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櫃那一對陰翳的三角眼死死地盯著手中的紅缽,麵上盡是猶豫之色,好像在做什麽遲遲下不了決心的重大決定。


    他有些無助地抬起了頭,天空中又是一道明亮的驚雷狠狠地劈到了他的護體妖光之上。


    他立時不受控製地隨著妖光一起搖晃了起來,天旋地轉,痛不欲生。


    好長時間,他都站不起身來,一張白皙的臉也變成了一個血跡斑斑的大花臉。


    更為糟糕的是,他的妖光現如今已經稀稀薄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煙消雲散。


    他又把視線轉向了手中的紅缽,終於一咬牙有了決斷,鄭重地把紅缽放在了自己腳前,一舉一動都透著戰戰兢兢的恐懼。又從懷中取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匕首,在下一道驚雷轟下之時,咬牙揮動匕首劃破了手腕的皮膚,如注的鮮血噴灑到了紅缽之中。


    鮮血入缽,頃刻就沒了蹤跡,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見到紅缽的一瞬間,風無塵的心突然不安地悸動了起來。


    他雖然不知道這個詭邪的東西具體有什麽用途,但是他知道這個小東西肯定不好對付,甚至可能還會要了自己的小命!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是最後的逃跑機會。


    但是,他不願看到這麽多人就這麽慘死,也不想就這麽向這個家夥屈服。


    何況,再有兩道驚雷,他就可以完全破除這詭異的血光了!


    興許,這個紅缽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激發。那時,白掌櫃可能就已經被他給打趴下了!


    其實,風無塵自身的情況也並不好。操縱這個陣法,他已經把自己的靈力給消耗了十之八九,哪裏還能讓驚雷發揮出之前的威力。


    白掌櫃還在放血,動作和場景都跟殺雞如出一轍。


    隨著鮮血的湧出,白掌櫃的臉色越來越白,眩暈感也接踵而至,他不禁悲觀、驚懼地想到:“這東西不會在我放幹了血之後,才能發揮出那古書上描述的驚人威力吧?”


    白掌櫃不知道,或者說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個時候還有很多人的麵色像他一樣慘白。


    這些人就是呆愣在小鎮中的眾人。


    此時,他們的鞋子已經不是在滴血,而是在淌血,流淌的速度也就比白掌櫃稍稍慢上幾分。


    顯然,白掌櫃的對手也不知道這個情況。


    眼見沒有一點動靜,風無塵突然笑出了聲,他有些幸災樂禍地想到:“這下好了,這個妖人就算不被雷劈死,也會被這個紅缽給吸死!”


    “看來,我還真是看走了眼,這哪裏是個邪物,分明就是個為民除害的寶物嘛!”


    然而,風無塵的喜悅並沒有維持太久。


    隻見白掌櫃一發狠,突然揮刀砍掉了自己的左臂,齊肩砍掉。


    噴灑的鮮血和落下的殘肢都被紅缽吸入其中,即將煙消雲散的詭異血光陡然妖芒大盛。


    眨眼間就再次凝實壯大了起來,比最初時還要強上不少。


    而風無塵那些五色光線也都被妖光一下全給衝散了。


    ……


    天香樓密室。


    陰暗的房間裏也充斥著妖異的血光,石床上的女子被血光托了起來,浮在了半空。


    她身上的皮膚不再是慘白一片,而是有了血色,脖頸上的兩個血孔也在漸漸變小。


    ……


    殘破的天香樓。


    白掌櫃跌坐在地,全身是血。


    望著自己的斷臂瞬時沒了血肉,變成了一小堆粉末,他卻突然暢快地大笑了起來。


    “哈哈……”


    伴著笑聲,他的身體慢慢有了變化。


    先是一對三角眼變成了一片血紅,接著,全身都開始慢慢變紅,跟火燒了似的。


    修為也陡然變得深不可測。


    “紅”掌櫃噌地一下起了身,麵色陰翳、兇煞,像是一個嗜血的魔王。


    “小子,這次該我反擊了!”


