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裏糊塗就開了百竅,董難言不知道他的天資到底有多麽驚人,但是唯一有自知之明的是,他的記憶力,真的很好,堪稱過目不忘。


    在去青耀郡的路上看了一眼曹婉兒的手勢就記住了現形術,在清白河看到錢師姐擺起的拳架後,他就能在換生湖旁有模有樣的學出來,而這段時間,讓董難言印象最深刻,感觸最深的就是那個夜晚了。


    站在打坐調息的宋皆宜麵前,除了正麵麵對女子的木楞男子外,恐怕就是董難言對那一指看的最仔細了。


    夜色裏,距離這裏遙遠的另一座的大州,不久前將偷溜出去的少女帶迴家的老者倏地睜開眼睛,讓諸天星辰都變得暗淡。


    宛如天地初開,至高無上的存在撥動擺列星辰,威能無法形容。


    是綠石府的起源之物,本身就是一件先天靈寶,周圍繚繞著山水氣運,化成一顆圓珠的綠石甲徹底崩碎,就像是一團炸裂的焰火,在碎碎之中讓人感覺到一種湮滅之美。


    施展出這一指,董難言感覺身上的靈氣都被掏空了大半,要不是他天天勤勤奮奮的在沉氣入竅,恐怕這一指就會讓他靈氣枯竭而亡。


    剩下的靈氣估摸著還夠再施展一次,董難言望著陷入沉默的老者,緩緩抬起手指。


    表麵上看起來風情浪靜,但是實際上,老者寬鬆的衣袍下,雙腿都在不停的打顫,在董難言擊碎了綠石甲後,他肝膽欲裂。


    老者可不覺得他這把老骨頭能擋住連先天靈寶都擊碎的一指,見到少年把手指指向他,老者突然道:“等一下。”


    有心想要求饒認錯,但是在這麽多弟子麵前,這不就是等於要了他的命嗎?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件事,我認為綠石府確實有不對的地方,這樣吧,我讓盧威和盧賁跟你認個錯,賠個禮,一切就此揭過怎麽樣?”


    “賠禮?”


    董難言冷笑道:“好呀。”


    老者大喜過望,這一身本事不像是一個少年該有的,但是這種隨波逐流,沒有主見的處事風格,到是稚嫩的不行。


    “盧威,盧賁,還不過來賠罪。”


    隻要是他的麵子沒有丟就行,老者不在乎大庭廣眾之下讓盧威道歉會不會讓這位當代府主丟人,現在感受到了死亡的壓力,他顧不得這麽多了。


    別人看不出來怎麽迴事,但是知曉綠石甲秘密的盧威額頭上已經滲出冷汗。


    怪不得父親會委曲求全讓他給少年道歉,連先天靈寶都能擊碎,這還是人嗎?


    所以覺得在鬼門關上走上一圈的男子抱拳彎腰道:“對不起,這件事是綠石府做錯了,希望公子能夠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盧威在這裏給公子賠罪了。”


    站在後麵的盧賁看到父親彎腰鞠躬的樣子,雖然心中極為不情願,但是他還是像盧威一樣,甚至當著綠石府眾位弟子的麵,他的態度放的比盧威還低。


    別看盧賁平時張揚跋扈的樣子,但其實他辦事比誰都小心謹慎,在離南鎮說書樓,本來他可以直接將看上眼的曹婉兒帶走,但是見到有馬由衷出來阻攔,而一時半會又不知道少女的底細,所以他忍住了心中的欲望,迴到了綠石府,派人仔細打探了一下馬由衷和曹婉兒的底細,知道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大貓小貓三兩隻後,他才求父親賜下書信,傳往臨江宮,羞辱少女,讓臨江宮威脅曹婉兒,讓她主動來綠石府,但是沒有想到少女竟然這麽剛烈,寧肯自盡也不願來這裏,這倒是讓少年有些出乎意料。


    將仇恨和怒怨藏的很深,盧賁把頭埋低道:“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因為我才導致了你的朋友受傷和發生意外,我在這裏像你賠罪了!”


    “來人,把解藥拿來。”


    從懷裏拿出解寒毒的藥,這名將馬由衷打成重傷的扈從見到主子都道歉了,他哪裏還敢托大,萬一最後讓他當了替罪羊,那他豈不是冤死了?


    好在老者混跡江湖多年,深諳為人處世之道,他委婉且含蓄道:“這位公子,我隻是主人麾下的奴子,那日不關主人的事,是我下手重了,在這裏老奴給公子道歉了!”


