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搖椅上起身,女子眉下雙眸猶似一泓清水,柔軟且濃厚的長發披在身後,淡青色的金線長裙外披著碧水煙羅裙,手指白皙如青蔥,手腕處有一條淡紅色的手鏈,細腰曼妙,一雙金絲線繡青雲攢珠鞋。


    已經不能夠用秀色可餐來形容,姿色氣質皆是絕世的女子沒有先跟銀冠老者打招唿,反而是在見到了父親身後的白袍老者之後,施禮道:“見過葉前輩。”


    銀冠老者氣的渾身發抖,女子平常不管是誰都懶得搭理,這次能夠破天荒的主動施禮問好,還不是愛屋及烏麽!


    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向外拐,銀冠老者咳嗽一聲,盡量想要找些存在感的時候,白袍老者絲毫不給台階,笑道:“在這裝什麽樣子呢?有話快說,不然在這裏待久了,那幫老不死的又要上綱上線了。”


    在王二截下一截通天樹枝幹,離開之後,其實神州上的這場“鬧劇”就已經結束了。


    眾人都知道這是姓葉的白袍老者和姓宋的青神山老者做的局,可偏偏人家不承認,又有什麽辦法呢?


    誰要是敢提及,不僅不會被治罪,反而還要背上一個汙蔑神山之罪,這口用心險惡,蠻不講理的黑鍋,可不是誰都想要扣上的。


    他葉宜春都敢方殺進菜園小天地,還有什麽是他不敢的?


    幾道身影各自離開神州,正當葉宜春要送銀冠老者離開的時候,青神山的老者這才燈下黑的發現,應該被禁足在青神山的女子,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子!


    傳說青神有姓,姓為宋。


    銀冠老者板著臉說道“靜嫻,跟我迴青神山!”


    名為靜嫻,可是性格跟名字極不符合,女子拒絕道:“要迴去你迴去,我不迴去!”


    女子提醒道:“另外我說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歡靜嫻這個名字,你可以叫我夏青!”


    宋靜嫻,宋夏青。


    銀冠老者怒道:“夏青,夏青,你改什麽名字啊,你有本事你怎麽不把姓也改了啊!”


    老者繼而轉頭瞪了一眼白袍老者葉宜春,“你們神山真是誤人!”


    看到銀冠老者氣的無可奈何,隻能幹跺腳的樣子,知道其中原委的葉宜春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在女子遇到白衣負青劍,遠遊青搖州的男子之前,對於靜嫻這個名字,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要更換,隻不過在遇到男子之後,夏青這兩個字就已經紮根在她心裏,變成了她的名字。


    “靜嫻?宋姑娘可不是隻有文靜的一麵。”


    男子眉目清秀,笑道:“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宋姑娘你簡直就像夏天裏的青翠鮮豔的花草樹木,柔弱中隱藏著勃勃生機,夏之盛靜,春之生意。”


    春之青,夏之盛,隻可惜女子隻陪他並肩走過春夏,卻沒有秋冬。


    萬水千山過後,一劍斬開囚書島天幕的男子就離開青搖州,禦劍去往他處。


    從此一別,至今未見。


    葉宜春見到女子倔強的眼神,心中微微歎息一聲。


    其實他和她倒也般配,隻不過其中男女心事旁人莫猜,哪怕自己是張三的師傅,這種事情,老者可都是從不過問的。


    如果不是女子,換做別人貿然走近這間鐵匠鋪子,可能早就魂飛魄散了,葉宜春見到宋靜嫻執意不走,竟然主動站出來說了一句話,“既然她不願隨你迴去,那就讓她留在這吧,你放心,我會額外關照這裏,出不了什麽紕漏的。”


    葉宜春拍了拍銀冠老者的肩膀,“就當是你幫我演這場戲的迴報。”


    白袍老者已經離開這間鐵匠鋪子,銀冠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子,轉頭也要走出這裏。


    “爹。”


