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莞扔下刀子,就被劉娥拽了出去,“以後自己要小心了,沒人看著你,哄著你,吃喝用住,都不容易,我就送你兩個丫鬟吧,放心,都是多年的心腹。”


    芙莞自信道:“我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保護自己!”


    兩人剛到圍欄朝下一探,果就兩位男子於數百兵卒中交戰起來,劉娥笑道:“他們怎麽打起來了?”


    劉娥又驚又喜,卻也想看看他們的真本事。


    一個一身白衣,俠氣凜然,一個一身甲胄,威猛霸氣。“咣”的一聲嗡嗡響,將軍踢翻了桌子。


    三尺高的黃花梨木桌,鏤雕得花紋滿布,鎏金鑲玉,卻被將軍起腳就踢翻,金光燦燦得朝俠士砸去,看得兵卒們忘了自己是在找人了。


    可那俠士提前就一個翻身,即刻踢迴了桌子,待要撞到將軍時,他卻嘴角一笑,一個運氣聚力,隻單手高高握住了桌腿。


    這百十來斤的黃花梨木桌,又是飛快地衝去,竟被他伸手穩穩地接住,若非天生神力,斷難做到。


    眾人瞠目結舌,有的竟被他震得嚇掉了兵器。可壯士一抬頭,桌上竟沉壓著那位白衣俠客。


    白衣表情淡然,卻樂在其間,“好大的力氣!”


    說罷他突然朝上一個騰身,想要重壓下來,而將軍已然迴眸瞥到,瞬時一踏兩腳,後蹬力雄渾無比,兩手抓起那桌角又朝上扔去。


    “又來,有意思!”


    俠客飛起後一個蹲身,猶如一個大鼎兩腳又重重地撞在桌麵上,“嘭”的一聲,桌子又朝將軍砸去。


    見那力道和下降速度已然不能再擎,眾兵卒嚇得都朝後退縮,有的都跑到門口去了。


    可那將軍猶自巋然不動,忽的兩眉展如怒雲,兩目瞪如火球,兩拳握如銅錘,兩背隆如象脊,在那快如奔雷的大桌子再砸將下來時,他一個迴臂迎擊,“啪,哐!”


    一條桌腿被他頃刻砸斷,又迴身砸垮了另一個桌腿,勁道透得那桌麵刹那間頂起白衣俠士。


    此刻俠士不再停留桌麵,一個後翻身俯衝,迎麵一拳朝將軍擊去。


    “哼哼!”


    將軍一個冷笑,右腳一跺地,起身就用右肘扛砸過去。


    見對方粗壯的右肘包著鎏金掩膊,俠士在擊到他的瞬間忽然揚起拳頭,肘尖剛露即刻迅疾地朝那將軍的肘部一落,“啪”得一聲脆響,直砸得將軍身體一趔趄,隻見他剛咬牙忍著,繼而迴身一拳朝俠士的頭部掄去。


    白衣俠士見他重拳又來,卻沒躲開,一個後蹬力,氣貫腰胯、肩背,那右臂即刻繃起,將其周身之力,盡朝來拳放去。


    “壯士住手!”


    一聲喚止,止不住硬碰硬的英豪胸中氣。


    “駙馬住手!”


    一聲嗬斥,禁衛軍和開封府兵已然湧進,來人幾步踏前,“兩虎切莫相鬥!”


    朝俠士遞個青眼,但見那俠士滿麵紅光,似笑非笑,叉腰撣了撣衣角,可駙馬卻被震出了三四米,依舊猙獰著麵孔,忍著五內劇痛。


    “大宋疆土之上,竟有這般本領之人,不用在戰場殺敵,實在可惜啦!壽寧節之日,天下同樂,駙馬不可如此動粗!”


    盯著來人閉上了闊口,那高大的駙馬即刻就要俯身跪拜,“微臣參見殿下。”


    兩腿還沒落下,來人便一腳托起,“免禮。”


    威嚴瞬間籠罩了跟前,雖樓上樓下都來張望,卻大都不知何人來此。


    “太子殿下!”


    劉娥揚聲就唿喚下來,聽得太子一愣,頓時四下裏張望,“誰?”


