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霧氣越來越濃,陰氣越來越重。


    一間石室,觀其規模,更應該稱之為“石宮”。陰森昏暗,血紅色的光芒充斥其中,細眼望去,便可發現光芒乃是來自遍布各處的血線,手指粗細,縱橫交錯,如那蛛網一般。初看雜亂無章,凝望,線條仿佛活了過來,猶如一個個形態各異的骷髏,猙獰可怖,讓人不禁渾身起雞皮疙瘩。


    此時,石宮地麵之上,每一血光濃鬱之處皆盤腿坐著一個白衣青年,雙目緊閉,手掐法印,一動也不動,宛如雕像一般。正中央,一個青年陡然睜開雙目,麵色陰翳,雙目赤紅,仿佛能噴出火來,正是秦妙林。


    石宮四周十二個麻衣老者趕忙起身,向著秦妙林的所在垂首躬腰,大氣都不敢喘。


    “怎麽會事兒?”秦妙林雖強壓怒火,不想在這麽一個大喜的日子留下什麽不開心的迴憶,但本該萬無一失的事情突然出了紕漏,讓他喜悅激動的心蒙上了一層陰影,狂暴的怒火根本壓不住,出口的聲音近乎咆哮。


    子鼠位的老者上前一步,抱拳道:“主人息怒,一道血符被洶湧的靈力衝爆了。老奴們這就重新布置。”


    “廢物,一群廢物!”秦妙林的怒火就像絕了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這還虧得是還沒完全啟動大陣,要不然自己不得死在他們的手裏,“子正之前,把所有的血符都給老子加固,再出一點紕漏,定讓你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十幾個老者一下全都跪倒在地,鄭重地磕了一個頭,起身各自忙活了起來。一道道血光在他們的周身匯聚,凝結成一條條血線,凝結成符文,融進“蛛網”之中。


    秦妙林餘怒未消,用力咬了咬牙,轉頭向著石宮一個幽暗的角落道:“派人四處巡查,但有一點可疑,統統殺了!”


    角落裏,黑暗蠕動,出現了一個黑影。


    “是!”


    ……


    風無塵心頭一顫,甚是激動,仿若發現了巨大的寶藏。


    “你們,你們都感應到了吧?”聲音中帶著些許惶恐,唯恐是自己的錯覺。


    候濤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聽柳蔚然急聲道:“有人來了,快點藏起來!”


    幾個人趕緊各自就近尋一處隱蔽地方藏了起來,風無塵藏身於一簇及膝深的亂草之中,遠遠地瞧見兩個人影從山後轉了出來,皆全身裹在黑袍之中,看不到樣貌。其中一個扒開褲子對著一塊凸起的怪石小解,另一個四處張望。一人一句,罵罵咧咧,顯然都帶著不小的怨氣,隻是不知道他們在罵誰。


    小解的那位束好衣帶,兩個人一路巡視,竟然到了風無塵他們左近,其中一人更是到了風無塵的身邊。更要命的是,這人竟然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還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風無塵以為自己露了餡,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握緊了手裏的乾坤扇。


    “呲……”


    風無塵身形暴起,蓄勢已久,隻一閃便將那黑衣人打倒在地。風無塵低頭望了一眼,這人衣衫半解,羞處大露,原來也是在小解。另一黑衣人驚慌不已,就要驚叫出聲,突然後頸一麻,整個人不受控製地癱在了地上。


    “他們什麽人都不知道,你怎麽不打個招唿就動手了?”秀兒十分不滿。


    風無塵感覺有點理虧,沉默不語,秀兒還要發難,柳蔚然道:“不是說話的時候,趕緊把他們給綁了!”


    幾個人七手八腳把兩個黑袍客四馬攢蹄給綁了個結結實實,白書掏出幾個黑色麵具,全是些猙獰的厲鬼,分給眾人帶上,候濤幾巴掌將其中一人扇醒,冷冷道:“秦妙林為什麽把他們都弄到這裏來了?”


    黑袍客剛剛醒來,有些發懵,一睜眼就遇到這麽多的厲鬼,不由慌了神。再加上,候濤先入為主,好像什麽都已經知道了似的,自己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得候濤取出他口中的麻核之後,便招了出來,說是自己也不清楚,隻聽人說秦妙林是幹一件大事,但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秀兒兩人一驚,這才知道,原來這些人又在大公子頭上動土。既擔心大公子會遷怒於己,又暗罵這些人不識時務,屢屢以卵擊石,實在是活得不耐煩了。隻是,當著柳蔚然的麵,卻也不好發作,隻能暗吃了這啞巴虧。


    風無塵幾人則是大喜過望,看來是錯不了了,這裏便是秦妙林的正巢了。候濤又一鼓作氣,逼問出了秦妙林此時就在這賊巢之中,子正之時就要啟動大陣。秀兒兩人聽得雲裏霧裏,風無塵幾人卻是麵色沉重,怒氣滔天。


