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劍脊背處咯吱作響,人身如劍,劍氣從脊柱衝霄而起,與從天而降的閃電相撞在一起。


    前有旌勝揮拳,後有追趕而來的白發千萬劍,吳劍這一口氣強提著很久,但是終究是在這種緊密沒有空隙的夾擊中稍稍停滯了一下,就是這換氣的一瞬間,被枕池抓住空擋,一腳踩下劍氣。


    雷霆萬鈞,劍氣猛然倒卷之下,吳劍被枕池踩著肩膀,墜落下空中,把地麵砸的四分五裂。


    “誰還不是個淩虛境啊,還想要以一對敵這裏的眾人,劍修了不起啊?我呸。”


    小侯爺見到吳劍呈現敗勢,心裏可真是樂開了花,一直跟吳劍不對付,這番話可以說是發自肺腑,算不上是落井下石。


    劉華聞一笑,他看似視線放在遠處,實則更多的,都是放在小侯爺身上,留意著小侯爺,生怕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壞了自己心心苦苦籌劃的大計,現在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情景,當黃雀可以,可要是一不小心當了螳螂,雖然有蟬可吃,但是終究是為他人做嫁衣的。


    在場的這麽多人,看似眾人圍攻吳劍,可除了枕池、胡雲奕以及旌勝進場出手外,其餘人可都是遙望旁觀的,劉華以心聲對小侯爺和段緒說道:“這人的實力已經被衡量出來了,胡雲奕他們三個人對付他已經是綽綽有餘,我看現在不如我們再退一退,過多進入眾人的視線裏,難免被人盯上。”


    小侯爺的臂膀傷勢已經好轉,看樣子不會影響戰鬥,他同樣以心聲對另外兩個人說道:“不用再退,一切講究一個自然,劉華你的提議有些太刻意了,其餘的人我們不管,一會你們兩個擦亮眼睛,一定要盯住胡雲奕他們三人的去向,跟那雜種交手這麽久,消耗了這麽多體力,不找他們在下手,可真是白瞎了這個麽好的機會了。”


    段緒說道:“這是自然,隻不過還需要再等等,,我總感覺,他還沒被逼到絕路,小心駛得萬年船。”


    劉華點點頭,“靜觀其變。”


    枕池身在高空,嵐風越來越大,但是霧氣卻沒有被吹散,反而讓匯聚成形的風刃在雲霧中更顯得神出鬼沒,讓人不得不防。


    雷光普照四麵八方,下麵那個劍修不至於連他一腳都扛不住,枕池雙手快速掐出一道法訣,地麵上頓時有陰影籠罩。


    枕池頭頂,雷霆化作一枚巨大無比的法印,上麵嘶吼咆哮的雷獸宛若活物。


    隨著枕池伸指一點,從地底掙紮起身的吳劍還沒等稍稍緩息一下,就見到勾動起雷光的法印如鎮山填海一般的朝他鎮壓而下。


    吳劍此刻深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之意,沒有了斬魄劍,到底是難以發揮全力,說到底還是自己實力不夠,難擋這群狼噬虎。


    “吳劍吳劍,難道我吳劍真的無劍就不行?”


    吳劍大喝一聲,腳下龜裂的地麵騰空而起,平地起驚雷,一連串的驚爆聲不絕於耳,劍氣粗壯如手臂,對著法印斬了過去。


    “還不死心,負隅頑抗。”


    枕池為何對吳劍乾坤袋中雷印誌在必得,是因為雷印正好可以彌補和增強這一記雷法,有了那雷印加成,法印上的雷獸就不會隻像現在這樣盤踞在上,而是會暴掠而出,鎮殺一切敵對之人。


    雷霆法印與劍氣相擊在一起,難分上下,一時間竟然僵持不動。


    正在吳劍咬牙欲要抬高法印間,腳下泥土中突然有無數白發破土而出,纏繞在他的雙腳之上。


    胡雲奕長發垂地,笑道:“可算被我逮到機會了。”


    在胡雲奕開口的瞬間,有人由遠及近,驟然發力,一記彈腿向動彈不得的吳劍頭部掃去。


    三名淩虛境相互配合,說不上天衣無縫,但確實是環環相扣,絲毫不給吳劍喘息的機會。


    不過就算是這樣,除了枕池他們三人外,其餘人還是觀戰,沒有人衝上前去。


    他們都在等,等被逼到絕路的吳劍。


    等他的本命飛劍!