    那駙馬這才又跪拜,“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樓上樓下,臣民官兵,齊齊尊拜,唯獨五樓的劉娥和那白衣俠士立住不動。


    隻見他頭戴著皂紗朝天折上巾,腰圍著通犀金帶,紫色具服將二十八歲的容顏,襯得尊貴不可言傳。那俠客雙目含笑,挺著腰瞅著太子趙恆,瞥一眼樓上的劉娥,卻聽她長喚一聲,“太子殿下,您怎麽來了?”


    “愛妃!哎呀,免禮免禮……”


    “三哥!”


    屋內的芙莞想瞅著門縫瞧著外頭,“壞了,壞了……他肯定是來抓我的,怎麽辦怎麽辦……”


    迴看一眼窗戶,她真想跳出去。來迴叉著腰,腦子裏亂成了漿糊,可外頭半天也沒動靜。


    “愛妃。”


    那一眼的碰撞,望得是滿心滿麵的相思柔情,溢得眼角嘴角燦然生光,“愛妃……”


    “看什麽勇士對戰!說什麽壯士住手!贏了算真本事,輸了趕緊滾蛋!驚擾了愛妃,張飛來了也得讓他死無全屍……”


    恨不得伸手就能摟過柳腰秀體,巴不得四下裏全無人息,要不是大宋律法護保商家,他頃刻就要將整個罥煙樓清理幹淨……


    “殿下,您去哪?”駙馬怒氣未消,抬頭就不見了白衣對手,“人呢!”迴身他就望著太子幾步跨上了二樓,“殿下,此處有歹人在此,不安全!臣請殿下速速下來。”


    “帶人速速離開!”


    “殿下,此地不安全,微臣送您迴宮。”


    “出去!”


    三樓迎麵就潑來訓斥,怒焰將起又熄,“這裏是罥煙樓,哪有什麽賊人,大節之日,竟胡說八道!”


    駙馬憋了憋嘴巴,強忍著手臂劇痛,隻好帶人出去,沒到門口他就迴了頭,“殿下!可這裏還沒搜查。”


    太子又氣又急,又不好大怒,隻憋著嗓子拍著四樓欄杆訓去,“缺心眼啊!這什麽地方,莞妹她能來這嗎?再不走,迴宮收拾你!”


    多日沒見劉娥,今又被父皇痛罵,怪自己沒做好表率才導致公主出逃,總之龍顏大怒,皇宮內外再無無辜之人。


    他也被趕出來找芙莞,四處閑逛,就溜達到了罥煙樓。遠遠地看見門前擠得水泄不通,近前才看到駙馬在打鬥,剛要揮兵去助,卻見對方武功了得,神采又不同凡夫,就在一旁觀戰。見他倆鬥狠太兇,這才上前阻止,沒想到兩對熊膀虎膊已然對陣上去。


    一聲殿下,一眼柔波,婉媚細膩,絕勝那春風襲耳,繁花盈目。想著那淚光湧動的紅暈臉龐,目下的階梯步步皆是愛妃的脈脈情眸,看得他竟然一步一跳著竄了上去……


    見駙馬帶兵走遠,劉娥朝風采一瞪眼,“讓沈老板送她出城,快!”


    說罷劉娥就扭著身子,委屈著嗓門,就朝太子徐步迎去,“殿下……”


    剛一轉彎迴頭就瞅著那身男兒裝的芙莞,“將來不管到了哪裏,要做什麽,都要記住一句話:咱們,終究隻是個女人。”


    這句話聽在其她女子耳內,倒是作用尤大,可兩人內心從來都沒這般想過……


    歎口氣劉娥就哭鼻子下去了,“殿下……”


    “帶到沈老板那去?”


    風采看了一眼芙莞,也不多想,就拉她朝隔壁跑去。


    門口的青年和尚看著皇家禁衛軍一波波進去,一波波又出來,望著滿眼繁燈笑道:“小白臉武藝不錯!見太子都不跪,看來上次小看了你,哎呀,贏了你的錢,也被我花光了,以後有機會,一定請你喝個痛快,有緣再見吧……”


    一身百納衣,獨來獨去,才朝著開寶寺繼續趕去。


    卻說那白衣俠士見東宮太子來了,絕然不想跪拜,劉娥既是開口解雙圍,他即騰身而去。


    來到五樓沈老板的房間,他才忍著脹痛讓她塗點藥膏。


    “堂堂歸藏少主,一身蓋群雄的武藝不用,幹嘛跟個蠻漢硬碰硬,那王駙馬可是禁軍出了名的活金剛,天生神力,也沒必要跟他較勁,這冤傷看得人可真心疼……”


    少主搖頭一笑,“錯了!我躲在上頭已經占盡大便宜,哪能再欺負人家,好久都沒試試這硬碰硬的滋味,嗬……痛快!今個真是痛快!”


