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大概永遠忘不了,成婚當日,玉德的那一個眼神。就像是心死了,在一片荒漠中失去了最後的方向。


    三日前,聖上的詔書頒布,大婚之日便定在三日後,滿朝文武皆可來皇城赴宴,周王更是親自命人將嫁妝連夜從周國送來。這是兩國和談後第一次活動,而由此,聖上也應允打開與周國的貿易口,與周國成為盟國,自然為周國玉都的百姓都帶來了不少益處。


    大殿上,玲瓏這位待嫁公主第一次見著兩國的聖主,卻毫不失色。倒是周王見著她,臉色一下鐵青。


    聖上上下打量著她,問道,“哦?這位便是玉清公主吧?”


    周王迴過神,點頭,“是,正是小女……”他的眼神自始至終沒從玲瓏身上移開,而此時,他大概也猜到他那個小女兒已經逃出玉都,心裏即是恨,也無力迴天。


    其實玲瓏長得確實清秀動人,五官精致得如同畫中美人一般,尤其是那一雙眼,水靈靈的,愣是能與這世間最美的事物聯係在一起,說是美人實至名歸。


    “確實清秀動人,如此看來與阿德也是般配。”


    一旁的宮人也迎合著,“聖上說的是,九皇子殿下就在殿門外候著了,是否請他進來?”


    “哈哈,這也倒好,讓這倆孩子先互相見上一麵。”周王點頭,臉色卻依舊很差。大概在擔心玲瓏露出馬腳,又思慮著他那女兒去向何方。這兩國的聯姻,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亂子!


    玉德大步走上殿,也沒正眼瞧他那美嬌娘,一下跪倒在殿中央。


    “父皇,兒臣不能娶她!”


    “放肆!”聖上的臉鐵青,龍須微顫,以往他便會立刻重罰玉德,可今日有外人在場,不敢動怒。


    通了通氣,轉而鎮定朝周王說道,“周王不必在意他的話,小孩子總是有些鬧騰,婚宴的事情已安排下去了,三日後便可成婚。”


    “自然自然,看這九皇子年少英姿與我那女兒也是一對佳人,往後要請您多擔待小女,她初來玉都,許多地方還做的不足。”


    聖上和周王相談甚歡,既然玲瓏能夠代替她女兒嫁入玉都,沒人知曉,?周王又怎會多嘴將這事捅破呢?畢竟與這兩國有益的事情,誰也不會特意找麻煩。


    “你給我站住!”玉德氣急敗壞的樣子,早已失了所謂的皇者風度,朝著玲瓏那兒一路小跑。


    “殿下是有什麽事嗎?”


    他第一次見著玲瓏,有種說不出的熟悉,那眉毛眼睛都長得無法挑剔,這女子竟有著這樣一幅美顏,而這樣一個女子竟是要許給他的。倘若是從前,他一定,絕不會放棄這門親事。可如今,玉德這樣的人也開始念起真情來。


    “我問你,你想同我成婚嗎?”


    玲瓏抬眸,那一雙眼柔情似水地望著玉德,“殿下這是……要悔婚的意思?”


    他搖頭,激動連著她那衣袖扣住胳膊,“你就那麽甘心作為兩國的犧牲品!要是今後你再遇到你喜歡的人,那時可就晚了!所以,進去,和你父皇說你不嫁!”


    喜歡的人?玲瓏眼中突然閃過一道五彩的光,像是有個人影浮在眼前,轉而又迴到淺碧色。


    “是嗎?看來殿下已經遇上喜歡的人了。”她彎唇,看著他,“我猜猜,是那個叫做洛靈一的人,還是你一直再找的那個失蹤女子?”


    他蹙眉,這個異國公主認識洛靈一還有全勝?他滿是疑慮看向她,“你知道那麽多?……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嫁給我。”


    玲瓏隻是個替代品,所謂的替代品不該有自己的選擇,所以她鐵了心,即使還有別的原因,都改變不了如今她一定要嫁給麵前這人的事實。


    “確實鐵了心,否則我不會站在此地。”


    玲瓏說完,他很是不解一段時間語塞,然後立刻出言警告她,“好!但你要知道,你在府裏不會有任何地位!在我府裏,隻有一一是我唯一的王妃!”


