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驍沿著樓梯走下去後,發現光亮是從東側的起居室照出來的,他走了過去。


    看到慕慕穿著米色的睡衣,正在走步機上走路,淡藍色繡著白色麥穗的發帶攏著她的長發,平板裏放著她看過很多次的劇。


    原來她沒有走,也沒被帶走。蕭蕭稍稍安了心。放寬心之後,他想起自己在這棟房子周圍部署了不少保安人員,很多都是自己從國內帶來的,跟了自己很久,其實有他們在的話,自己蠻可以不用這麽緊張,除非動用了大量的武裝力量,不然一般勢力是很難靠近的。


    蕭驍靠在白色的門框上,想著這些。


    轉身去了廚房,從淡薔薇粉的冰箱裏取出一塊mb9的牛排,打開白色抽屜式櫥櫃的底層,從白色的鍋架裏取出一柄黑色的鐵質平底鍋,放到四孔灶眼左下方的爐灶上;接著從調料架裏取出一個細長的橄欖油瓶,在平滑的黑色鍋麵上淋了幾圈橄欖油,然後用不鏽鋼架子把牛排夾到了鍋裏,煎牛排的空當,蕭驍又剝了幾瓣蒜,切成蒜片,放到了鍋裏,轉瞬間蒜的香氣就被激發出來;接著他又從一個木盒子裏拿出一個淡粉色的石塊,在平底鍋的上空研磨了一些岩鹽,粉白色的鹽花飄雪一般落入,溶解於逐漸變成紅褐色的牛排表麵,撒在鍋裏的黑胡椒粉是用飾有貓頭鷹形狀的木製研磨器剛剛研磨出來的,增加風味的深綠色鬆針樣的迷迭香是從白底淡綠色的大理石窗台上的白瓷花盆裏現摘的。


    牛排裝到黑胡桃盤裏以後,蕭驍把一旁小鍋裏熬好的藍莓醬汁澆了上去,又在一側放了些堅果沙拉,巴旦木、碧根果、水分充足又清甜的梨子、橙子、苦菊、生菜、煮好的蘆筍。


    慕雪站在極窄邊白框玻璃門外看著在廚房裏精心擺盤的蕭蕭,嘴角浮上淺淺的笑意。


    他真的是日複一日地在自己麵前變得討人喜歡了,自己都快認不出這個本來煮泡麵都煮不熟的男生了。


    或許,自己選擇跟他在一起是正確的,畢竟沒幾個人會在伴侶生病之後,這麽長時間充滿愛意地體貼入微地照顧對方。


    自己對離開爸媽,並沒有太大的愧疚。有關傳統封建落後孝道德的一切,爸媽早就給自己解構了。


    媽媽跟自己說過,這世界上所有的愛都指向親密關係,而唯有父母子女之間的愛是指向分離。一個總是待在爸媽身邊的孩子、唯父母命是從的、所謂“孝順”“聽話”的孩子,是永遠學不會靠自己站起來的,是永遠也學不會獨立的,是永遠也不會獨立思考、獨立判斷、獨立做事的,是一輩子也成不了氣候的。


    一旦父母過世,這種人大概率很容易就被騙、就被欺負,因為一個一貫“聽話”的人突然沒有人幫他自己下判斷、做決定了,他就會束手無策、坐以待斃。


    爸媽從小就告訴自己和哥哥,要敢於說出自己的想法和感受,要學會在已知信息的基礎上自己做判斷、采取行動、並勇敢承擔隨之必然會帶來的後續影響,結果永遠有好有壞,影響也永遠分有利和不利,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選擇、一種做法是隻有利而沒有弊的。如果囿於所謂的孝、聽話、長幼輩分、尊卑地位、前後輩資曆,在爸媽跟前都沒有這個膽量的話,那以後在學校、在工作地、在社會就會成為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一個方便趁手的替罪羊、一個啞巴吃黃連式的人物。


    他們一再跟自己強調,世界上就沒有一個一輩子都不犯錯的人,也沒有人做的每一個選擇或者決定都正確,不然就不會有“好馬失蹄”、“倚老賣老”這樣的話了,也不會出現“罪己詔”這種事物了。