    等他的底牌!


    果然,在三麵夾擊盡至身前之時,一縷極其驚人的劍光驟然閃起,明亮的可與日月爭輝!


    隻一顯現,吳劍就輕而易舉的掙脫開白發的束縛,身邊劍氣環繞之下,沒等他有所動作,旌勝就縮迴腿,不敢攖鋒,快速倒退。


    劍氣隻有起沒有落,在上空與法印對峙的劍勢再漲,一衝而起,斬斷法印的一角,將盤踞在上麵的雷獸攔腰斬斷!


    注意到突然出現在吳劍手中的長劍,卓忍雪自語道:“這就是他的本命飛劍嗎?”


    吳劍手裏的長劍若隱若現,這柄本命飛劍單名一個“隱”字,因為還沒有完全祭煉成功,一旦祭出會對飛劍和他本身都有些不好的影響,所以平時都被吳劍收放在體內長生樓,在外隻用斬魄劍來對敵,況且要論契合程度,斬魄劍也與他的本命飛劍無異。


    吳劍持劍而立,說道:“想不到,你們竟然能把我逼到這一步。”


    長劍為隱,故而根本看不清劍身軌跡,仿佛歸隱於天地茫茫之間,枕池三人隻感覺吳劍一揮臂,劍氣便已經臨身,長劍無形,劍氣亦是無形!


    這一個照麵,覆蓋在枕池身上的雷甲便被斬開一道口子,胡雲奕的白發斷裂大半,而旌勝身上更是添了一道傷痕。


    不過吳劍的劍氣越是淩厲且詭秘,在場的眾人反而卻都鬆了一口子,像是吃下了定心丸。


    “既然他將本命飛劍都已經亮出來了,那也沒有什麽好擔心了。”


    遠處有人從袖子裏拋出金燦燦的紙張,逆著漫天嵐風而上,竟然一下子就覆蓋住吳劍手裏的長劍。


    “封!”


    如青蛇盤枝,在紙張落在長劍上後,吳劍掌心的劍光一下子暗淡起來。


    眾人側目望去,拋落紙張的那人笑道:“鎖劍符已經鎖住他的本命飛劍,一時半刻掙脫不出,諸位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我就說怎麽一直感覺這裏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原來是孫宴道兄”,卓忍雪與祭出鎖劍符的男子笑道:“當初一別,不曾想在此再相見,道兄果然寶藏豐富,看樣子在這裏是所得頗豐,一出手就是這難得可貴的寶符,可謂大手筆。”


    與卓忍雪有過一些交集,孫宴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鎖劍符珍貴歸珍貴,但是用在刀刃上,總是不虧的,況且卓兄還是愛說笑,與你相比,在下的這些東西不值一提。”


    卓忍雪大笑道:“好,那孫宴道兄,你我二人這就下場結束這場戰鬥?”


    孫宴點頭道:“理應如此。”


    除了渡河川的黃梨仍然不動外,其餘在場的眾人都已經開始行動,準備送這劍修上路,順便在他身上分一杯羹,尤其是距離吳劍最近的旌勝三人,已經開始發難,南玉問道:“我們真的不過去,白白便宜了這群人?還是你打算再等等,看他還有沒有什麽底牌保命物?”


