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奔馬山“叮叮當當”作響,人盡無眠。


    子時時分,所有人便都已經大包、小包結束停當,聚在了演武場,心情都很複雜,幾分歡喜、幾分憂,幾分渴望、幾分不舍,幾分期盼、幾分惶恐。


    搖擺不定的火光中,風長誌緩步走上高台,眼睛掃過眾人,輕出一口氣,朗聲道:“眾位,眼下合歡宗勢不可擋,柳李兩家又根本靠不住,我們實難安身,隻能從這裏撤走……”說著,不禁想到自己初開奔馬山時的豪情壯誌,以及自己親手在這裏栽植的一草一木,壘下的一磚一瓦,眼下就要夾著尾巴逃跑,不覺突然傷感起來,強忍的熱淚奪眶而出,一時哽咽。


    眾人何曾見過老祖這般模樣,都愣愣無語,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好些還都跟著一起落下了淚水。


    風無塵心下淒然,暗想:“老祖雖說最後還是同意了我的一番計較,隻是,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殘忍了,我既讓他做了他憎恨的‘貪生怕死’的‘懦夫’,又讓他忍痛放棄了自己幾十年辛辛苦苦打拚下來的家業,無異於在他的心口插了一把刀!”


    風長誌自知失態,趕忙擦了一把淚,深吸一口氣,接著道:“不過,我們此番撤離也隻是暫時的,改日,等我們勢力壯大了,定當重奪奔馬山,殺她們合歡宗一個片甲不留!”


    “好!”下麵眾人一起呐喊,聲震四野。


    風長誌豪情萬丈,一聲令下:“走,我們出發!”


    ……


    正午時分,山間濃霧盡散,秋高氣爽,是個好天氣。


    白風山,萬麗樓。


    花牡丹嬌軀不停顫抖,大睜著一雙鳳眼,死死盯著下麵躬身而立的花香,怒道:“你再說一遍!”


    花香心中暗暗叫苦,卻也不敢違逆花牡丹的意思,隻得又重新說了一遍:“風長誌那個老匹夫天不亮就帶著家裏人向北逃了去,如今已經進到了‘青湖城’,進入了仙馬山直接勢力範圍之內。”


    “那個老東西怎麽可能會跑?”花牡丹麵目扭曲,既像是在問花香,又像是在問自己。


    花香硬著頭皮道:“屬下也不知。”


    花牡丹狠狠地瞪著花香,咬牙切齒,就要發作。隻聽門外有人輕聲道:“稟宗主,柳柏寧、李玉榮兩人在山下求見!”


    “這兩隻老狗來的倒是時候!”花牡丹冷冷道,“把他們帶上來!”


    “是!”門外之人匆忙答應,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花牡丹轉身向花香道:“你也下去吧!”


    花香暗出一口氣,趕忙躬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不一時,柳李二人來到,齊齊向著花牡丹行了大禮。


    花牡丹也不讓座,似笑非笑地盯著兩人,冷嘲熱諷道:“你們兩位不在奔馬山伺候風長誌,跑我白風山來幹嗎?”


    柳李二人趕忙又拜,柳柏寧道:“宗主息怒,我們兩個老頭糊塗,誤被風長誌那個老匹夫誆騙,這才幹了傻事!”


    李玉榮趕忙道:“宗主,我倆一想明白事情原委,便處心積慮謀劃將功補過之道!”


    “哦?”花牡丹依然不冷不熱,“那你們想了什麽補過之道?”


    柳柏寧搶先道:“我們這些天,一來每日都跟那個老匹夫講宗主的仁德和手段,二來我們誓死不願跟他結成同盟,共同反抗合歡宗!”


    李玉榮趁著柳柏寧換氣之際,趕忙搶道:“終於,我們讓那個老匹夫知難而退!今天,天不亮,他便偷偷摸摸帶著人逃跑了!”


    柳柏寧又趕忙道:“我們已經搶占了風家所有的靈礦,特來獻給宗主!”


    實際上,風長誌撤離之後,到了安全地帶,便給這兩人去了信,說是自己已經帶人撤離,也勸這兩位撤離,如果兩人實在不願撤離,他便將風家的靈礦悉數交給這兩位。


    而這兩位既不想撤,也不敢要這些靈礦。最終,兩人一商量,決定將這些靈礦全都獻給合歡宗,他們也希望繼續依附合歡宗。


    兩人把風長誌撤離及占了風家靈礦的事都當作功勞,攬到了自己的頭上,隻盼花牡丹能夠既往不咎,依然接納他們,並能待他們比以往好上一些,最好能不再逼著他們每月上繳靈石。


    聽了兩人的言語,花牡丹勃然大怒,霍的一下起了身,指著柳李兩人喝道:“你們兩個狗東西!壞了我的大事,知道嗎?”


    柳李兩人麵上青紅不定,暗地裏氣得肺都快炸了,均想:“這個臭婆娘太過傲慢無禮!這明明是一件大功,不知她又在發什麽瘋!真該天打雷轟!”