    得益於爸媽的開放平等心態和與時俱進的辯證思維,自己和哥哥從來不畏懼犯錯,也不怕嚐試,更沒有和爸媽形成一種爸媽必須為孩子犧牲一切、孩子必須無條件服從父母的落後親子關係。爸媽就像自己和哥哥的老朋友,大家待在一起很舒服,你隨時聯係他們,他們隨時都在;你說有困難了,他們二話不說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你說難過了傷心了,他們打高鐵、打飛的來看你、給你做好吃的;但平時,他們就像不存在一樣,從不像粘人蟲一樣粘在你身上,從不過分超級needy,也不會像一些不合格的奇葩的所謂父母一樣要求你匯報一日三餐、工作內容、學習內容、跟什麽人見麵了、做了什麽,更不會在孩子成年了之後要求孩子必須跟自己住在一起,那種電視裏網絡裏的父母(孩子有一點點小事不順父母的意了,就說“我這輩子都是為了你而活”“我做的你一切都是為你好”“你怎麽可以這樣”)和自己的爸媽那是天差地別、截然相反。


    自己的爸媽一輩子都為自己而活,他們最常說的就是自己和哥哥是老天爺送給他們最棒的禮物,自己和哥哥讓他們的生命更加豐盈了、更加有趣了,而不是“孩子是父母的一切”“父母這一生都為了孩子而活”“我(父母)一輩子都是為了你而活,所以你必須無條件聽我的話”“我(父母)說的話任何時候都是對的,絕對正確的”。


    他們認為就算沒有孩子,他們的人生也是完整的,就像一個人一輩子獨立生活,沒有伴侶,他也是完整的。他們認為,每一個人,首先是自己,自己完整了,就是完整了,子、女、夫、妻、父、母,都是自己之後的身份。每個人都是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離開的時候,也是一個人離開,一個人的父母、丈夫妻子、子女不會跟這個人一同出生,也不會跟這個人一同死去。


    “誒,你什麽時候過來的,看了多久了?”擺完盤抬起頭的蕭驍說道。他眼神溫柔的就像夏夜的月光,柔和微涼,撫慰熱燥的靈魂。


    隔著廚房門,聲音悶悶的,慕雪推開了拉門。


    “看了有一會兒了。


    你怎麽做起了吃的?


    睡覺睡餓了嗎?”慕雪揶揄地問道。


    “嗯——,才不是。”森久走出了廚房,把盤子放到了長長的黑胡桃木長方餐桌上,空出了手,摸了摸慕慕微微有些汗濕的柔軟黑發。


    “你每次運動完都會餓,這是半夜,還是吃些再慢慢休息吧。


    要不然我怕你餓得睡不著。”蕭驍說道。


    “你就不怕慣壞我嗎?”慕雪微微噙著笑說道。


    “我覺得我慣得還很不夠啊。”蕭驍拉開桌邊的一把黑胡桃木製竹椅型的椅子,慕雪自然地落座,他俯身靠在慕慕的耳邊說道。


    “哦?是嗎?


    那我覺得,你還可以再給我倒一杯酒。”慕雪的玉色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說道。


    “那我給你倒一杯黑皮諾吧。”蕭驍轉身去了旁邊的恆溫酒櫃,取了一瓶有著櫻桃、草莓、玫瑰香的口感綿密的紅酒,倒到了一個醒酒器裏,然後取了兩隻杯子,走了迴來。


    “要不要陪我小酌一杯?”慕雪已經摘了頭上的發帶,用叉子吃起了牛排。


    不知道為什麽,她吃牛排的時候,腦海裏閃過一個場景,一雙白色有力的雙手把一盤已經切好的五分熟的牛排放在自己麵前,自己麵前本來的整塊牛排被他拿到了自己麵前。自己似乎能感受到那剛剛做好的牛排散發的陣陣熱氣。