    隻有一一,玲瓏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他對洛靈一的愛,竟已到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好,我知道了,我還有事,不便在這兒。”她躬身行禮,離去。


    玉德不明白麵前這個女人,無論他如何軟磨硬泡,她都好像鐵了心一樣。身負周國使命嫁給他,真的對她而言那麽重要嗎?玉德想不明白,也不願想,隻是心裏惱火,他還是要娶那個不愛的人。


    他似乎有些明白他二哥麵對顏宋時的情感,即是麵前有個再好的人,但他的心已有所屬。


    “公主,你怎麽哭了?”


    玲瓏輕拭了眼角,竟真有些濕潤,“我哭了?嗬,怎麽連悲傷也沒感受到,就流淚了,真是沒用。”


    埋怨,就好像是對自己的不滿,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厭惡起那個自己。


    “要不要去顏姑娘那兒,之前您不是一直想去?她在風吟殿,應該是走……”


    她搖頭,“浣浣,我想迴宮了。”


    浣浣也沒多說,扶著她的胳膊,“好,公主想迴哪兒就去哪兒。”


    她紅著眼眶,心裏堵著塊石頭,血液沒法從那兒流走,就好像一直膨脹,最後會爆破一般,那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錯了。可是,一個人的一條路,有時候不能迴頭。


    風吟殿的人,這幾日趁著天氣好,都將屋子裏的被褥拿出來曬。絮梅以前是個繡工,所以繡活一直都不錯。這快入秋了,殿下的秋被和床褥也要置辦起來。


    她手裏一直不停休地繡著,邊說,“近日,殿下要遠行一趟。”


    “去哪兒?”


    “皇陵。”


    顏宋手中的被子揉在手中有些皺,皇陵?他怎麽去那兒?


    她試探著問,“可這離祭祀大日還有些日子,太子殿下此時去作甚?”


    “是去看望太子的生母。”


    背後,是白城在迴答她,然後拿起她手中的被子,徑直走到杆前。


    “慕南夫人?”


    被子一下摔得筆挺,被她在陽關下打出許許多多的塵埃,好似滿天飛雪,卻讓人有些唿吸難受。


    白城走到她身邊,擠著笑,向來給她的就是那種苦笑,“顏姑娘還是不要去了。”


    “白城!”絮梅一向是幫顏宋的,隻是她想不明白,她從未招惹過白城,卻能夠使她那麽厭惡自己。不明白,想不通。


    “這看望先人本就該揣著真摯的心,像是那些懷揣著歪心思的人,沒準還會遭天譴。”


    絮梅拉扯著白城的袖子,卻被她一把甩開,“白城你幹嘛!這話說重了,好歹顏姑娘是真心實意照顧殿下的,你沒瞧見,殿下的病近日都不犯了嗎?”


    她又是一聲輕笑,“是真心實意,還是另有所謀,顏姑娘最清楚我的意思。”


    白城明白她的來意,自然,就連風吟殿的主人也明白她的目的,仗著這個她竟有底氣來。


    “自然明白,這忠告,我會收著。”


    她放下了被褥,起身,沒理睬白城徑就直走進大殿。


    “殿下。”她見今日玉乾的精神挺好,卻依舊選擇在這暗處點著蠟燭看書,分明,外頭的陽光正好。


    “坐下,有事同你說。”


    她應聲,然後隨便找了個矮凳坐在他的床前,“是關於太上皇的事?上次我已說清楚了,還有那個玉拐真的不是我摔碎的,你可不能怨我!”


    那日,她說完那些話後,也不明白為何太上皇的情緒激烈,隻是依著玉乾的性子,見著那一地的碎玉石定又會推到她的身上,她可賠不起。


    不過這次她猜錯了,玉乾並不在意當天的事,“不重要,不重要——反正摔得也不是我的寶貝。還記得幾個月前來犯的陳國嗎?”


    她一個激靈,“記得。”


    “三日後陪我出趟遠門。”


    “是去皇陵?”


    他嘴角一勾,放下書,“你知道的還真不少?但這次不是,是去陳國,查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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