    “你們兩個老東西,現在就去給我追上風長誌,將他們全都殺光!”花牡丹大喝,“否則,我便殺你們一個雞犬不留!”


    柳李兩人驚駭不已,柳柏寧道:“宗主,他們現在恐怕早已經進了青湖城,那裏是仙馬山直接勢力範圍,別說那老匹夫也姓風,就是旁人,仙馬山也定然不會坐視不管!”


    花牡丹貝齒緊咬,牙縫裏蹦出冷冷的話來:“都是你們自己造的孽,你們自己想辦法!”


    “這?”柳李兩人犯難。


    花牡丹怒喝:“還不快去!”


    柳李兩人見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隻得相視一眼,匆匆轉身離開。就要出門,迎麵遇上一個人,來人開口道:“兩位留步!”


    柳李兩人見來人乃是花嫦冉,趕忙停身行禮。


    花嫦冉欠身還禮,道:“花宗主跟兩位說笑,兩位不必當真,兩位先請移步到茶廳少歇片刻,我跟花宗主有幾句話要說!”


    柳李兩人雖對花嫦冉的身份不甚明了,卻知她說話向來有分量,聽她如此說,又見花牡丹也不反對,兩人趕忙又是向花嫦冉行禮下拜。花嫦冉點頭致意,擺手招來一名年輕弟子,讓其帶著柳李二人去往茶廳。


    柳李兩人離去,花嫦冉親自關上門,馬上變了臉色,沉聲道:“花牡丹,放走了風長誌一幹人,你已然釀下大錯,如今又要逼著他們兩人造反嗎?”


    花牡丹馬上和顏悅色道:“姐姐,你也知道,這兩個老東西向來三心二意,搖擺不定,留在麾下也是禍害,指不定以後會再鬧出什麽亂子來!而且,這兩人還自作聰明,嚇走了風長誌一眾,上麵要是怪罪下來,我們誰也擔待不起!”


    “糊塗!你當真以為到了此時,你還能撇得了關係!”花嫦冉冷冷道,“逼得這兩人狗急跳牆,反撲過來,你隻會錯上加錯,到那時別說你的宗主之位,就是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得兩說!”


    花牡丹大驚,趕忙躬身道:“妹妹一時糊塗,姐姐無論如何都要救救妹妹!”


    花嫦冉冷哼一聲,道:“這可當真不好救!上麵再三叮囑,說奔馬山與別家不同,務必要趁此機會全部鏟除!前番,你自作聰明,說是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結果非但沒能滅了他們,自己倒損兵折將,傷亡不小!現如今,又一時大意放走了風家,還險些逼得柳李兩家狗急跳牆。上麵若是知道了,定會重責於你!”


    “姐姐,”花牡丹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救救妹妹!妹妹無以為報,”從衣襟中取出一塊玉佩,托在掌中,嬰兒手掌大小,五彩斑斕,刻著一個半眯雙眼的神女,“隻有這麽一尊神女像,還望姐姐笑納!”


    花嫦冉眼中精光一閃,言語上多了幾分溫熱,趕忙道:“宗主怎麽行此大禮,快快起來說話!”花牡丹緩緩起身,將玉像呈到了花嫦冉近前,花嫦冉也不伸手去接,隻稱讚道:“這搖魂石做的神女像果然漂亮,若能再大個幾分便更好了!”


    花牡丹躬身道:“不敢瞞姐姐,並不是妹妹吝嗇,不識抬舉,妹妹那塊大的,在破風長誌那老賊大陣的時候損毀了!眼下,這塊便是妹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日後若是能再得一塊好的,定然拱手送與姐姐!”


    花嫦冉略感失望,還是從花牡丹的手中取走了玉像,笑道:“那姐姐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花牡丹暗暗鬆了一口氣,試探道:“姐姐,百花穀馬上又有人來,妹妹我該怎麽應對是好?”


    “李代桃僵!”花嫦冉小聲道。


    花牡丹一愣,疑惑不解道:“妹妹愚鈍,望乞姐姐明示!”


    “妹妹,你是當局者迷!”花嫦冉笑道,“風家人都生了三頭六臂不成?”


    花牡丹心中一喜,道:“姐姐,你的意思是找一些死人偽作風家人,隻說逃了些漏網之魚?”


    “我說了嗎?”花嫦冉臉色一肅。


    花牡丹趕忙道:“姐姐恕罪,妹妹一時失言!還有一事,希望姐姐再提攜一二!前番,妹妹誇下海口,卻沒能滅得了奔馬山,恐怕上麵也是要怪罪!”


    “你呀!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花嫦冉搖了搖頭道,“那你還不讓茶廳裏的那兩位好人做到底?”


    花牡丹頓時眉開眼笑,不一時,又湧上幾分難色,為難道:“生死攸關,那兩個老東西恐怕不會就範!”


    “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那就看妹妹你的拿手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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