    南玉望向陷入必死之地的吳劍,“我看他應該是沒了,不然不至於遲遲不亮出來,讓自己置之死地,這簡直是在玩火。”


    黃梨的聲音如翠鳥,婉轉動聽,“南公子,不是我們,是我不過去,你盡管去,不用與我相商。”


    南玉笑了笑,站在黃梨身邊一動不動,“你去哪我去哪。”


    吳劍不停的催動本命飛劍,但是劍身上的鎖劍符過於棘手,短時間內根本化解不掉,氣勢迴落之下,四麵敵已到。


    跟南玉猜的一樣,吳劍的唯一的一件保命物早已經在麵對戈裂的時候用過了,這才保他不死,所以說現在的他,可以算做是“家徒四壁”了。


    劍身上如青蛇的鎖劍符竟然纏繞在他的手腕上,讓吳劍根本使不出一絲一毫的劍氣,哪怕是他憋紅了臉,體內的劍氣也如撞擊在萬仞高山上,根本衝不破。


    天上法印再度凝聚,白發如鋼針叢海,拳罡爆音,有人高喝道:“送你一程,去陰曹地府裏再說“你最強”的大話吧。”


    眼看吳劍身陷死地之時,小鑄山上,中年女子笑道:“婆婆,承讓了,現在我們一比一平手。”


    看到出現水幕裏的少年一行人,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駱婆婆也笑道:“急什麽,不是還有最後一賭嗎?老身不認為他能救的下劍蕩山那小子。”


    黃梨臉上輕紗微蕩,南玉一愣,所有打算趕過去出手的人也都是腳步一停。


    有三道人影竟然是比他們的動作還要快,一個不知道用什麽詞語才能形容身材高大的漢子竟然對著落砸下去的法印撞了過去,自己平安無事不說,還把法印撞出了一個誰都能看得到的巨大印痕,另外一個人則是迎上了鋼針白發,以拳硬砸,雖然沒能讓白發後退,但也沒有讓其越過他這道拳罡防線。


    吳劍身前再度亮起光芒,不過不是耀眼的劍光,而是皎潔的月色光華,有一名少年站在吳劍麵前,看上去身材瘦弱最不起眼,但偏偏悍然與旌勝打出一拳,挾帶著悶雷聲響,讓旌勝足足倒退十餘丈!


    還好及時趕到,董難轉身朝吳劍笑了一笑,然後對開口要送吳劍去陰曹地府的旌勝擺手道:“你說不對,第一,他還不能去陰曹地府,第二…”


    董難指了指自己,笑道:“我比他強。”


    一石激起千層浪。


    就連吳劍都沒有想到董難的第二句會這麽說,不由得覺得好笑。


    “我看你這是什麽事兒都沒有啊,還能笑得出來。”


    吳劍抬起手給董難看,笑道:“連鎖劍符都給我用上了,我這是苦笑,苦笑。”手機端sm..


    吳劍示意董難離他近點,小聲道:“董難,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這幾天不見,難道你有啥大造化了,比我強?”


    董難也小聲道:“我這不是嚇唬嚇唬他嗎?你別多想,你還是比我強的。”


    眾人嘩然,在場的哪個不是修行人?都是山下凡人眼中的活神仙,可以說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到兩名少年的小聲嘀咕,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個不知死活,隻有登樓二境還要過來當英雄,是想和這劍修一起死?


    另一個是死到臨頭失了智了?難道還把希望寄托在這個來找死的少年身上?


    卓忍雪止住身形,就站在原地不動,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鐵大錘身上,對身邊人問道:“孫宴道兄,你怎麽看?”


    孫宴皺眉道:“不過分盲目自行,不小看任何一個人,這是我們這些野修用命總結出來的金科玉律,能把枕池法印撞出坑的大漢不用多說,這個少年不過登樓二境,卻能一拳擊退旌勝,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祭出決定性鎖劍符的男子反而是雙手插袖,“靜觀其變,有機會再上,生變則走。”


    卓忍雪點點頭,外界有傳說他是有背景,但是有沒有背景他自己心知肚明,跟孫宴一樣,卓忍雪也是野修散戶一名,跟枕池他們這些出身宗門,“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的相比,野修簡直是把腦袋別在褲子上,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機緣沒有人給,功法沒有人傳,他們沒有靠山,沒有背景,能夠依靠他們一步步向前走的,就隻是自己而已,假如有人要殺枕池,也許會忌憚枕池背後的雷鳴宮,而殺一個野修,能有什麽顧忌?孤家寡人一個,殺了也就殺了,枕池死了會有宗門給他報仇,要是換做他卓忍雪死了呢?