    說罷他將一張百兩銀票置於桌前,“在下並未帶多少,這個算是賠那桌子之錢。”


    沈老板看都不看,隻手推去,“別說一張破桌子,就算整個罥煙樓都毀在公子之手,那又如何?”


    兩目慷慨,心內卻不快,沈老板道:“公子無須試我,若覺蒲柳之姿實難入公子貴眼,那請自便。”


    少主笑道:“還有酒沒?”


    那沈老板仍細抹著藥膏,又蹙眉道:“公子爺威名遠播,如今卻被個憨夫弄傷,傳出去我這罥煙樓也就關門歇業了,試問江湖英豪,哪個還會來這裏下榻?”


    少主淩目陡現,壓根沒聽她囉嗦,“我說還有酒沒?”


    那沈老板抬個眉,正見那雙不怒自威卻依舊帶笑的瞳仁,為其所懾,低眉就笑道:“當然有,我這的酒,可夠尊駕酒仙喝好幾天的。”


    她卻不知三天功夫,十壇剛進的禦酒早被少主喝差不多了。


    待那泛著隱隱青筋的纖指,細細柔柔地滑到少主的健壯左膀時,少主即感到渾身驟麻,雲錦白袖立時將沈老板的手拂去,“好了,別塗了,去拿酒吧。”


    不過是輕輕一拂,可沈老板卻擰了半個彎,她也是藏著一身好本領,卻不曾想少主的輕輕一滑,力道這麽大,驚得她趕忙收神扭正身子。


    就在欲倒將擎的刹那,少主左手一伸,整個人又被她攬過,正入懷中。


    四目相對,且驚且亮,那雙不知見過多少達官顯貴的嬌媚靈瞳,此刻,卻根底的脈脈含情,由心的怯怯含羞。看得少主耳朵一熱,“若非在下迴眸瞥一眼這罥煙樓,今日,怎會有這般滋味湧在心頭?”


    躲閃著荔枝眸,嬌喘著茉莉香,“哦?小女子實不知,是什麽樣的滋味湧在了少主的心頭。”


    少主目不轉睛,正視著兩丸深眸,“你說呢?”


    沈老板卻笑顏微醺,右手指依舊緩緩地劃在少主胳膊上,“小女子,怎會知道。”


    羞而不慚,樂而猶惱,怯而不懼,媚而勝嬌。看得情郎玉麵越來越近,正要觸上那口馨香溫熱的紅唇,卻被沈老板的食指輕輕按住了,“公子,不要喝酒的嗎?沒喝,就醉了?”


    少主一笑,“你說醉,那就是醉了。”


    定睛怔了幾眼,她想著要把這雙眸子永記在心間。


    沈老板道:“公子真會說笑,你我認識,才三天,這不合適吧。”


    少主道:“有緣,一朝千年,無緣,過眼雲煙。”


    沈老板笑道:“哪有這麽久?”


    少主笑道:“你想多久,就有多久。”


    沈老板赧笑道:“公子說得如夢似幻,可小女子也見得多了。”


    少主俯身道:“那是信不過在下嘍?”


    沈老板一笑,沒有看的眼睛,“公子認為我會相信嗎?”


    少主確信道:“會。”


    “嗬!”還沒笑完,她即感到腰部倏忽一熱,一把握住少主的手,“公子,相信來世?”


    少主一樂,“我信三生。”


    沈老板轉眸一笑,稍一正目,那雙劍眉已迫眉睫,“公子。”


    “你說太子殿下現在在幹嘛呢?”


    少主就這麽盯著她的眼睛,看著蝶翼緩緩閉上,溫熱的全身也鬆柔下來。


    然而沈老板沒等到濃烈的熱吻,卻換來一晃身子坐定桌前的驚魂,“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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