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內,顧家疑似被退婚的消息也早就人人知曉,而大殿之上顧尚書認定顏宋妖女的事也皆有耳聞。畢竟他們本就對這新來的女官沒有善意,這一出事情更是撇的更幹淨了。


    “陳大人,你可知班固大人寫的《漢書》放在哪兒了,我尋了好幾處可都未看見……”她張望著太學高的足以戳破屋頂的書架,這裏頭的藏書少說也有幾十萬本,一本本找來實屬吃力。


    “漢書?”陳大人走到她身後,淺笑一聲道,“你這一介女流尋那書幹嘛?想要捆住男人的心,可不該看這些書。”眾人在後頭嬉笑,皆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


    “陳大人此話是何意?”她轉身蹙眉,麵前這男人輕浮笑著,甚至還有些不壞好意,“本以為這太學乃是文人墨客向往之地,想不到今日一見卻是烏煙瘴氣。”


    身旁那些人這才趕來湊這熱鬧,“你這女子!好不懂規矩!你可知陳大人在太學是何等位置!”


    “這我自然不知……我隻知陳大方才人口出狂言,輕浮膚淺,而你們在一旁偷笑,並非君子所為,實話實說罷了。”


    她在這一眾男人中竟絲毫未見畏懼,陳大人心中倒是認定了那妖女一說。推開眾人,拿起桌上的戒尺,就朝著她後背重重一擊,眾人瞠目之際,背上一絲劇痛直衝腦袋,她忍著疼身子卻不自主地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之上。


    顏宋或許也未曾想過,陳大人平日看上去儒雅的樣子,竟會拿起戒尺朝著她身上打去。身旁的太學眾人更是不敢上前勸說,盡管這朝中謠言傳的有多厲害,但誰人也不敢動聖上的人,唯獨陳大人竟直接出手。


    陳大人氣急敗壞,“你這妖女!蠱惑聖上不說,如今還敢玷汙這神聖的地方!今日,為了玉都的今後,就算是聖上怪罪我也要將你打死!”那戒尺淩空一抬,她正麵相迎,眼看那戒尺就要砸到她的額頭,她雙手護著卻長久為感受到戒尺砸下的劇痛,微微睜開眼,麵前一人通紅的手正攥緊那根戒尺。


    “陳大人,這光天化日之下,你竟動手打一女子,要是傳出去,你這太學祭酒該大丟麵子了。”


    陳大人收迴戒尺,然,仔細打量麵前這位少年,書生模樣,儒雅知禮,也就稍稍降了降火氣,低聲問道,“這公子是何來曆?太學之中並無此人。”還沒等身後眾人迴答,那少年便自己辯解道。


    “我與顏姑娘的經曆相似,都是由聖上派來這太學做個小官的。”少年躬身說道,隨即向顏宋示意一眼。不過,顏宋也奇怪著,許漫修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為何不迴江南,反倒留在了玉都。


    陳大人一瞧這少年的模樣,笑道,“這聖上還真是看我們太學缺人了,這一來一去得別在我們太學養人。”


    “荒唐!”大殿之外,那人氣勢洶洶走進,見者皆躬身退到一側,即便陳大人是這太學的祭酒,也該知道這太學之中最為身份尊貴的乃是這玉都城的太傅,梁太傅。


    陳大人有些心虛,上前迎接道,“師父……您怎麽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梁太傅揮袖坐下,白眉皺在一塊,斜眼瞧著底下眾人,“我若再不來,這好端端的太學可就要被你給毀了!”


    “師父說的什麽話,聖上安排顏姑娘到我們太學,實屬有違朝綱,我等也是為玉都的名聲考慮。”陳大人說的振振有詞,身後的眾人也連連讚同,畢竟,女子入宮為官已是不妥。


    “玉都曆來何曾有過明文規定,這女子不得入朝為官?”梁太傅深咳幾聲,緊接著看向一旁的許漫修,“你不但小瞧女子,連這位公子也一並侮辱,你可知你犯了什麽事?”


    陳大人跪地求饒道,“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一定戒驕戒躁,決不再為難他們。”


    陳大人表麵雖已放下姿態,但心底必定對顏宋此人心懷更深的恨意。想不到,他在太學待了十幾年,在師父的眼中竟還不如一個黃毛丫頭,心中的恨無法紓解,隻能帶著眾人憤憤退下。


    “太傅,實在是抱歉,這幾日總是讓您為我出麵講話。”她三人走在廊道內,外頭開始飄起雨花,秋日的雨與夏日的完全不同,也正是這場雨帶走了大地僅存的那股子熱氣。


    梁太傅白眉一舒,看向她,淺笑道,“該說抱歉的是老夫,方才那個是我的徒兒,在我身邊學了也算有些年頭,做事竟還是如此任性妄為,不知可否傷了二位?”


    許漫修抱著手臂,仔細看著麵前那老頭,確實玉都內的學問人該是這樣才對,“沒什麽大礙,我等都是從小地方來的,自然不受人待見,是太傅見多識廣,為人宅心仁厚,才不嫌棄我們。”


    “許公子此話生分了,我在江南對你的名聲少有耳聞,孩子們都叫你許秀才,很愛聽你講課,說實話,比這太學有些隻會空做學問的人強上許多。”


    許漫修頭一迴聽有人誇他,竟還臉紅起來側過半邊臉,講道,“不敢當,做學問自是永無止境的,我也知道我與太學這些人的差距,也正是因此,才想要留在玉都城深造,學成之後也算是為江南的百姓做一些事。”


    梁太傅倒是極其欣賞此人,一邊搖首一邊鼓掌道,“許公子有如此誌向,老夫正是自愧不如。這怪不得江南百姓上下無論如何都聽得進許公子一句勸,能做到這般舍己為人的實在不多,許公子若不嫌棄老夫,遇上不解的問題也可以同老夫商討……”許漫修謝過,臉上並未露出什麽驕縱的表情,確實,他和太學的人很不一樣。


    其實就連顏宋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許漫修一定要待在江南,為什麽他能為江南如此盡心盡力。


    他突然問她,“所以,那個人是玉乾是嗎?”


    什麽那個人?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奇怪。


    “你拚命守護江南,守護百姓的理由,是不是因為他的原因?”


    顏宋更是聽不明白,根本不知道如何迴答,隻是看著許漫修一人淺笑著,似乎從未見過他對自己笑。以往的他,總是對她百般挑剔,但今日,卻突然問出如此奇怪的問題。


    “許公子怕是誤會了,我留在江南是因為外祖父的緣故,守護江南的百姓也是因為外祖父的意願,與他人無關。”


    無論他是否相信,他都始終記得,那天重傷之後,他躺在草叢中,費力拖著身子迴來,她臉上久違的笑容。不是因為靈山軍退了,而是那一天解救她的人是玉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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