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房廳堂正中擺著一張紅木圓桌,圓桌之上擺滿了油光閃亮的精美空盤,地上是一堆將近半人高的骨頭,雞骨、魚骨、鴨骨、羊骨、豬骨……


    這麽大一堆骨頭並不是一堆人啃出來的,隻是一個人啃出來的,啃出這堆骨頭的人也並沒用多長的時間,更準確地說,她用多長時間完全取決於上菜的速度。跟上菜的速度相比,她製造骨頭的時間完全可以不用考慮。


    風無塵幾人在旁邊都看傻了,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小的一個人,這麽小的一個肚子能裝得下這麽多的東西!


    “快點上……菜!說好的……管飽!”靈兒一邊嚼著滿嘴的雞肉,一邊含糊不清地催促道。


    獨孤洋邊整衣裝,邊快步走進了人群,當看到地上那堆骨頭時,不由得瞪大了雙眼,看待那小姑娘的眼神多了幾分古怪和震驚。


    他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走到候濤的旁邊,用肘子輕輕頂了頂後者道:“死猴子,那些菜都是她一個人吃的?”


    “他姥姥的,淫魔,你瀟灑完了?”候濤一臉壞笑地盯著獨孤洋。


    “瀟灑?你們拆了我的院子,又吃光了我家的廚房,瀟灑個屁!”獨孤洋怒氣衝衝地道。


    “他姥姥的,話可要說明白,已經跟你說過了,拆你家房子的可不是我們,是同仙會!要不是這丫頭出手及時,你們家別說房子,恐怕人也要遭殃了!這麽一個大恩人吃你家點東西,你就心疼了?”候濤一本正經地扯著謊。


    不久前,禾妙音一劍劈開那棵大柳樹之後,左腕上的八音鐲突然“叮鈴鈴”響了起來,聲音很是急促。她突然眉頭一皺,不甘地瞥了一眼靈兒,很是惱怒地化作一道靈光消失了。


    這個時候,衣衫不整的獨孤洋剛好出門興師問罪,一臉疑惑的張瑞也剛剛趕到,候濤一拍腦門頓時就想出了一套說辭。


    在候濤的說辭中,剛剛魔教同仙會來了個女魔頭,那女魔頭長得是青麵獠牙,猙獰可怖。魔頭一到這個院子二話不說抽出寶劍就要殺人,幸好一個英勇的姑娘靈兒挺身而出,不顧個人的安危,與那女魔頭大戰三百迴合,直到耗盡自己全身的靈力和體力才將那女魔頭趕走。


    “死猴子,你可不要騙我,真有同仙會的人來?”獨孤洋皺了皺眉,半信半疑,“同仙會的人怎麽會到我家?還有,這小姑娘到底什麽來曆,能夠隨便把同仙會的人給打發走?”


    “他姥姥的,我的人品你還不知道嗎?老子幾時說過謊話?”眼見獨孤洋就要開口反駁,候濤趕緊道,“這姑娘什麽來曆我們還不清楚,那同仙會的女魔頭為什麽來你家我們也不太清楚,但我們都眼睜睜地見到,是這姑娘趕走了她!”


    候濤唾沫橫飛,信誓旦旦。


    獨孤洋將信將疑,轉身望向了歐陽高:“他說的是真的嗎?”


    “是她……”歐陽高指著靈兒剛說兩個字,突然被風無塵在身後點了穴。


    “對,就是她救了你們家幾百條人命,趕緊叫你家的廚房加快速度,可別餓著你家的救命恩人了!”風無塵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可是我怎麽看她也不像……”獨孤洋皺著眉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靈兒,“而且,我在她身上也感覺不到什麽修為!”


    風無塵又把獨孤洋拉到一邊,小聲道:“這就是高人不同尋常之處,她修的可是非常罕見、高深的蠱術,你感覺不到她的修為不是她沒有修為,而是你的修為太低!”


    “是這樣啊!”獨孤洋恍然大悟,“難怪這麽能吃,好,我這就去廚房讓他們加快速度。”


    獨孤洋一走,風無塵走到了歐陽高的身前:“一百塊靈石封口費怎麽樣?同意就眨眨眼!”


    歐陽高眨了眨眼。


    “好,成交!”風無塵伸手解了這個隻認靈石不認人的歐陽高的穴道。


    ……


    午時。


    天上飄起了牛毛細雨,但天氣卻也暖意融融,剛剛在另一個桌上吃飽了飯的眾人全都有了睡意,坐著都快睡著了。


    就在眾人要睡去的時候,獨孤洋一臉心事地走了進來。


    “淫魔,怎麽樣?查到了嗎?”候濤見獨孤洋進來頓時又有了精神。


    “死猴子,就你猴急!”獨孤洋歎了一口氣,“事情是這樣的,我姐姐素來喜歡花花草草,她的那個院子裏種滿了各種花草,這麽多花草就需要澆水,她心疼每天挑水的丫頭,三個月前,就讓我父親找人在她的院子裏挖了一口井。”


    “當水井快要挖完的時候,突然挖出了一枚黑簡,當時還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我父親說那黑簡很怪異,被挖出來之後突然間周身冒起了黑煙,那黑煙足有十幾丈高,濃如黑墨,三個多時辰未散。”


    “我姐姐請出一尊開了光的佛像,那黑煙才緩緩散去。我父親說那黑簡是不祥之物,就要找人扔掉,我姐姐卻說隻是一件東西,本沒有正邪、祥與不詳,關鍵不在東西而在人,如果隨意扔掉被壞人撿去可能真的會造成一場災禍,她堅持要留下。”


    “我父親執拗不過,隻能請來張瑞,張瑞說留下這東西也沒什麽大礙。最後,這東西便留在我姐姐院子中,壓在佛像之下了。”


    “沒想到就是因為這個破東西,讓我姐姐招來了殺身之禍!”獨孤洋一臉痛惜地歎了口氣。


    “想來那個假和尚接近你姐姐為的就是為了讓你姐姐把那根黑簡拿給他,隻是在這和尚快要得手的時候突然被你父親的人給殺掉了!”風無塵若有所思地道,“不過,真正給你姐姐招來殺身之禍的卻不是這枚黑簡!”