    單手接過解藥,董難言覺得這老者確實是精,雖然沒有直說,但是話外之意不言而喻。


    我隻是一個奴隸,這件事不是我主動要求去做的,我隻是聽主子的命令。


    “這位道友,這隻是口頭上的道歉,不知道道友滿不滿意?為了表達我綠石府的歉意,請道友到我府邸典藏庫裏一覽,雖然家窮業小,但是相信總能有一件東西入得了道友法眼。”


    本著破財消災,老者打算讓董難言挑選點寶貝,然後趕緊把這尊瘟神送走。


    “滿意,我很滿意。”


    就在老者稍稍放心的時候,他的麵前有一道截星戳月的指光猛然亮起!


    綠石府的護山大陣被徹底撕碎,靈氣暴動和竄流中,盧威父子和那個扈從老者從他麵前消失,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你…”


    血脈被人在眼前就這麽抹去,老者說不出來話,腦袋不停的嗡鳴,老者在也不能再假裝維持鎮定,說話結結巴巴。


    “你…你…怎麽…為…什…麽…”


    這一指徹底的讓董難言體內的靈氣十不存一,有一種昏昏欲睡之感的少年說道:“別激動。”


    重傷了馬由衷,逼得曹婉兒不死不活,現在卻以為隻靠一句道歉就等解決?


    對著老者彎腰一拜,以己之道,還施彼身的少年低頭道:“不好意思,給您道歉了。”


    消失在他麵前,連灰燼都沒留下的可是他的孩子和孫子啊,老者心中悲痛的同時,他死死的盯著正在給他賠禮的少年。


    血脈被董難言抹去,讓老者悲憤的想要拚命,不過如今綠石府一天之內已經死了兩名淩虛境了,還傷了很多弟子,就連最重要的綠石甲也都被擊碎了,這樣老者心中不由得生起感歎,難道真的是天要亡他綠石府?


    綠石府代代都是血脈相傳,如今盧威和盧賁死了,綠石府的未來也就沒了,老者雖然很想跟少年拚命,但是想到還有綠石府在,他還不算走到山窮水盡的時候,血脈可以再陪養,但是要是綠石府沒了,那就算他僥幸活下來,那也隻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罷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者望著少年,雖然感覺到少年現在好像有些虛弱,但是老者不敢賭,他不敢拿他和綠石府的命來跟少年的一條命賭,一旦賭輸了,少年還能再施展一次,那麽他和綠石府今天就要在神州偏僻之地除名。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是老夫小看你了。”


    老者對董難言說道:“你想殺得人都已經殺了,還有什麽不滿?還想殺誰?你今天一並了結了吧。”


    他想要殺的人已經殺了,董難言縮迴手,再殺下去就是濫殺無辜,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的意義,董難言轉過身,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少年的腳步都有些沉重,甚至身形有些搖晃,心中搖擺不定,老者糾結了很久,直到董難言消失在他眼前。


    “你們都下去吧。”


    “遵命。”


    喝令所有人都離開這裏,老者站在什麽也沒有留下的空地上,淚流滿麵。


    已經從一開始的腳步沉重到現在的踉踉蹌蹌,走出了很遠很遠,確認後麵沒有人跟來,而綠石府的神識又掃不到這裏後,董難言扶著一棵樹,氣喘籲籲。


    老者沒有對他出手,看樣子這場心裏博弈,是他勝了。


    不管是在這裏還是迴到離南鎮,都是不怎麽安全的,隻有讓那些人忌憚,他才能安全,盤膝坐在樹旁,董難言開始吸納天地靈氣,讓自己抓緊時間恢複過來。


    從離南鎮到這裏來,董難言一刻也沒有休息過,全速趕路,而登上山,踏上綠石府後更是沒有一刻休息,都是在不停的戰鬥,如今體力透支,正在盤膝打坐的董難言充滿困倦,腦袋耷拉下去,少年靠在樹上睡著了。


    等到少年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不是樹林的景象,從木床上坐起來,董難言聽到了屋外傳來的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走出屋外,這裏好像是一個寂靜又安逸的山間小屋,屋外的木桌上擺著兩盞清茶,有人裹著裘皮大衣從林間走來。


    裘皮大衣都擋不住女子的妙曼身姿,見到董難言站在外麵,女子笑道:“你醒啦。”


    他不是在盤膝煉氣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現在平安無事,看樣子這位姑娘應該是沒什麽歹心,董難言問道:“姑娘,這裏是哪裏?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姑娘?”,女子掩嘴一笑,“你應該叫我姐姐。”


    女子示意董難言坐下,“我就住在這裏,昨天路過那片樹林的時候見到你倒在那裏,就把你帶迴來了。”


    給少年推過去一盞桌上的清茶,女子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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