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處的疼慢慢退了下去,阿秋收迴了手,拿起衣物緩緩向前行。原地隻聞見心碎一聲,卻瞥見眼眶微紅的狼崽子,攥緊著自己的手。他的執念,某過於上巳佳節,踏水長歌,那個白衣少女……


    阿冬此時也從上麵走下,山路陡峭,她一個沒注意也跌倒在地,再爬起,忍著疼大喊著,“公子,公子?”


    一個還站在原地,另一個則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倉皇而逃。


    “公子,你沒事吧?”阿冬一瘸一拐走到他身邊,拉著他的衣袖,著急問道。卻豈料辰月一個轉身,將衣袖狠心一抽,她沒著到力,再次摔倒在地,那一身淺藍裙衫被泥水沾得到處都是。阿冬渾然不知發生什麽,隻是從地上站起,隨即看到他望去的那個方向有個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公子,是遇上了什麽熟人了嗎?”


    辰月轉身,眼眶又如同狼崽子一般發著淡黃色的微光,她頓時怕了,從未見過他用這般眼神看著她,立即跪地,不知所措。


    “說!當初在河邊救我的女子究竟是誰!?”阿冬心口一抖,原來懸著的石頭終究會有沉下來的一刻,那一刻或許煎熬痛心,但這都是當初將石頭懸起時所必須付出的代價。阿冬曉得,那塊石頭終於要落下……


    “公子,這重要嗎?難道阿冬在您身邊那麽久還比不上這個嗎?”


    辰月將她從地上拎起,毫不留情地攥緊她的胳膊,“你該知道,我最恨別人欺騙我。為什麽不告訴我,當初救我的人不是你!是你貪戀錢財,你的虛榮心,在指示你!”雙手一放,她像一灘爛泥倒在地上,隻剩下全身的抽搐,以及那雙看似深情的雙眼,隻不過這般眼神,卻再也無法打動人心,多了,隻會覺得可笑,惡心。


    “我在公子身邊不是為了錢財,我對公子的情意真切,不是那些俗物能夠替代的。公子,是阿冬不好,阿冬這麽做,隻因為對你用情太深。倘若知道公子會如此在意,阿冬就算是死也不會這麽做的!”


    辰月輕聲一笑,想不到自己從小與商人打交道,今日卻被一女子給騙了。


    “既然如此,你我今日情分已盡,你不必跟著我了。”辰月揮袖追著那白色身影而去,而在這荒山野嶺,阿冬卻成了唯一被拋下的人。


    她心中恨,為何辰月能做的如此絕情,為何阿秋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奪走她的一切。世上的一切,為何擁有了以後,還要歸還?阿冬拖著沾著泥水的衣裙,一步一步,看著辰月的背影,一步一步……


    “阿秋?”顏宋瞥見一白色身影立即竄入洞穴之中,走近一看,阿秋躲在角落裏哭。自她的臉受傷之後,她每日都變得寡言少語,根本不是那個曾經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了。


    “發生什麽事了?”顏宋話音未落,洞外的一個聲音遮住了日光,聽著急喘的聲音,再看著懷中痛苦的阿秋,她仿佛知道了那人是誰了。


    “辰家少爺,有什麽事,我們去外麵說?”辰月雖著急想要問清楚此事,但顏宋這般示意他迴避,他也隻能走開了。


    “顏姑娘,我真的有事想要向阿秋解釋清楚。”


    “半年前的事,我也算知道一二,奉勸公子一句,還是不要再傷阿秋的心了。”


    辰月的眼低垂下來,心中翻滾著什麽說不清,“顏姑娘說的是,倘若當初我沒有去尋那個救我的白衣少女,或許,阿秋的臉就不會有事。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公子明白就好,這江南如今動亂,公子還是不要在這邊逗留。”


    辰月搖頭道,“顏姑娘,我實話說了,山下駐軍的靈山軍其是我父親的軍隊。”


    眼睛微眯,滿是難以置信的一副表情,顏宋怎麽也想不到辰家竟與靈山軍有關。身子往後一退,倘若辰月知曉了他們躲藏的地方,那他的父親豈不也知曉了,她張望著山下,並未有動靜,這就奇怪了,辰月一人單槍匹馬上來是為何?


    辰月解釋道,“我知道顏姑娘的顧慮,但我與父親不同,這次上山隻是想來幫助江南的村民們。顏姑娘也該知道待在山頂並非長久之計。”


    “以辰家公子的意思,我們該如何去做呢?”


    “我父親的軍隊隻駐紮在這山的南麵,也就是此番我上山的路。倘若姑娘能從北麵找到一下山的路,便可以趁著夜深帶著所有村民逃出江南。”倘若辰月說的是真的,他上山的動機僅因為此,怎麽看都有些可疑。


    但他說的倒是不無道理,倘若知曉了靈山軍駐紮的位置,找到出路,也就能化解如今的僵局了。


    洞穴之內,阿秋的衣服因為都是紗製的,盛夏的風拂過,帶走水汽很快就能幹了。


    “阿秋。阿秋你在這兒嗎?”她再次聽到方才熟悉的聲音,身子往後縮了縮,這洞內不止她一人,所以阿冬很難在這光線暗的情況下,一眼就能找到她。


    “這不是顏姑娘的丫頭阿冬嗎?穿的那般美,我都不認識了。”婦人一眼認出了阿冬,瞥見她衣著不凡,小聲說著當初她與辰家二少爺之間的事,婦孺之間的談話總是有些不悅耳,“這丫頭虛榮心重,當初不告而別,連自家小姐都不顧,依我看,這次她迴來必定是那辰家少爺不要她了。”


    “你們給我住嘴!”阿冬攥緊著拳頭,像是要吃人般長大著嘴,氣得眼眶微紅,幾個婦人三三兩兩結伴走出洞。她這才看見方才那白色的身影,果真是阿秋,是她害得自己被公子責備。


    “阿秋,事情已經過了那麽久,為何你就不能放過我?”阿冬看著那身影微微動了動,卻依舊沒有迴應,“我知道你還在責怪我當初的意外,但那次是意外,誰也不願意發生的。”


    “意外?”她終於有了迴應,輕笑一聲,從石塊上站起,“什麽是意外?你自己澆濕衣服是意外,在河中推到我是意外,還是故意頂替我的身份與辰月走是意外?!阿冬,我倒是越來越不明白了,你這一生中到底有多少意外?”


    “你別冷嘲熱諷的!”阿冬也沉不住氣了,“這些事情是我做的又如何!怪隻怪你狠心奪我所愛之人,辰月愛的人是我,但為何你始終要來破壞我們!”


    阿秋搖頭,正想要走,身後的阿冬卻突然問她,“你想不想救這裏的人?”


    她迴頭,不知阿冬所謂的救是什麽。


    “我告訴你救這些人方法,你離開辰月。”阿秋還是沒有迴應,一雙眼疑惑看向她。


    “我知道靈山軍的弱點,隻要在西邊的樹林內燃起黑煙,那是他們退兵的暗號,他們看到後,便會錯信退兵。”


    阿秋轉過頭,問她,“我憑什麽信你?”


    “我欠小姐和你那麽多,你就當是償還,今生今世都不要與我和辰月再有任何瓜葛。”阿秋白衣魅影離去,像還是那個在河邊踏歌的少女,天真爛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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