    宋靜嫻說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有分寸?隻因為男子喝過人家的一口神泉水,你就跑到那去將半截山峰抬迴了青神山,你可太有分寸了。


    銀冠老者越想越無可奈何,一甩袖子,有心撂下一點狠話,不過在走出門口之前,還是說道:“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找那個老東西,如果真是急事,就越過他直接找我。”


    像他這次來神州已經算是過了界,不過為了女兒,老者不介意再來一次。


    一腳踏出門口,就已經是踏出了神州,銀冠老者飄然降臨在青搖州。


    女大不中留,父愛如山,不外如是。


    至始至終,白袍老者和銀冠老者都沒有看一眼懸浮在空中的圓球,宋靜嫻等到父親走後,從頭到尾,伸手輕輕滑過一件件由男子打造出來的凡兵俗物,眼中柔情似水。


    重新坐迴搖椅上,宋靜嫻的聲音如天音一樣在圓球天地之中迴蕩。


    “想要活命,那你們就當狗,在百年之後,可得自由!”


    當狗?


    要元嬰境給她當百年的狗才能獲得自由?


    聽到這道聲音之後,其他人臉上帶有怒意,麵色發寒,就連之前率先開口要做牛做馬的洪旭也都愣住,說不出一句話來。


    於狷猜測這道聲音跟董難之間定然有著某種關係,說不定就是少年背後的師承,佝僂著腰,於狷急忙開口,跟這群不懷好意來到這裏的不一樣,可得趕緊說清楚,把自己撇出去,要不或是死或者當一百年的狗,他就算不羞愧死,也得憋屈死!


    “這位前輩,你聽我說,老子...”


    說習慣了,於狷緊忙改變說話方式,“我跟他們不一樣,我來這裏沒有什麽歹意,我徒弟跟閣下的弟子是好友,我這趟過來,除了想見識一下被我徒弟稱讚有佳的朋友究竟是什麽樣外,更多的,則是還想阻攔一下這幾個不懷好意家夥,不曾想有前輩在此,是我多此一舉了。”


    “是朋友?”


    冷漠的聲音仿佛帶著天威,掃過於狷,於狷竟然身軀一震,有一種被洞悉心意之感,然後下一刻,他就從這裏消失,真正出現在了離南鎮外。


    於狷趕忙抱拳,然後向外疾馳而去。


    沒有想到於狷這樣就離開了,其餘幾個人恨不得拔了老者的皮,什麽叫不懷好意?有你這麽潑髒水的?


    渡河川的曹宇見到於狷的辦法行得通,也照葫蘆畫瓢的學著,想要蒙混過關,離開這裏。


    “前輩,我跟他一樣,門下弟子也是您弟子的至交好友,這趟過來,我也是想著幫忙出力一二,不曾想...前輩誤會了,請前輩明鑒。”


    明鑒?


    明鑒的下場就是一股力量降臨在曹宇身上,讓這位渡河川長老魂飛煙滅,連千年修行的元嬰也都寸寸消融,場景悚人。


    宋靜嫻在搖椅上嗤笑一聲。


    這顆本應該串在手腕紅繩處的圓珠乃是先天靈寶幻界珠,能夠融入真實世界中,塑造一模一樣的場景,裏麵的一切皆由宋靜嫻掌控。


    入了幻界珠,就算是通玄境也要受她影響擺布,而這幾個元嬰境竟然想要撒謊來欺騙她,這不就是找死麽?


    曹宇的氣息已經消散掉,一名元嬰境就這麽輕輕鬆鬆的死了,讓剩餘的這些人臉色變得十分難堪。


    活著總比死強,決定千百年道行是否一朝散盡就在今天的抉擇上,洪旭咬了咬牙,小心問道:“前輩,能否時間短一些,供您驅使可以,但是百年...”


    “再者死!”


