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冰鏡初升。


    驚雷會第一天的比試已經全部結束,在場眾人卻依舊熱情不減,或三五成群,或十幾個擠在一處,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說說笑笑,遲遲不肯散去。


    很難得,這麽熱鬧的地方候濤卻不在,比試一結束他便匆匆離開了。今晚,他還有更重要也很複雜的事要處理,想想就讓他感覺頭疼欲裂!


    酉時三刻,桃樹會七個人全都聚到了候濤的演武堂中,圍成一個圈,席地而坐。往日裏他們聚到一起總免不了要說說笑笑,鬧個不停,眼下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很是沉悶。


    風無塵麵孔上的赤紅還是沒有褪去,紅彤彤的蘋果一般,頭上的青絲也少了大半,幸存的這些也都焦黃焦黃的,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全部斷落。


    初聞事情的原委,他怎麽也不肯相信,不相信果盒酒有問題,更不相信風動會幫著斯永年對付自己。然而,風動卻親口承認了。風無塵又驚又怒,自問從來沒幹過對不起風動的事,而風動卻要致他於死地。他越想越是生氣,胸中怒火直燒,恨不得一掌拍死風動以泄心頭之恨!


    風無塵左右掃了一眼,最後把目光停留在風動的身上,隻見他鼻青臉腫,低著頭不停地輕聲啜泣,樣子很是淒楚。不自禁地一下心軟了,肚中的怒火登時熄了個大半。畢竟兩人還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再說誰還沒有做錯事的時候,想到這裏,歎了一口氣,打破了演武堂的沉默,說道:“風動隻是一時糊塗,犯了錯,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我也沒什麽事,這件事就到這兒吧!明天不少人還有一天的比試,都迴去早點休息吧!”


    風動哭得更厲害了,其他人卻動也不動,也都不發一言,既沒人解勸風動,也沒人附和風無塵。


    風無塵自覺尷尬,也閉了嘴,他心中也還有氣,也不願勸說風動,演武堂再次陷入了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候濤才掃過眾人,一臉嚴肅地開口道:“每個人都會犯錯,但錯分大小,又存有心無心之別,小錯、無心之錯,我們可以既往不咎,網開一麵,但風動卻是有意謀害自家兄弟,乃是有心而為的大錯,雖然風無塵運氣好,沒什麽大事,但我們也不能就這麽糊糊塗塗地就算了!”


    他再次掃過眾人,除了風動嚎啕大哭,餘人皆沉著臉一言不發,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道:“風動所作所為,情理難容,我要將其逐出桃樹會,割地斷義,從此桃樹會與他兩不相欠!”


    風動伏地大哭,哀求道:“濤哥,我知道錯了!不要趕我走……”


    風無塵沒想到候濤竟會如此嚴厲,又可憐風動,正待要起身講情,卻被旁邊的白書一把拽住了,白書半眯著眼,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言語。風無塵向來聽白書的話,雖對風動於心不忍,卻也不好再開口。


    候濤立起了身,歎了一口氣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獨孤洋也起了身,搖了搖頭道:“風動,你真是糊塗啊!你可知你的靈石被誰偷走了?”


    風動瞪大了一雙淚眼,可憐巴巴地望著獨孤洋,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既想知道,又怕知道。


    獨孤洋 拍了拍風動的肩膀,道:“我聽人說江皓前段時間加入生死門,發了筆橫財!”


    又補充一句道:“據說是六千塊靈石!”


    風動一下癱在了地上,悔恨交加!


    候濤搖了搖頭,衝風無塵幾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後退,見眾人都退到了自己的身後,伸手招出一把長劍,在地上一劃,石磚立時碎裂,現出一道長約丈餘、深尺許的細溝,決然道:“從此,你與我桃樹會再無瓜葛,你走吧,好自為之!”


    風動擦幹眼淚,向眾人拜了幾拜,轉身跑了出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候濤轉過身,向著眾人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趕個大早,大家都散了,各自迴去休息吧!”


    鍾漠劍突然後退兩步,站到歐陽高的旁邊,顫聲尖叫道:“他……他離開了桃樹會,你……你該不會是想追上去殺了他吧?”


    候濤的臉一下變成了豬肝色,沒好氣地喝斥道:“他姥姥的,小賤,你給我閉嘴!”


    鍾漠劍亡魂大冒,麵色慘白:“你……你是想把我也殺了嗎?”