    可能就是真死了,連個痕跡都不留於天地間,塵歸塵土歸土,別說是墓碑牌位,可能就連骨灰都不知道被風吹到哪去了。


    真真正正的四海為家。


    “原來是這夥人,好,愛管閑事,我看你這次怎麽從火坑裏跳出去!”


    看到劉華惡狠狠的樣子,小侯爺來了興致,問道:“劉華,你認識這幾個人?”


    劉華點頭道:“我曾經在外圍跟他們其中兩個人交過手,擋住胡雲奕那個,是淬骨山的黃翰山,化實境武夫,不足為慮,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這個少年則有一些古怪,就是他壞了我的好事,至於這個大漢,我沒有見過,先前在白玉廣場上有些關注,但是腦海裏沒有他的信息,不知道跟腳來曆,沒想到竟然這麽不俗!”


    段緒有些憂心道:“看樣子還得等會才能再見分曉。”


    站在空中的枕池嘴角有些抽搐,被撞得凹陷的法印早就沒影了,望著下方如鐵打的一般的漢子,這還是人嗎?


    旌勝後退之後穩住身形,要不是知道雷鳴宮的枕池在,他都快以為跟他對拳的這個少年也是雷鳴宮的弟子了,不自主的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掌,旌勝沉聲道:“你是誰?”


    吳劍替董難開口,“你問什麽你是誰?他是誰跟你有什麽關係?非願意問,他說是誰就是誰啊?他說他是你爹,滿意了不?過來叫爹!”


    董難一板一眼的糾正道:“你不要瞎說,他不是我兒子,可別叫我爹。”


    董難對臉色已經氣到發黑的旌勝說道:“不過吳劍說的也沒錯,要打就打,不打就走,哪來這麽多你一句我一句的廢話?”


    這兩個人是在這唱雙簧呢?


    旌勝感覺到自己胸膛中有怒火在燃燒,臉色猙獰中,一個箭步,就是一記重拳,直對著董難的麵門。


    董難勤勤懇懇的修煉,為的可不是自大自狂,始終保持著作戰準備的他迅速抬臂格擋,兩人肉身體魄相撞擊後,身畔立刻塵土飛揚,平地生罡風,擊碎無數嵐風。


    這少年真的是登樓二境?


    跟董難第二次交手的旌勝覺得不對,這一定是一個隱藏修為的高手,要是登樓二境有這樣的體魄,那他就不是人,這可真是活見鬼了!


    一攻一擋,在僵持中,旌勝手腕向下一沉,五指借機伸開,由拳便掌,又由掌成鉤,抓住董難的隔檔的胳膊,向後發力,欲要將少年掄飛起來。


    董難隻感覺一股大力向他襲來,整個人騰空而起,在即將被砸出去的時候,他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一腳踏在旌勝的肩膀上,迫使旌勝鬆開手,隻不過對方反應的也很快,在鬆開董難胳膊的一瞬間,旌勝就抓住董難身體還在半空未落的這個空隙,雙掌緊握成拳,身子後仰,在電光火石之間發力,擊在董難的腹部。


    “他交給我,你們趕快把這個劍修解決了。”


    聽到旌勝的話,枕池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打個登樓二境還打出優越感了?他也想解決劍修拿到雷印,可是關鍵也得先從這個體魄好似怪物一樣的漢子身邊過去啊。


    在場眾人中有兩人猶豫很久,終究是按耐不住,身形一晃,就向吳劍衝過去。


    冰冷。


    刺骨。


    在這兩人麵前,有劍氣自遠處而來,沉橫在麵前,阻住他們的去路。


    順著劍氣看過去,隻見被旌勝擊飛出去的少年撣了撣塵土,持著一把雪白長劍,朝著他們淡笑道:“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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