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風在唿嘯,這道一開始隻能在陶氏禁地中聽到的聲音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外傳播,聲音越傳越大,到後來,竟是整個障林國裏都在不停地迴蕩著。


    嘴角溢出一口鮮血,厲有疾滿臉震驚的望著飄浮在空中的這團黑氣,這是何物?


    風洪的聲音在厲有疾心湖上響起,“厲兄,小心,這可能就是神鏡下鎮壓的東西。”


    厲有疾心頭一緊,障林國的傳說,已有千百年,那這頭存活至今的鬼物是什麽境界?


    “你們怎麽了?”


    在黑氣出現後,在場的眾人,隻要是障林國人氏,便盡皆跪倒在地。


    陰冷的聲音再度從黑氣中響起,桀桀的笑聲傳蕩在眾人耳中,“愚蠢的奴民們,你們該用性命償還你們的罪孽了。”


    陶氏禁地裏的黃峰、邵煥等障林國人氏麵色漲紅,血氣好像凝聚在頭頂,一個個雙目無神的站在原地左搖右晃。


    就在黑氣中傳來一聲享受的吸氣聲時,跟在宋皆宜身後站著的秀林身上突然騰起一道龍形金氣,在障林國上空炸響,嘹亮的龍鳴之音將眾人從迷茫中鎮醒。


    “奴脈陶氏!”


    黑氣中一聲充滿千年怨毒的怒吼聲緊隨著龍鳴響徹在這方天地,“奴血罪脈,違背主命,以下犯上,今日抹去!”


    以比厲有疾和風洪快上不知多少倍的速度,這團黑氣幾乎在聲音傳出的下一秒,就出現在秀林麵前。


    隻是在晚晴劍麵前一頓,黑氣竟然直接從葉芷的身體中穿過,直奔小男孩而去。


    就連青神衣下已經暗自出拳的宋皆宜,也一拳揮了個空。


    天上一直跟隨董難言一行人的落葉宗老祖葉澈和宋皆宜身後隱於天地裏的女子幾乎是同時開口。


    老者皺眉中疑惑道:“渡海境?”


    少女身後的女子卻是肯定道:“渡海境,靈體。”


    不屑的笑聲在秀林身前響起,就像是陶毅吸納龍氣一樣,黑氣沒入秀林口鼻之間,男孩的眼睛,瞬間一片漆黑。


    占據了秀林身體,被封印千年的障林國之主,嘴角掀起一抹微笑,活動了一下這幅尚還年幼稚嫩的軀體,正要開口說話間。


    突然間有一抹光芒自男孩眼中閃現,與其說秀林的表情現在無比驚訝,倒不如說是占據這具肉體的黑氣此刻震驚的無以複加。


    這具障林國陶氏罪奴血脈,心中竟然有一座金身佛像?!


    簡直就是天生相克,幾乎就要佛光照耀下消融在秀林體內的黑氣驚駭萬分的趕緊舍棄這具肉體,趕迴到桃樹下方,吸收著黑色花朵間的稀薄黑氣。


    遠處不知道距離神州多遠的一處酒館內,有一個和尚狂飲下一口酒,然後笑道:“小東西,你是蛔蟲啊,往人肚子裏鑽?”


    再度痛飲下一碗酒,和尚雙手合十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語:“佛祖心中留,佛祖心中留。”


    已經恢複不少的黑氣又重新浮在空中,遠遠望著秀林,心有餘悸。


    “你們是為了樹下那麵鏡子而來?”


    聽到黑氣中傳出的詢問聲,摸不清的對方底細的厲有疾拱手道:“不知前輩被困樹下,多有冒犯。”


    風洪也連忙道:“前輩,我等雖是尋寶而來,但是不知道前輩在此,那麵神鏡,若是前輩喜歡,拿去便是。”


    劍血山莊和靈雲山以及淋風穀,皆是認為樹下被封印之鬼早已經隨著歲月消亡,頂多有幾隻不成氣候的小東西,不曾想,竟然還有這樣一頭龐然大物!


    “喜歡?”


    聲音陰冷一笑,“少說廢話,既然你們為了寶物而來,想必知道我是誰,若是聽我吩咐,事成之後,那麵鏡子可以讓你們帶走,但如果不從,雖然我現在殺不了你們二個,但是桃樹封印已破,殺你們不過是早晚的事。”


    厲有疾和風洪相視一眼,見到黑氣剛才的詭異手段以及看不透徹,男子問道:“不知道前輩有什麽事吩咐我們?”


    聲音猶如從森寒地域傳來,“你去繼續掘開桃樹,餘下的人則是幫我殺戮障林國罪民,尤其是那個小男孩,事成之後,寶物你們拿走,不然,就憑你們兩個小小的登樓四境,難逃一死!”


