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宮之中,一陣喧鬧之後,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鍾致遠微微一笑,折扇一揮,一側石壁輕輕顫了一顫。緊接著,一個血糊糊的人從中飄了出來,懸浮在了半空,雙眼緊閉,半耷拉著腦袋,氣息奄奄,形容狼狽不堪,正是昏迷不醒的風無塵。


    此刻,他的身前懸浮著一把三寸長短的小劍,木柄石身,柄是紅色的,劍身是綠色的。要是風無塵睜眼瞧見這小劍,準會驚掉下巴。這小劍不是別物,乃是跟了他許多年的安神木和鏡中花拚湊起來的,柄是安神木,劍身便是鏡中花。這兩件物什還是當初酒中仙給他的,興許在那個時候,酒中仙或者說是鍾致遠,便有了今日的計劃!


    鍾致遠的笑容愈發燦爛,折扇向著劉老丐淩空一點,後者體內的靈力頓時傾瀉而出,林雪背上的一對光翅微微扇動了起來,流光溢彩,美輪美奐。風無塵胸前的小劍繞著風無塵飛快地打起了轉兒,帶起一條條彩色的劍尾,空中一閃,鑽到了風無塵的體內。


    “怎……怎麽……會是他?”劉老丐難以置信,鍾致遠費了這麽大的力氣,竟然是為了這麽無足輕重的一個小子。


    “你……跟他到底什麽關係?”林雪也是一臉的茫然,她實在想不通,鍾致遠冒這麽大的風險,到底能落什麽好處。


    “劉老丐你可還記得當初我答應入同仙會,提的條件是什麽?”鍾致遠興致勃勃地道。


    劉老丐皺眉苦思,突然眼前一亮,開口道:“我想起來了,你本姓馬,當初你說自己是庶出,從小和母親受盡了族人的欺淩,你母親也是被他們迫害致死,你對你的族人恨之入骨,央我們幫你將他們屠戮殆盡,一個不留!”


    “難不成那些根本不是你的族人?”林雪雙目一睜,眼光複雜地望向了風無塵。


    “怎麽可能?當時,我們的人明明進行了確認,你的身份和所說都不假!”劉老丐十分的抗拒。


    鍾致遠嘿嘿一笑,道:“那身份和故事自然不假!那些東西全都來自於我的一個患難好友,後來,我們又一同遇難。隻不過,他就沒有我這麽幸運了,死在了那個老惡鬼的劍下。開始,我也沒想那麽多,隻是念在我們生前一場相交,便想成為他,幫他完成最後的心願!沒想到,這一無心之舉也幫我徹底遮掩了身份,時間一長,竟沒人知道我到底是誰了!”


    劉老丐瞠目結舌,不曾想當時沒有細究,竟然釀成了今日這麽大的一個禍患,抬眼望向風無塵,既是懊悔,又是震驚:“難不成那小子是你的親人?”


    鍾致遠望了一眼風無塵,轉眼落到了林雪的身上,開口道:“請教聖女,敢問聖女你覺得這小子怎麽樣?比之柳傲天,還有哪些秦家子弟,有何不足?”


    “心地善良,重情重義,性格堅毅,天賦卓絕,年紀輕輕有此修為,還能保持本心,不驕不躁,也不囂張跋扈,比之那些世家子弟,不知要強上多少倍!我跟他相比,也是毫無勝算!”林雪不惜讚美之詞。


    “所以,我不能讓我的兒子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在你們這些混賬的手裏,我要給他一份大禮,彌補這麽些年,我對他的歉疚!”鍾致遠抬頭望著風無塵,風無塵周身彩光越來越濃鬱,刺眼非常,讓人不能直視,鍾致遠卻絲毫不懼,一臉的熱切與欣慰。


    “他竟……竟是……你的兒子?”劉老丐望望風無塵,又望望鍾致遠,一臉的難以置信。


    “哈哈……”鍾致遠大笑了起來,“想不到吧?其實,我也沒想到我的兒子竟這般出眾!再告訴你們一件事,老子真名喚作風威蛟!”說著,搖身一晃,又變了一副模樣,膚色多了幾分黝黑,樣子多了幾分粗狂,眉眼與風無塵也有了幾分相似。


    “可憐天下父母心,風先生有此心實屬應當!整件事,風先生也是出力最多,這血脈靈力確實該歸風先生支配!”林雪極是通情達理,“再說,其實我本人還是十分看重貴公子,巴不得他能進我們同仙會呢!所以,風先生,我們是友,而非敵!”


    “聖女果然是生了一張巧嘴,我還真是特別心動!”風威蛟露出一絲淺笑。


    “那就請風先生先放了我和劉老兩人。”林雪開口道。


    “隻怕現在還不行,”風威蛟說得極是客氣,“在我兒大事未成之前,還得委屈兩位!”