    候濤本來就心情極差,此時再也忍無可忍,直接丟出一個陣盤製住了鍾漠劍,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然而二話不說,衝上去就是一頓胖揍。要不是眾人拉住,估計鍾漠劍能被候濤給打殘。


    胡鬧了好一陣,眾人才陸續離開。正待風無塵要走的時候,卻被候濤給叫住了。房中隻剩下了候濤、白書和風無塵三人。


    候濤正色道:“你是不是要去看風動?”


    風無塵點了點頭道:“他向來膽小,突然間遇到這麽大的事,我怕他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來!”


    又不滿地抱怨道:“你這次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


    候濤歎了一口氣,道:“要不然,怎麽給他長點記性呢!希望他能明白,有些東西比錢,甚至生命更重要!”


    風無塵心知候濤說的在理,做的也沒什麽錯,可嘴上卻不願輕易服軟,依舊嘴硬道:“空講這些大道理有什麽用!眼下該怎麽辦,難道你真打算不管不問風動了?就算你不管,我還是要管的!”


    候濤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就你重情重義!”


    風無塵毫不示弱,道:“怎麽,你要跟我一起去?”


    候濤道:“我當然不能去,你也不能去!”


    “那誰去?”


    “自然是我去了!”白書一臉無奈地望著風無塵、候濤兩人,“你們兩個一在一起,就都變成了小孩兒!”


    風無塵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一不小心撓掉了一撮焦發,更令他倍感尷尬。


    候濤開懷大笑:“哈哈……”


    風無塵惱羞成怒,兩人廝打在了一起。


    白書既好氣又好笑,索性獨自離開,也不管這兩人了,任由他們胡鬧。


    ……


    月上半空。


    棲霞山上,最為破爛的一座小樓,終於不堪重負,轟然一聲倒在了地上。


    廢墟之中“嘭”的一聲響,石飛塵漫,一個赤裸上身的青年大步走了出來。青年冷哼一聲,輕飄飄地跳上了一塊三丈多高的石台,迴頭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一堆廢墟,便若無其事地收了手裏的雙鞭,隨意往身上披了件長衫,盤腿坐到了石頭上,開始閉目養神。


    沒過多久,黑暗中閃出一道黑影,在石台下停住了身,躬身行禮,輕聲道了聲“門主!”


    風升沒有抬眼,冷冷問道:“什麽事?”


    來人小心翼翼地道:“長老剛剛給副門主看過,說他至少一個月下不了床,這次驚雷會怕是都沒辦法繼續參加了!”


    風升冷哼一聲,緩緩抬眼,不屑地道:“斯永年就是個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管他作甚!以後,你就是副門主了!”


    來人一驚,結結巴巴道:“我……我來當……副門主?”


    風升半眯著眼道“怎麽?不相幹?”


    來人匆忙道:“不……不是!屬下蒙門主抬舉,受寵若驚,定會為門主效犬馬之勞,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好!你去吧!”風升點了點頭。


    “是!門主多多注意身體!”來人又恭恭敬敬地拜了幾拜,這才轉身離去。


    風升立起身來,俯視山下,冷冷道:“風無塵,倒是我小瞧你了!這次,我倒要親自會會你,看你到底有什麽能耐!”


    ……


    銀月半缺,柔光似水。


    棲霞山雲遮霧罩,一幢小樓若隱若現,時明時暗,山風吹動屋簷上的護花鈴,因為露出的關係,發出的聲音變得低沉、啞暗,似是少女在羞澀地訴說著自己的心事。


    房中,百豔紫和火兒對坐於矮幾兩邊。


    火兒一口喝幹了竹杯中的香茗,歡快地道:“姐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剛收到消息,說是斯永年被打得一個月都下不了床!哈哈,那個陰惻惻的家夥算是遭了報應了!”


    “哦。”百豔紫語氣平淡,但一雙漂亮的長眸中卻綻放出了閃亮的光彩。


    “而且,那家夥還被風升罷了副門主之位!”火兒越說越開心,坐也坐不住了,直接立起了身,笑得花枝亂顫,“狗咬狗,一嘴毛!”


    “現在的副門主是誰。”百豔紫臉上露出淺笑。


    火兒眉飛色舞道:“叫什麽斯永靈 ,之前就是斯永年的小跟班,好像還是斯永年的堂弟!不得不說,姐姐你當初救候濤他們幾個真是太英明了!”


    百豔紫沉默片刻,淺飲一口香茶,道:“倒是我們小覷了這個風無塵,興許,我的難事他也能解!”


    火兒全身一震,吃驚道:“姐姐,你的意思是風家的族試?”


    百豔紫點了點頭。


    火兒皺眉道:“隻是,風無塵真的能在族試中勝出嗎?”


    百豔紫沒有迴答火兒,一邊起身,一邊道:“我要早點會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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