    厲有疾和風洪同時一驚,把登樓四境說的這麽輕描淡寫,難道?


    厲有疾揮手一招,血紅色長劍再度插在桃樹下,“願聽前輩差遣!”


    風洪心裏思付一下,障林國的這頭千年老鬼,絕對不會對那塊符牌感興趣的,但是想必也不會任人拿走這塊可以製衡他的寶物的,也罷,就先按這老鬼說的,等厲有疾掘開桃樹,再動用陣法,搶到符牌就走。


    突然,在風洪一驚,隻見一直吸納著黑花的黑氣狂笑,桃樹下,有一道人影站起!


    附著在陶毅的屍體之上,障林國千年之前的舊主放肆大笑,“想不到,這還有一具陶氏罪脈之軀,還好,到是能勉強承載住我。”


    突然這具身體輕輕開口,吐出兩個字,“羨兒。”


    障林國舊主驚訝道:“好大的執念”


    隨著稍稍適應這具身體,一股不遜色與風洪與厲有疾的氣息從桃樹下宣泄而出,震撼人心。


    ————


    一間小酒肆裏,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坐在門檻旁邊,遙望著高高的山嶺,心裏是又期盼又擔憂,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老者心中期盼越少,擔憂愈多。


    就這樣一直等到夜幕降臨,整整在門邊坐了一整天的老頭終於起身,搖搖頭,歎息一聲。


    看樣子那對仗義俠侶,是沒能除掉那個妖怪了。


    “爹,您沒事吧?”


    聽到自己閨女關切的聲音,老者有些老淚縱橫,道:“閨女,是爹沒有本事,保不住你啊。”


    “爹,沒事的,不怪你,女兒認命就是了。”


    雖然這間小酒肆不大,但是女子卻長得花容月貌,眼裏泛著淚花,緊忙安慰老者道:“爹,別光想著壞處,萬一是成功了呢,隻是人家耽擱了一會,或者…”


    女子不知道怎麽編下去了,那兩個熱心腸的仗義俠侶,從天亮就上了山嶺,結果現在還沒迴來,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老人家拉著閨女的手痛哭道:“是咱們不好啊,害了人家啊,是咱們對不住人家啊。”


    正當老者痛哭時,突然耳邊響起劈裏啪啦的聲音,老者以為是那對俠侶迴來了,急忙朝外看去,結果瞧了老遠都瞧不見人影。


    女子朝屋子裏麵努努嘴,示意道:“爹,是那個和尚。”


    老頭轉身看去,隻見昨晚喝的不省人事,昏睡到現在的和尚不小心打翻酒碗,看到老者哭泣的樣子,和尚問道:“老人家,你為何而哭啊,貧僧幫你開導開導。”


    指著另一張空座,滿嘴酒氣的和尚撓了撓頭,問道:“那兩個施主呢,昨晚貧僧喝醉了,欠他們的酒錢還沒還呢。”


    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和尚,昨晚風塵仆仆的走進酒肆,老者還以為是來化緣的,不曾想,竟是來這裏討酒吃的,這和尚嗜酒如命,抱著一大缸酒水竟然把頭探進去開喝,這可著實嚇壞了老者。


    本著和氣生財,再加上這和尚古怪,老者本來想著就當是行善了,也不想收這一缸酒錢,不料和尚卻是非給不可,可是兩手空空,和尚哪裏有錢哩,最後還是另一桌上的俠侶,笑著掏出一袋銅錢,遞給和尚,“大師豪爽,若是沒錢喝酒,那今天的酒,我請了,大師隻管喝。”


    一想到那豪氣幹雲的男子模樣,老者心就痛,多好一對小情侶啊,可惜了,實在是太對不起人家了。


    對,還有這和尚。


    老者趕忙道:“大師,酒錢不用還了,你快些走吧。”


    “不用還了,那怎麽行。”


    和尚又喝下一碗酒,環顧四周,緩緩道:“老人家,您這不會是個黑店吧,莫非是見到那兩個施主有錢,你就把他們…”


    和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大師,你胡說什麽。”


    “大師,你誤會了。”


    “誤會?那兩個施主不知道哪裏去了,你們在這哭哭啼啼不讓貧僧還錢,還趕貧僧走,這是為何?”


    “大師,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老頭子我賣了一輩子酒,幹的都是本本分分的買賣,哪裏…哎呀。”


    “那到底是怎麽迴事?”