    根本不給任何討價還價的機會,洪旭感受到聲音中的殺機,不敢多,隻好臣服道:“好,前輩道法高深,修為精湛,我願意受前輩驅使百年。”


    樂生洋,何硯,杜長老三人相視一眼,三人臉上皆是青筋暴起,尤其是樂生洋,極力克製著憤怒,不敢表現出來。


    何硯最先看開,自嘲一笑,“選擇錯了就要承擔後果,是我起了歪心,何硯願意為前輩鞍前馬後,聽從差遣。”


    生和死就在這一之間,大丈夫能屈能伸,樂生洋心境終於是平複下來,“樂生洋也願意為前輩效勞。”


    這個時候就算水龍宗杜長老再有氣節,最終也選擇了屈服。


    宋靜嫻冷笑一聲,幻界珠內部雖然不在縮小,但是威壓還在。


    女子冰冷道:“鞍前馬後?你們也配?記住,是讓你們當狗,不是當人!”


    氣氛壓抑到極點,宋靜嫻的最後一句話徹底讓這幾個人心神炸裂。


    女子平淡道:“另外,你們記住,不是給我當狗,是給他當狗。”


    屈服於這個掌握著他們性命的前輩,樂生洋忍了,哪怕是當狗這兩字觸動了他神經,男子也都忍住了,可是聽到要他堂堂一個元嬰境去給不過登樓二境的少年當狗,樂生洋是再也忍不住了!


    不過就在他欲要憤然出手的瞬間,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示意男子不要衝動。


    阻攔之人,樂生洋有些意想不到。


    玄火門何硯。


    何硯以心聲說道:“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雷鳴宮的傳承還沒有傳下去,就這麽死了愧對恩師,樂生洋終於是選擇冷靜下來,不再散發著怒氣。


    宋靜嫻輕輕一推手,幻界珠就離開鐵匠鋪,進入一座小院之內。


    豎日清晨,董難被刺眼的陽光弄醒,隨後一個激靈,看了一下他還在自家院裏,隨後驚訝道:“你們是誰?”


    在這間小院裏,已經徹底屈服的水龍宗杜長老閑來無事,正在澆灌著院裏的花花草草。雷鳴宮的樂生洋站在樹下一動不動,就像是個木頭人一樣。何硯頭頂著太陽,沒有動用神識,就僅是用肉眼好奇的打量著四周,頗有些閑情逸致。


    跟著三個人都不一樣,距離董難最近,洪旭諂媚道:“您醒了?”


    這些人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自己家中?


    董難下意識的靠近身旁的長劍,“你們是誰?”


    洪旭臉不紅心不跳,“少爺,我們都是您的奴仆,你就像對待狗一樣對待我們就行。”


    這話要是被淨虛苑弟子聽見,估計會驚掉下巴,他們平日裏恭敬無比的洪老祖,竟然會說自己是狗?


    在董難一頭霧水,更加迷茫的時候,何硯從小院裏走了過來,站在少年麵前,開門見山的說道:“你應該是叫董難吧,不要奇怪詫異,我們幾個技不如人,現在算是你的看門狗。”


    何硯把一切原原本本的說給董難聽,包括為什麽要來這裏,為什麽變成了董難的“狗”。


    “你說你們來自小鑄山?”


    董難笑道:“那看樣子大家都應該是平安無恙了,太好了。”


    不應該問罪自己這幾個人才對嘛?何硯萬萬沒想到董難竟然會這麽說,一時之間有些錯愕。


    董難看著院裏這幾個歲數比他大上很多的人,樂生洋模樣最年輕,可其實已經是三四百載的歲數,而洪旭和水龍宗的杜長老皆是老者模樣,別說真實歲數,光是看上去已經可以在稱唿前加一個“老”字了。


    這些人讓自己把他們當做狗一樣,這不是讓他折壽麽?


    董難聽明白了個大概,但是還是想不明白何硯口中那個讓他們給自己當狗的聲音究竟是誰,“你們幾個不用這樣,大家都是人,當什麽狗。”


    何硯等人臉色大變,洪旭更在心中暗罵一聲好恨!


