬼手形狀,在身後騰起,扒開懸棺洞洞口。


    將隨殘磚瓦礫一起落下的古書接下,拂拭一下上麵的灰塵,見到控神驅屍四個字,正當漢子心滿意足的時候,本應迴歸到體內的靈氣手掌突然一把將這本古書扯過,然後整隻手掌冒著青煙,劇烈燃燒起來。


    “章念,你這個魔鬼,我不會讓你得到它來為禍人間的!”


    漢子在空中盤腿而坐,饒有興致的自言自語,“你說我是魔鬼,可是這個魔鬼的名字叫柳陽啊。”


    漢子體內的聲音似乎憤怒至極,“章念,總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你!”


    漢子笑道:“如果你想這麽做,不早就做了嗎,現在我們一體共生,等到再過一些時辰,你主控這具肉身的時候,你大可以一死了之。”


    如果能這麽做,柳陽早就做了,可是自從身體被那個道號古怪的道人動過手腳後,每當有這種念頭,身體都不受他的控製,根本無法進行任何動做。


    章念伸手一招,在靈氣燃燒下也不曾有任何損壞的古書重新被他握在手裏,“你說你這愚笨的蠢貨怎麽狗運這麽好,能夠從轉藏中活下來,能夠隨我一起覲見仙師,更得仙師青睞,你就該好好感恩戴德,跟我一起玩轉掌控這天地人心,你不是柳陽,我是章念,你亦是章念!”


    柳陽竭力與章念爭奪著這具肉身的掌控權,“呸,還仙師,那妖道跟你一樣,都是魔鬼,老子就是老子,老子就是柳陽!”


    一縷清風突然沒入漢子體內,化作拂塵,抽打柳陽的魂魄,高坐在宮殿之內的道人座下隻剩一個道童,一甩龍骨拂塵,大殿內頓時流光溢彩,顯現出一尊尊伏地的人影。


    拖著這座葬地殿的玄龜正在逐漸起身,道人笑道:“好一個妖道。”


    ————


    荒蕪妖界,在地底深處竅穴內,濃鬱的如岩漿般一樣的妖血上漂浮著一枚黑色巨蛋,有人坐在巨蛋上,垂下的蛇尾一圈又一圈的纏繞在巨蛋裂縫之上,好像不想讓裏麵的東西這麽早出世。


    如果董難言在這裏,一定會認出來,坐在這枚如小山一般高的蛋上的男子,正是歲月長河中對他出手,第一個被清掃出歲月長河的人首蛇身存在。


    感受到蛋中的悸動,蛇身纏繞的更緊,佘鈄輕聲道:“再多汲取一些妖血吧,盡情的喝吧,不管你喝下多少,方圓千裏之內,所有的一切,盡是你的食物。”


    想到無盡歲月前的那一日,佘鈄寒聲道:“大兄,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也是荒蕪妖界,幾乎與天齊高的山脈起伏相連,一座山體被掏空的巍峨雄峰,人形白骨堆積如山,白骨打造的晶瑩王座上,有女子正慵懶的躺在上麵,聽著從下方白骨堆裏站起的骷髏白骨匯報消息。


    說是骷髏白骨,可是這具骨架確實呈現出一種淡金色,讓人感覺極為堅硬,她說道:“夫人,浮海苦山之後,因為我們露出了馬腳,他們順著蛛絲馬跡推演,很快就尋到了我們埋伏在那邊的幾枚棋子,有四個已經被鏟除,最近聽說道玄州玄清觀已經傳下道令,號令萬裏之內的大小宗門,要封鎖萬裏地界,截殺一對主仆,根據道令裏描述的侍女模樣,是青梅無疑了。”


    白骨而已,看不出神情,不過光從聲音來判斷,有些緊張和嚴肅,“夫人,不同於其他,青梅對於我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她被尋到,死了還好,如果有人從她身上探知出什麽,那麽夫人的計劃就可能前功盡棄了,夫人,請允許我去接應青梅迴來。”


    白骨王座上女子輕敲座椅,神色如常道:“煮酒,你知道為什麽是青梅被我安插出去,而不是你嗎?”


    女子坐直身子,但還是給人一種慵懶之意,“你比較一根筋,簡單好操控,而青梅跟你不一樣,她有自己的主見,有時候雖然不全按我的旨意辦事,但是最終結果卻讓我滿意,所以也就無傷大雅,把她安插在外,我會比較放心,如果連這點難關都過不去,也就不配為我效勞,而且你也不必擔心,她已生長出七尾,最是機敏過人,相比於這個,碧海雲樹那邊有什麽動靜?”