    慕雪跟蕭驍說道。


    “那是當然了。”蕭驍說著從背後伸出了右手,把兩個酒杯擺到了桌上,又把左手裏的醒酒器放到了一邊。


    “我就說嘛,你這個嗜酒的人,怎麽會不喝呢。”慕雪說道。


    “要不,我們先喝些梅酒吧。”蕭驍說道。


    說著,他又起了身,去了廚房,從冰箱裏取出一小瓶梅酒,又從裝杯子的抽屜裏取出兩個彩虹色的七彩玻璃酒盞。


    “這也好。”慕雪說道。


    她看著蕭驍熟練地把酒倒入酒盞,沒有一滴灑在外麵。


    溫度是剛剛好的零下幾度,聞起來有淡淡地青梅香,入口有淡淡的果香,清爽適口,涼涼的酒劃過喉嚨,留下一縷暖意。


    慕雪本來在喝酒,不知何時思緒裏又出現一副場景。


    一家烤串店裏,一個人拿著長長的深棕褐色的瓶子,在自己的玻璃酒盞裏倒了一杯三割九分的清酒。


    “雪兒,幹杯。”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周圍是烤串店嘈雜的聲音。


    “幹杯。”慕雪說道。


    “謝謝你送了我一個家。”那個聲音突然變得很感傷。


    “是我們的家。”慕雪說道。


    奇怪,自己為什麽會跟這個人說這樣的話呢。


    “烤雞翅來啦。”不一會兒,身著黑色製服地男子在自己桌上的烤爐架上放了兩串撒滿細辣椒麵的橙黃色烤翅。


    “謝謝。”那個人不忘跟上菜的小哥兒道謝。


    “你還點了什麽?拿過來我看看。”慕雪跟他要手機。


    “嗯,沒什麽,就是花肉串,烤油邊,烤雞肉串,烤雲南牛肉小串,烤燙麵軟餅……”那個人說道。


    “它家有沒有烤羊排?”慕雪拿過他的手機,一邊翻菜單一邊問道。


    “應該有吧,你去羊肉的分類裏麵看看。”那個人說道。


    “誒,在這裏,找到了。


    我們再點一人份的羊排吧。”慕雪抬起頭,聲音軟軟地說道。


    誒,這可是我撒嬌的語氣,我跟這個人這麽熟嗎,到底他跟我是什麽關係呢,我為什麽會跟他撒嬌呢。


    “羊排,點兩人份吧。


    一人份你肯定不夠吃。”那人露出極其寵溺的微笑,他的神情表露出深深的愛戀。


    慕雪望著這神情,一瞬間有些出神。


    “嗨,怎麽了?”那個人在慕雪的眼前晃了晃手。


    “嗯?”慕雪迴過神來。


    “沒怎麽,就是看你看呆了。”慕雪說道。


    “是嗎?我這麽好看啊?”那人聽了像終於吃到了冰激淩的小孩子一樣笑得那麽甜。


    誒,他的笑容真好看啊,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嗎。


    “是啊。”慕雪的臉暈染開微微的粉色。


    “雪兒,”那個人叫道。


    “嗯,怎麽了?”慕雪抬頭看向他。


    “你害羞的樣子好可愛啊。”說著,那個人不顧周圍的眾人,起身越過桌子,在慕雪的嘴唇上印上一吻。


    嗯?——嗯?嗯?嗯?那個人竟然,他竟然……難道自己曾經短暫交過一個男朋友,但自己忘了嘛,為什麽這麽有真實感。


    “喂,你幹嘛,這可是在外麵。”慕雪說道。


    “嗯,我知道。”那個人說道,嘴角有一絲得逞的壞笑。


    “知道你還這樣。”慕雪的眼睛緊盯著自己麵前油亮的老木頭桌麵,不敢往旁邊看一眼。


    “抬起頭來吧,沒有人看我們的。”那個人說道。


    慕雪聽到他說的話,往兩側看了看,還真的沒有人在看我們兩個。


    “烤脆脆腸和烤土豆片來了。”那個小哥兒又上了一整包烤好的脆脆腸和一把烤得看起來就外脆裏嫩的土豆片。


    “誒,你還點了土豆片。”慕雪說道。


    “嗯,都說這家的土豆片烤得很好,不像其他家一樣烤得那麽敷衍,你嚐嚐。”那個人從盤子裏拿起兩串土豆片,遞給慕雪一串。


    “嗯——,真的好吃誒。”慕雪眼睛亮了起來。


    看著那土豆片,自己突然也想吃了。


    ……


    “慕慕,想什麽呢?都想出神了。”蕭驍說道。


    “嗯?


    哦,我在想烤土豆片,突然想吃烤土豆片了。”慕雪說道。她沒跟蕭驍說自己腦海裏出現的任何一個場景,當然也沒出那個經常出現的人。


    “烤土豆片?”蕭驍重複道。


    “這個我倒還真沒吃過。


    明天我讓廚師給我們做來吃吃。”他接著說道。


    “怎麽,你沒吃過這個嗎?”慕雪像是確認什麽似地問道。如果蕭驍沒吃過,那就可以斷定,夢裏的那些場景並不是自己和蕭驍在一起時發生過的場景。如果他們真實發生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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