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到處都是大紅燈籠,到處都是“囍”字,陡然間凝聚在一起,變作了一個滿嘴獠牙的怪物。不論風無塵怎麽逃,血紅色的巨怪一直都緊追不舍,距他不遠不近,三尺來遠。就在他看到一扇門,打算逃進去的時候,巨怪猛然爆開,聲如驚雷,焰火如海,逃無可逃。


    猛然驚醒,一頭的冷汗,頭暈目眩,好半天看不清眼前的物什。


    “混賬,還不束手就擒?”


    一聲厲喝率先傳進了風無塵的耳中,他甩了甩頭,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自己臥房的門已經大開,立著七八個獸甲衛。領頭的正是鶴甲衛,秦長淦。


    風無塵怒喝道:“你竟然敢帶人鬧上門來,看來我昨天下手還是輕了!”搖搖晃晃就要起身,伸手卻摸到了一片冰涼的肌膚,心中一驚,俯身一看,竟是一截潔白的手臂,順著手臂望去,這才發現這是一個不著一絲一縷的女子,麵孔赫然便是婉兒的麵孔,凸瞪著雙眼,胸口不再起伏,已經死去多時,脖子上是兩個醒目、猙獰的手印。


    “你這畜生竟然幹下這等喪盡天良的事,還不乖乖束手就擒!”秦長淦再次厲聲叫囂。


    風無塵雙眼發黑,拚命去想昨晚昨晚發生的事情。


    夜幕降臨,天上烏雲密布,遮掩了滿天星辰,世界變得漆黑一片。天音府卻掛滿了燈籠,還宛如白晝一般。


    風無塵幾人坐在涼亭之下,隻有靈兒不停地嚷著餓死了要吃飯,其他人則都心事重重,一言不發。


    不多時,十幾個人抬著五六個食盒來到了院子裏,說是按照秦妙音的吩咐過來送吃食。風無塵掃過幾個食盒,紅彤彤的,浸透了鮮血一般,不由想要作嘔,很想把這些東西全都一股腦拋出去。


    然而,還未付出行動之時,靈兒已經搶了上去,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所有的食盒,一隻手抄起一個大肘子,另一隻手抄起一隻肥雞,隻管往嘴裏送。


    風無塵暗歎了一口氣,候濤送走眾人,在“虎口”之中搶出幾盤吃食,放到了石桌上,又取來幾壇酒,向著無精打采的兩人道:“隨意對付吃點吧,明天還有事做呢!”


    風無塵取過一壇酒,揭開酒封,咕嘟咕嘟猛灌了幾口,酒是仙竹秘境數得上號的好酒,可在他的嘴裏卻苦的跟黃連似的。


    “色狼,我來陪你!”候濤端起一壇酒,陪著風無塵一起大喝。


    “好!”風無塵將所有的狠勁都用到了喝酒上。


    白書心裏也十分不痛快,拎起一壇酒,道:“還有我!”


    “他姥姥的,實在是太好了,咱們三個好久沒這麽喝過酒了!今天就喝個痛痛快快,來個不醉不歸!”候濤既是感慨又是興奮。


    三個人痛痛快快地大喝了起來,喝得正起勁的時候,院門倩影一閃,婉兒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望了靈兒一眼,徑直走到了涼亭之下,向著發呆的三人,不冷不熱地道:“來這裏討杯酒喝,你們也不樂意?”


    “婉兒姑娘言重了,快快請坐,姑娘能來,我們甚感榮幸,隻有姑娘大駕光臨的意外,哪裏有什麽不樂意!”酒勁湧上來,風無塵的話變得多了。


    婉兒冷哼一聲,道:“隻怕有的人不這麽想!”說話的時候,瞥了候濤一眼。


    候濤麵皮紅透,不自然地道:“姑娘多慮了,你能來我們自是都很高興!”


    婉兒這才落了座,風無塵站起身道:“我去給姑娘找個杯子!”


    婉兒瞄了白書一眼,冷冰冰地道:“不用了,我這做下人的,可沒那麽嬌氣!”說著,拎起一壇酒,扯開酒封,猛灌了一口。


    突然多了一個人,一下少了好些話,風無塵三人都是十分局促,能喝酒就不說話。不到半個時辰,秦妙音差人送來的十幾壇酒都已經喝了個精光。


    風無塵三人都鬆了口氣,心想來者不善的婉兒這下該走了。然而,婉兒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竟趴在桌子上大哭了起來,邊哭邊哽咽道:“天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些衣冠禽獸……”


    風無塵瞄了候濤一眼,隻見後者的頭都埋到了桌子底下。白書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婉兒身邊,遞上一方手帕。婉兒抬起頭來卻不接,隨意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淚,起身便出了院子。


    候濤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用衣袖抹去一頭的冷汗。風無塵暗暗搖頭,沒想到婉兒竟然對候濤用情如此深,跟自己一樣,都是一個可憐人。


    另一邊,院子裏扔滿了各樣骨頭,所有的食盒差不多都空了,靈兒終於吃了個飽,心滿意足地揉了揉滾圓滾圓的肚子,打個飽嗝,伸伸懶腰,徑自迴屋睡覺去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去睡吧!”風無塵心亂如麻。