    候濤又從兩個黑袍客口中問了些消息,但兩人畢竟不是核心要員,所知不是太多,隻知山裏可能有一個地宮,可入口在哪兒,怎麽進入,兩人則是一點不知。


    再次將兩人打昏,風無塵、候濤和白書三人跟柳蔚然告別,風無塵囑托一定要護靈兒周全。隻是,到了此時,靈兒早已明白他們要幹什麽了,在加上聽說滅族仇人此刻正在這裏,哪裏肯走。


    秀兒兩人也蹙起發難,說他們要幹的事已經跟破案沒了任何幹係,非要把他們給帶迴去,讓小姐定奪。


    風無塵爭論了兩句,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隻得故技重施,不費吹灰之力便把秀兒兩人也砍倒在了地上。興許,這本來就是她二人想要的結果。一邊是柳蔚然,一邊是秦妙音,誰都得罪不起,還不如就昏了呢!


    靈兒見狀跳得遠遠的,唯恐風無塵也用這種辦法對她,還威脅說,你們不讓我去,我現在就立刻大叫。風無塵幾人無可奈何,隻得準了。


    四人跟柳蔚然道別,雙方都是千般不舍,最後出口的都是兩個字,“保重”。就在風無塵幾人轉身要走之際,柳蔚然突然又說道:“莫灰心,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


    風無塵幾人有些茫然,卻都用力點了點頭,柳蔚然帶著秀兒兩人,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中。四個人深吸一口氣,開始忙活了起來,風無塵和候濤換上黑袍,按照那兩人所說,摸到了一個山洞之中。裏麵鋪著些稻草,正橫七豎八躺著幾個的黑袍客,或唿唿大睡,或幾個一起講著葷段子。


    講段子那個見到風無塵和候濤兩人進來,坐起了身子,麵上突然露出了幾分嘲笑,開口道:“狗日的……”


    風無塵和候濤一陣緊張,以為已經被看穿了,暗中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你們兩個這次總算是肯賣了一迴力,讓你們巡個一盞茶,你們竟然尋了半個時辰,不錯不錯!”


    風無塵和候濤兩個暗暗鬆了一口氣,風無塵拿腔作調,學著其中一人的嗓音,說是怕熏著他們幾個,便尋了個稍遠的地方出了個恭。


    又一個人坐起來,壞笑道:“老子看你們準不是出恭去了……”


    風無塵兩人心上又是一緊。


    “八成是出去尋個婆娘傳宗接代去了……”


    說完,哈哈大笑,其他幾個人也跟著笑。


    風無塵正要接口,卻聽那人接著又道:“他倆進洞都不敢摘帽兜,老子敢保證,他倆摘了帽兜準是滿麵春風!”


    山洞裏,大部分人都沒戴帽兜,就算戴著,也是非常地潦草地半戴或是斜戴,麵孔都清晰地露在外麵,風無塵兩人嚴嚴實實地戴著帽兜本就十分突兀,如今更是紮眼的緊。


    候濤道了聲說笑,本打算輕鬆揭過,然而眾人正在興頭上,哪裏肯就此罷休,簡直就是群情激奮。


    風無塵暗吸了一口氣,反而輕鬆了不少,神神秘秘地告訴眾人,他在外麵被一種非常奇怪的蟲子蜇了臉,樣子醜陋,實在羞於見人,還伸出一隻拳頭,說已經把那蟲子帶了來。眾人均是十分好奇,都湊上前去觀看,風無塵攤開手掌,一把五顏六色的蟲子同時飛起,速度極快,流星一般,射到了眾人的身上。


    “哎呦……”


    “你……”


    一時間,慘叫、驚唿不斷。風無塵兩人趕緊施展隔音罩,罩定了這幾人。還有幾個拚命反抗的,也都被兩人斬殺。靈兒和白書進到洞中,挑了兩件幹淨的黑袍罩上,幫著擺弄地上的屍體。蠱蟲吞噬血跡,黑袍遮掩傷口和死相。


    幾人忙活間,陡然見到一側石壁蠕動,四個人趕緊躺倒在了地上,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了山洞之中。


    “你們又在偷懶,公子讓你們去巡視,你們竟都在這裏睡大覺,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是一個帶著怨怒的女聲,聲音很好聽,風無塵感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再加上,此時也沒時間給他去想。


    耳聽那女子輕咦了一聲,似乎是已經起疑,他故意轉了個身子,背對著那女子,睡姿略顯囂張。那女子果然氣不過,幾步走到近前,抬腳就想用力踢在風無塵的屁股上。可是,腳抬起來,總覺得哪裏不對,突然雙眉一挑,招出一把寶劍,甩手扔了出去。


    風無塵就地打滾,從地上跳了起來,帽兜脫落,露出了本來麵孔。


    “是你……”


    那女子一聲驚唿。接著,右側腳踝傳來一陣刺痛,眼前一黑,癱倒在了地上。


    靈兒正打算給她再補倆蠱蟲,風無塵趕緊製止,伸手揭開了她的黑色麵紗,不由一驚。


    “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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