    劉老丐氣得牙癢癢,張口就要大罵,卻被林雪用眼神給製止了。風威蛟也不理會他們,轉眼望向了風無塵,眸光炙熱。


    一盞茶的功夫,林雪背後的一對彩色光翅已經變得十分黯淡,眼看就要消散,而風無塵則周身彩光熠熠,絢爛奪目。


    “呀……”風無塵在睡夢之中呢喃了一句,帶著幾分痛苦,幾分無奈。


    “孩子不要怕,一切都有為父幫你撐著!”風威蛟淚光盈盈,語含深情。


    朦朧之中,風無塵神念一轉,突然察覺出不對來,猛然睜開了雙眼,眼前的一幕讓他摸不著頭腦,下意識地動了動身體,筋骨靈活,靈力充盈,自己全身的傷竟莫名奇妙地都好了,而且通體舒泰,體內正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力量正變得越來越強大。


    雖然疑惑不解,但他對這些並不上心,趕忙打眼搜尋秦妙音幾人,一圈望下來,不由心沉穀底,秦妙音已經不見了蹤影,靈兒倒地不起,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搐,看起來受傷不輕,候濤和白書兩人一動不動,石像一般,也不知還活著沒有。


    “孩子,不要怕!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風威蛟設想過很多次父子相認的場景,也設計過好多的說辭,辭藻華麗的,煽情的,都有,可事情到了眼前,說出口的卻隻有這般樸素無華的。


    風無塵這才注意到石宮中多了一個生麵孔,也不知是敵是友,但從他的語氣來看,倒更像是友,恭敬道:“敢問前輩怎麽稱唿?”


    風威蛟張口欲言,一大串想好的說辭就要一股腦湧出,可話到嘴邊,又猶豫了,改口道:“風威蛟。”


    聽到這三個字,風無塵如遭電擊,目瞪口呆地望著風威蛟。


    風威蛟麵帶苦笑:“沒錯,我就是你失蹤了將近二十年的父親。”


    風無塵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一臉的難以置信。


    “我在你出生之前外出執行族內任務,”風威蛟眼圈有些紅,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即將功成之時,卻遇到了歹人,他們以殺人作樂,將所有人都殺了,隻剩下我命大沒有死,卻被那歹人收為奴仆帶迴了他的府邸,致使我們骨肉分離將近二十年!”


    “你真的……是……是……我……父親?”風無塵說到“父親”兩個字時,十分別扭,有些說不出口。


    風威蛟重重地點了點頭,眼淚奪眶而出。風無塵心底酸澀,幾分猶豫,幾分委屈,忍不住大哭了出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風威蛟深吸一口氣,止住了眼淚,傲然道:“孩子,不要哭了,我們該高興,我們的苦日子到頭了,你出人頭地的時候到了!”眸光灼熱,豪情萬丈,“今天的一切,都是為父耗盡心血為你爭來的!過了今日,你再苦修幾年,必然可以光耀五洲,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


    風無塵一時沒能完全明白風威蛟話裏的意思,但聽他的口氣,似乎能掌禦這裏的一切,趕忙開口道:“快救救我的朋友!秦妙音、靈兒,還有那兩個!”


    風威蛟怎麽也沒想到風無塵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由挑了挑眉,道:“這些無關緊要的微末小事,過了今天再說!”


    “不!”風無塵還是叫不出“父親”來,“你現在就要救救她們!”


    劉老丐輕哼一聲,露出一絲冷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風無塵的“不爭氣”讓風威蛟不由大怒:“胡鬧!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哪裏有這閑工夫!”


    風無塵眉頭一皺,也不想開口求風威蛟,趕忙拚盡全力,劇烈地掙紮了起來,想要掙脫束縛,自己想辦法解救靈兒幾人,怎奈周身的彩光剛有所鬆動,那邊風威蛟掐了一個訣,風無塵周遭忽然出現一股無形大力,將他壓得動彈不得。


    “放開我!”風無塵厲聲怒吼。


    風威蛟恨鐵不成鋼,舉起手掌想要狠狠地抽風無塵一個大嘴巴子,可一抬起手又猶豫了,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指著候濤和白書道:“那兩個家夥隻不過暫時被我控製了心神,並沒什麽大礙!”說話的語氣柔和了許多。


    風無塵察覺到了風威蛟話裏的玄機,皺眉道:“那個小丫頭怎麽樣了?”


    “她恐怕已經被林雪害死了!”風威蛟既想讓風無塵死心,又想撇清自己的關係。


    林雪笑而不語,劉老丐大笑道:“風威蛟呀,風威蛟,你騙子做慣了,還真是一點實話都沒有了,對自己兒子也是……”


    “住嘴!”風威蛟手掐法印,劉老丐全身一顫,張口吐出一大口血來,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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