    候濤動了動嘴,想要說什麽,白書卻搶先道了聲好,抬腿便往迴走,候濤隻得閉了嘴。


    便在此時,剛剛離開的婉兒竟然又迴來了,身後還跟著一行人,抬著五六個將近一人多高的大酒缸。


    “酒來了,今晚不醉不歸!”婉兒道。


    四個人再次大飲起來,後來,風無塵就喝了個爛醉,什麽都記不得了。


    “難道是我酒後亂性,幹出了此等禽獸行為?”風無塵全身冷汗直冒。


    “禽獸,自己綁了吧,免得我們動手!”秦長淦向著風無塵扔去一根鐵鏈。


    風無塵蹲到地上,雙手掩麵,拚命去想,然而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把他綁了!”秦長淦冷喝一聲。


    幾個人扯著鐵鏈一擁而上,立時將風無塵給捆了個嚴嚴實實。


    “人呢?”一聲嬌喝闖進門來。


    聲音未落,秦妙音閃身來到房中,掃視一圈,目光停留在婉兒的屍體之上:“婉兒!”聲音哽咽。快步走到床邊,一巴掌抽在了風無塵的臉上,鮮血從嘴裏唿唿流出,他心如刀絞,感覺不到一點肉體上的痛。


    秦妙音拉過被子將婉兒蓋住,怒喝道:“滾,都給我滾,全都給我滾……”


    秦長淦一行人趕忙扯著風無塵從房間裏逃了出來。


    這麽大的動靜,總算是將白書吵醒了。白書感覺天旋地轉,頭疼的厲害,身上暖暖的,緊緊貼著什麽溫熱的東西,不由一驚,猛然睜開雙眼,眼前是一個熟悉的麵孔,候濤,而自己正一絲不掛地躺在他的懷裏。


    “啊……”


    候濤嚇了一跳,陡然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幕讓他措手不及,差點眼前一黑再次昏倒。


    “都吵什麽呢……”


    靈兒伸了個懶腰,打開了門。


    白書又是一驚,一巴掌抽在了候濤的臉上,小聲喝斥道:“閉上眼!”候濤乖乖聽話,白書趕緊穿上衣服,正要出去,卻發現這裏竟然是候濤的房間,整張臉泣血一般,背對著候濤道:“你趕緊穿上衣服出去!”聲若蚊鳴。


    院子裏,靈兒揉了揉眼睛,見一行人竟然那兒臂粗的清鐵鏈綁住了風無塵,怒道:“你們竟然綁住笨哥哥,看我不收拾你們!”說著,大步流星衝了過去。


    “她也是幫兇!把她也給我綁了!”秦長淦指著靈兒發號施令,“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候濤和白書大驚,也顧不得許多了,趕忙從屋子裏衝了出來。靈兒已經跟秦長淦一夥兒人動起了手,而風無塵則被五花大綁綁著,整個人呆若木雞,沒了魂魄一般。候濤和白書對視一眼,候濤張了張嘴想要說活,白書卻趕忙別過了頭,率先幫著靈兒動起了手。候濤趕忙跟上。


    一時間,一夥兒人鬥得難解難分。


    “啊……”秦妙音披散著頭發從風無塵的房間衝了出來,望向了風無塵幾人,雙眼赤紅,滿臉淚痕。


    “都該死,你們統統都該死……”瘋狂地衝向了靈兒三人,幾個閃爍,便將三人全部製服。


    “把他們都綁了,參與的統統死!”狀若瘋狂。


    “你這毒丫頭胡亂發什麽瘋!憑什麽綁我們?”靈兒大聲怒斥,“你跟秦妙林一樣,都不是好人!我們都瞎了眼,把你當朋友!”


    “是我瞎了眼!”秦妙音憤然轉身,一掌拍了出去,隔空將靈兒打飛,撞在院牆之上,將院牆都給撞倒了。


    “秦姑娘息怒,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但是我敢肯定,其中定有誤會!”候濤開口道,“還望秦姑娘查明真相再做定論,以免受了小人蒙蔽!”


    “誤會?”秦妙音指著風無塵的房間,厲聲咆哮,“她就在那裏躺著,”又指向風無塵,“死在他這個淫魔的魔爪之下,哪裏還有什麽誤會?”


    候濤眉頭緊皺,暗想:“不會是婉兒死了吧?”心痛不已,一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沉聲道:“秦姑娘且請息怒,我了解無塵,他是那麽善良、有情有義,絕不可能幹出這等事的!還請姑娘給我們一個辨明是非的機會!”


    “好一個辨明是非!”秦妙音怒極反笑,“你想怎麽辨明?”


    候濤道:“我們想要自己查案,親自找出幕後的真兇來,替她報仇雪恨,也還我們一個清白!”


    “要是你們就是真兇呢?”秦妙音雙拳緊握。


    “我們幾個全都自刎在她的墳前,以死謝罪!”候濤態度堅決。


    “小姐,千萬不要信他們,他們隻是想拖延逃跑罷了!”秦長淦趕忙道。


    “好,我就答應你們,三日為限!要是想逃,就算逃得出去,天涯海角,我都會抓迴你們,將你們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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