    獨孤洋之前已經通過在獨孤家明察暗訪得知,那個辱了他姐姐清白的假和尚正是被他父親找人給殺了。


    “什麽意思?”獨孤洋瞪大了雙眼道。


    “這個假和尚為的隻是黑簡,不曾想恰巧成了別人的替罪羔羊,稀裏糊塗就丟了性命。”歐陽高平靜地道。


    “替罪羔羊?”獨孤洋愈發疑惑了。


    “他姥姥的,淫魔,這個你應該最懂!從那個假和尚你姐姐相識的時間來看,你姐姐肚子裏的孩子不可能是他的!”候濤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據本總舵主分析,害死你姐姐的人正是孩子的生父!”


    “切!”其餘幾人同時發表了自己的不屑。


    雖然他們麵上表現得不以為意,心底卻都波瀾起伏,心情著實複雜。


    這次,力排眾議,覺得獨孤霜死得可疑,非要查個究竟的首要功臣,正是這個平日裏沒個正形的候濤。


    原來,之前靈兒告訴風無塵獨孤霜是被人殺死的,其實隻是這姑娘的猜測,別說兇手是誰不清楚,就是這個“兇手”是不是真的存在都還得兩說。


    眾人又在大靜山寺查到獨孤霜可能與那個假和尚有染,她腹中的孩子更有可能就是這個假和尚的。又經獨孤洋在獨孤家一番明察暗訪,得知這個假和尚被獨孤文滅了口,更是印證了眾人的猜想。


    眾人皆認為,獨孤霜因為未婚先孕的私情泄露,羞憤難當,最終自殺而亡。是以,他們對這姑娘的話都並不怎麽相信,畢竟她的話無憑無據,而她這個人又是跟“牢靠”二字沾不上一點邊。


    這個時候,候濤卻是力排眾議,站在了靈兒的這一邊,還給出了反駁風無塵幾人的“有力”證據。


    候濤認為獨孤霜肚中的孩子並不是那個假和尚的。證據就是:“他姥姥的,羊羔推測獨孤霜懷有身孕已經有兩月餘,而那個假和尚和獨孤霜認識也不過才三個月,他是不可能用不到一個月裏獨孤霜上香的那麽幾天就能讓獨孤霜懷孕的。畢竟,色狼這麽色,又跟那個花瑤肆無忌憚地廝混了十幾天都沒讓後者懷孕!”


    他的這番證據立時讓風無塵老臉辣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乍一聽,這證據完全就是歪理,可細細一想卻不禁讓人心驚,他這話雖糙,理卻不糙。獨孤霜出生在富貴人家,知書懂理,怎麽可能會輕易失身於一個假和尚。要說她腹中的孩子是那假和尚的還當真不合理!


    如果,孩子不是假和尚的,那假和尚就是掩人耳目的替死鬼,獨孤霜的死就另有隱情,那她就不太可能是簡單的自殺了。


    兇手會是誰?


    白書、風動覺得這兇手可能就是獨孤霜的父親獨孤文。獨孤文在順安城有頭有臉,很有可能因為自己的榮譽、名聲而動手殺人。畢竟,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最沒麵子、最丟臉、淪為眾人笑柄的人就是他。


    富貴人家裏,有時聲名比人命更重要。


    風無塵、歐陽高、鍾漠劍三人認為兇手很有可能就是獨孤家的某個小廝。這人近水樓台,有機會接觸到獨孤霜,日久生情。當他得知獨孤霜有了身孕之後,立時著了急,以他對獨孤文的了解,後者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定不會放過他。是以,他便殺了獨孤霜,又嫁禍假和尚。


    隻有候濤一開始便咬定兇手就是張瑞,他的理由又是很簡單:“他姥姥的,張瑞那家夥的眼神跟獨孤洋一樣樣的,他肯定也是一個‘淫魔’,那孩子的父親定然就是他,殺人的也定然是他!”


    就這麽幾個人,有了三種不同的意見,都覺得自己有理,誰也不服誰,一時爭執不下。


    其實,這三種不同的意見裏都有同一個關鍵的人,獨孤文。讓獨孤洋找獨孤文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根根節節,似乎既省時又省力,隻是眾人都沒這麽做,倒不是他們不想,而是知道沒用。獨孤洋不會找獨孤文去問,即便他問了,獨孤文可能也不會告訴他真相。


    經過這幾天他們在獨孤府的觀察,他們沒有任何分歧地發現了一個問題,獨孤文和獨孤洋這對父子的關係很微妙,他們似乎隻有表麵上的父子關係。


    獨孤文對獨孤洋有敬重,敬而遠之的敬重,獨孤文對獨孤洋說的話向來都是一板一眼,冠冕堂皇,從未說過任何的家長裏短,沒有絲毫父親對待兒子的那種慈愛之情。


    這獨孤家還真是有點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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