    別看這個少年說話彬彬有禮,看上去溫文儒雅的,想不到心腸竟然這麽狠。


    那道輕而易舉就能讓他們魂飛魄散的聲音說要麽當狗,要麽死,現在少年說不讓他們當狗,那外之意不就是讓他們去死嗎?


    “你們怎麽了?”


    董難看到眾人臉色古怪,問道:“沒事兒?”


    好死不如賴活著,洪旭說道:“沒事,我們就是當狗的命,您可千萬別客氣,這一百年,我一定鞍前馬後,為您赴湯蹈火。”


    董難苦笑一聲,他自己也許也就幾年的壽命了,如何能等到一百年?


    一會還要去一趟說,董難說道:“我還有點事要做,可能要離開一會,不瞞你們說,把你們留在我家裏,我還真不放心,所以請你們離開吧。”


    洪旭不願意走,不過何硯眼神阻止,何硯笑著說道:“理應如此,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多留了。”


    董難見到這幾個人走出了自家小院,極其疑惑的撓了撓頭,然後收拾了一下,也隨後關上院門,走了出去。


    其實何硯他們幾個根本就沒有消失在董難眼前,以他們元嬰境的修為來說,想要讓一個登樓二境的少年發現不了,還不是一個念頭的事兒?


    就站在這座小院門口,洪旭皺眉道:“何硯,我勸你不要自大,這不光是你一個人活命的機會,還是我們所有人活命的機會,忘記昨天那個聲音是怎麽說的了嗎?當狗就要有當狗的樣子!”


    陽光和煦,正是快要春暖花開的大好時光,何硯把手放在額頭上擋著太陽,輕輕唿吸了一口人間塵土氣息,“不好意思,不像你當狗當的多,我這輩子隻當過人,沒有什麽經驗。”


    “你...”


    洪旭指著何硯的鼻子罵道:“陰陽怪氣,誰願意當狗?誰願意死?”


    何硯伸手把老者的手指按下去,輕輕道:“別覺得我在針對你,隻不過說出了心裏話而已。”


    示意洪旭不要激動,何硯目視著董難離去的方向,輕聲道:“我們都活了多大歲數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我出生之前,據說洪旭你就已經是名震一方的渡海境強者了,悠悠千百歲月一轉眼,我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太雜了,太亂了?”


    “你是什麽意思?”


    這幾個人都望向何硯,何硯慢悠悠說道:“董難說的不讓我們當狗,我看未必是我們想的那個意思,不過我們活得太久,想法和心思都太過於曲折糾纏,遇事總想算無遺策,其實有時候真的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頭一次以這樣的身份出現,何硯盤膝坐在地上,“那道聲音隻是說讓我們當狗,也沒說董難要把我們當狗看,不必糾結於他對我們的看法,當狗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主子喜歡,我們搖兩下尾巴討好,主子不喜歡,那就一邊待著涼快去,本分一點,洪旭,我說的對不對?”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在這山村小鎮一天,竟然比宗門靈氣濃鬱地閉關幾年的感觸還要多,旁若無人的閉上眼睛在此參悟,何硯喃喃道:“大道長且直。”


    董難這半年變化挺大,長高了不少不說,本來死氣沉沉的眼眸裏,多了一分亮色。


    在人來人往的小鎮主路上行走,因為少年變化頗大的原因,街坊鄰裏見到這少年背負著一把長劍,隻當是一名外鄉遊客。


    走進了說,立刻就有喜迎賓客的少女出來招唿,沒有因為董難穿的寒酸而冷眼對待,這名董難還有印象隻是不知道名字叫什麽的少女笑問道:“客官,您想要來點什麽?現在店裏人少,你隨便挑個地方坐就行。”更新最快s..sm..


    上一次迴來之後走的匆忙,在靠窗的單桌旁坐下,一如印象裏男人十多年不變的老菜單一樣,少年輕輕道:“麻煩上一盤花生米,一壺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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