    青梅煮酒,賞月品茶,弦音悅耳,容貌傾城。


    作為女子手下八位婢女中的第二位,煮酒欠身道:“碧海雲樹那邊陣仗頗大,因為雲夫人的弟弟死在了神州,所以一直保持中立,不攙和進來的雲夫人主動請纓,據說殺氣已經灌衝碧海,看來這次不殺個天翻地覆是不會罷休了。”


    “另外,碧海雲樹那邊希望我們能夠配合一下。”


    仿佛青春永駐,容顏不老的女子笑道:“怎麽配合?”


    煮酒沉聲道:“金烈說希望夫人能夠動用一些安插在神州裏的棋子,裏應外合,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晶瑩骨座震動,女子大笑後冷聲道:“他倒是敢說!”


    “我安插埋下的棋子自有我的用處,每一枚皆是耗費無數心血種下,好不是開花結果的時候,告訴金烈,想都不用想!”


    煮酒恭敬稱是,女子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既然這次碧海雲樹想要出手,我們理應相助,你可以撥付三千骨兵助陣,雖然最後一個也迴不來,有些可惜,但也不算我們坐視不理。”


    三千骨兵,那就是三千個金丹境!


    雖然有些實力會打一些折扣,但也遠勝渡海境,聽到女子說一個也迴不來,讀懂了言外之意,煮酒心中一驚,詢問道:“夫人的意思,是碧海雲樹必輸無疑?”


    白骨堆裏伸出一隻玉手,緊跟著有人掙脫出來,掩嘴笑道:“煮酒姐姐何時這麽愚笨了,這種一聽就懂的話,還需要再問夫人嗎?”


    名為品茶的女子身段正好,仿佛量身打造的一般,填一分太過,減一分太少。


    骨座沉浮,而後驀然間變得漆黑無比,要是有人站在遠處看去,就仿佛是有人滴墨在這輪人間明月上。


    “雲戈死了弟弟,正值傷心時,一定會全力出手,要是換做其他幾州,我們幾方估計都會押寶在碧海雲樹,可惜金烈這個老糊塗,非要一口氣吃成胖子,以為三葬殿出現在神州,再加上浮海苦山之事,正是攻打神州的好機會,可是他也就不想想,作為九州中心的神州是那麽好攻打的?就算這次雲戈出手,我看碧海雲樹也吃不下一座王朝,頂多能在神州攪起一股風雲,至於最後便宜了誰,那就不好說了。”


    女子吩咐道:“煮酒,一會你就撥付三千骨兵去碧海雲樹,另外我會讓品茶挑選一些心思伶俐的,到時候跟著骨兵一起過去,最後不管能有幾個混入神州,對於我們來說都是隻賺不虧。”


    煮酒和品茶俯身稱是,等到兩位婢女離開,白骨堆寂靜,骨座上的女子側目遠望,輕聲道:“宮闕萬間都做土,終有一天,人人化白骨。”


    ————


    帛木聖都。


    出使大源王朝的楚天寒得到皇帝喻令,左轉朝天宮,來到靜心屋前。


    “聖上,大源意已決,絕無迴頭可能。”


    木染心停下筆,“是大源意已決,還是獨孤無雙意已決?”


    迴複的聲音無比肯定,讓木染心沉默。


    “聖上,是大源意已決,隻等他破關,再尋一個時機……”


    一想到即將要發生什麽,飽經風霜的楚天寒不禁感到一陣惡寒,歎了一口氣,一瞬間像是蒼老了十幾歲,“聖上,理應早做打算,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至多兩三年。”


    靜心屋沉默。


    許久之後才有聲音傳出,言簡意賅,隻有寥寥四字。


    “朕知道了。”


    ––––


    大源王朝,一襲黃袍的獨孤無雙站在深宮高亭,視線所及,是整個大源王朝的中軸核心。


    “主子,楚天寒已經迴去了,想必應該跟那帛木聖都木染心把一切都交代了,不出意外,不管帛木聖都如何決定,近期都會有所動作。”


    其實大紅袍加身,輔佐過大源三代的老宦官擁有者調動邊軍的特權,不過從來沒有使用,這次也不例外,不願意越俎代庖的老宦官靜等著男子發話。


    “丁爺爺,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不用調動大軍嚴防邊境,到時候鬧得人心惶惶,百姓的日子會過不安穩的。”


    老宦官從不質疑男子的決斷,但是願意替男子查缺補漏,“主子,防患於未然,大軍不動,那麽我就安排修士相隔十座烽火台,以免生變。”


    獨孤無雙點頭道:“那就按丁爺爺說的去辦吧。”


    替男子披上長袍,老宦官欠身告退,去忙著抽掉人手。


    大好江山看遍,獨孤無雙握緊白玉欄杆,在大源皇宮之外,有人結廬為伴,作為這座大王朝的皇帝,獨孤無雙能夠清楚的憑借著帝王氣感受到茅廬裏的恐怖氣息,仿佛可以直衝九十九重天,衝破一切。


    男子喃喃道:“還不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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