    “你這個和尚問這麽多幹嗎?”,老者急的一拍大腿,不想讓這個和尚誤會,也想讓和尚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趕緊緩緩講述事情原委。


    原來這地方叫溝兒嶺,早先曾經盛產一種叫做烏金的礦石,傳說隻要在鍛造兵器中加上一點,就會讓兵器變得無堅不摧,是仙家祭煉兵器的原料之一,所以靠著烏金礦這個寶盆的溝兒嶺,當真是富得流油。


    以前這溝兒嶺除了挖礦沒有別的職業,家家戶戶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以挖礦當做營生,因為烏金實在是太多了,所以人們就像是鼴鼠一樣將土地挖的坑坑窪窪,一個洞連著一個洞,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土地荒廢,綠水幹枯,青山崩塌,綠草化沙,曾經山清水秀的溝兒嶺,變成了遍地黃沙的貧瘠荒漠。


    前半輩子挖礦後半輩子賣酒的老者歎氣道:“當時沒人在意環境好壞,因為僅僅一塊手指甲大小的烏金,就等於一棟大宅子啊,那個時候各家各戶挖的家裏都堆不下,都得另建房子專門來囤積烏金。”


    老者指著酒肆,“這件酒肆以前就是我家用來裝烏金的。”


    和尚嘖嘖笑道:“感情老人家你們這都是土財主啊,怪不得這麽大方不跟貧僧要酒錢。”


    不過和尚摸摸頭疑惑道:“可是老人家,貧僧還是沒明白,你說得這些,跟貧僧有什麽關係?”


    和尚恍然大悟道:“貧僧知道了,老人家你該不會是想說兩位施主去挖礦去了吧?”


    哎呀,這得是喝了多少酒啊,吩咐閨女去泡上一壺醒酒茶,遞給和尚,老者道:“大師,你醒醒酒,聽我說完。”


    在老者的目瞪口呆中,接過醒酒茶的和尚卻抓起酒碗一飲而盡,砸吧嘴說道:“老人家,你放心,我沒喝多,你繼續說,我倒要聽聽,到底是怎麽迴事。”


    “哎。”


    白發蒼蒼的老者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都說借酒消愁,可想而知賣了半輩子酒的他心裏有多少愁緒。


    “靠著這烏金,我們溝兒嶺的家家戶戶算是賺的盆滿缽滿,有了錢,誰還會在乎這裏是綠還是黃?不瞞大師,當初就是所謂的仙家玉露,洞府瓊漿,老頭子我也喝過,拋去什麽延年益壽的功效不說,滋味嘛,也就那樣。


    老者越說越多,“當時大家夥心裏都想著再采點,再采點,再采點就收手出去享福,可麵對著金山銀山,誰會率先收手?就這樣一天複一天,終於,溝兒嶺發生了件大事,在十幾年前的某一天,溝兒嶺大地震顫,如同地牛翻身,家家戶戶的烏金盡數向地底鑽去,一夜之間,溝兒嶺從富可敵國,變成了一貧如洗。”


    “這是咋迴事,這烏金長腿了不成?”


    “比長腿了更邪乎。”


    老者指了指地下,“是這地下的烏金礦中,有一塊母金,吸收日月精華,受到天地蘊養,得了大造化,開了靈智,化成了一頭烏金搬山獸,我們溝兒嶺的烏金,都在這頭搬山獸的蛻變中被它給消耗了。”


    “老人家,這也怪不得它啊,那烏金本來就是人家的,難不成是它化成搬山獸後為難你們了?”


    “還有,老人家,你是不是真當貧僧喝酒了就忽悠我。”,和尚皺眉道:“這外麵不是青山綠水的嗎?那有什麽遍地黃沙?”


    遠處夜幕下,從酒肆向外看去,依然能見到外麵隨風飄蕩的柳枝和遠處的青山。


    ————


    吩咐著劍血山莊的厲有疾去挖斷這株桃樹,占據著這具充滿癡念的軀體,有千百年恨意等待發泄的鬼域之主對貪戀寶物的風洪,心中怒氣不消的厲寒一揮手,喝道:“去殺光他們!”


    盯著宋皆宜葉芷等人,風洪心中暗恨,要不是這些人,哪有這麽多波折?也好,今天就教教你們這些小輩,多管閑事,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打定主意先暫時聽從這頭千年老鬼,等待桃樹一倒便用陣法取走符牌的風洪隨意一揮袖,身前的障林國軍士便被狂風吹起,隻不過看上去招式花哨,出力頗多,但其實隻不過是在裝裝樣子,對符牌充滿癡念的老者,注意力就沒從桃樹上離開過。


    師兄去催動劍陣掘樹,百般無聊的厲寒咽下心中的不忿和怒氣,要不是師兄,那個少年竟然真是能夠殺了自己?


    跟風洪一起向前,準備大開殺戒,出出心頭怒火的厲寒突然一愣。


    隻見遠處有一道人影站在對麵障林國千軍萬馬之前。


    隨手撿起一把跌落在地的長劍,劍尖對著桃樹,在風洪的嗤笑,厲寒的震驚,鬼物的不屑中。


    少年輕聲道:“貪嗔癡恨,我一劍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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