    說著,魔王猛地一揮僅剩的一隻手臂,護體的妖光隨即分出了一半,在他的身前凝成了七把巨形血刀。


    他冷冷一笑,做了個斬下的手勢。


    七把巨刀“嗡嗡”作響,聲音低沉密集,仿佛幾十個蜂群突然聚集在了一起。


    刀隨手動,七把血刀從不同的角度怒劈風無塵。


    風無塵麵色沉重,雙手快速掐訣,右腳則閃電般在地上連點了十幾下,光芒閃爍,連接成了一個黃色的符文。


    一堵石牆頓時從地下湧出,擋在了他的身前。


    “嘭……”


    巨刀劈到了石牆之上,發出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讓人不禁頭皮發麻。


    不到三息的時間,石牆被擊了個粉碎,變成了漫天飛舞的灰塵。


    血刀隻是略略變小,依舊勢不可當地斬向了風無塵。


    又是一堵紅豔的火牆擋住了巨刀的去路,接著又是一道碧波蕩漾的水牆……


    “嘭,嘭,嘭……”


    五堵不同屬性的牆盡碎,也隻是讓這七把妖刀變成了原來一半的大小。


    攻來的威勢依舊驚人,帶起的勁風直接把天香樓徹底變成了一堆廢墟!


    無可奈何,風無塵隻得使出土遁術,想要逃到白掌櫃的另一側。


    可白掌櫃這陣法不但威力巨大,而且覆蓋的範圍也很廣,致使他隻遁出十幾丈遠就不得不鑽了出來,然後喉嚨一甜,張口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


    彎彎的月牙高懸天上,小鎮詭異非常,沒有一聲蟲鳴鳥叫,街上則呆立著“密密麻麻”的村民,有如木塑石雕。


    當然,這樣說這些村民也是很不準確,因為這些人並不都是立著的,有很多已經躺在了地上,而且躺在地上的人還在越來越快地增加著。


    ……


    天香樓密室。


    漂浮在半空的女子,麵色已經變得紅潤了起來,宛如孩童。


    她脖子上那兩個觸目驚心的血孔也已經不見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仿佛就從來沒有存在過。


    ……


    廢墟中。


    “哈哈……”白掌櫃狂笑了起來,“你跑啊!怎麽不跑了?”


    “任你修為再高,在‘血海缽’的麵前,你也隻有等死的份!”白掌櫃麵色陰翳,高高地舉起了小幡,“準備好用你的魂魄祭這麵招魂幡了嗎?”


    不待風無塵迴答,他也不認為後者會迴答他,又一次做了個下斬的手勢,七把妖刀再次斬向了風無塵。


    ……


    密林中。


    “老神仙,你拉完了嗎?”劉仙師用手指堵著鼻子恭恭敬敬地向著黑漆漆的大石頭道,“老神仙……”


    劉仙師的聲音在密林中無頭無腦地穿梭,沒有得到任何的答複。


    ……


    廢墟中。


    白掌櫃身上妖氣直冒,眼睛變成了標準的三角眼,舌頭又細又長,略微一伸就到了地上,身後還多了一條長尾,長尾一抖就把躺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風無塵給卷到了自己腳邊。


    白掌櫃冷漠地抬起了右腳,重重地把風無塵踩在了腳下,後者雙目緊閉,嘴裏鮮血直冒。


    白掌櫃發出了一陣暢快的獰笑,邊笑邊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小幡,小幡被黑霧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真容。


    他用力地將小幡插向了風無塵的胸口:“你可以去死了,不過,你的死卻很有意義,因為她就可以醒了!哈哈……”


    ……


    長街上。


    所有的村民幾乎都倒在了地上。


    翠英麵如白紙,沒有一絲血色。


    張嬸眉頭緊皺,痛苦呻吟,瘦弱的身體不停抽搐。


    男孩的唿吸越來越微弱。


    ……


    不合群的樹葉中。


    “有事,沒事,有事,沒事……”靈兒一根根分解著自己手中的雞骨頭,想用這些雞骨頭來占卜風無塵能不能逃過此劫。


    “沒事!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靈兒長出了一口氣,用力把剩在自己手中的最後一根雞骨頭捏成了一撮粉末。


    “你可千萬不能有事!”說著,靈兒又大哭了起來。


    ……


    廢墟裏。


    就在小幡即將插進風無塵的胸膛之際,白掌櫃突然感覺手上一疼,然後手中的小幡就不見了。


    “咦,你這個小缽和小幡不錯,賣給貧道如何?”


    白掌櫃的三角眼中突然出現了老道士的身形。


    此時,老道士左手拿著他的招魂幡,右手握著他的血海缽,正嬉皮笑臉地等著跟他討價還價呢。


    “你……你……怎麽在這裏?”白掌櫃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走迴來的啊!”老道士一臉認真地道。


    說著,他的雙手各湧出一團濃密的綠光,把手中之物給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


    而招魂幡和血海缽在他的手中突然成了聽話的孩子,竟然連一點抵抗都沒有。


    ……


    長街上。


    “哎呦!”翠英感覺全身都疼得厲害,忍不住痛唿了一聲。


    “我怎麽躺在了地上?”翠英睜開雙眼,馬上發現了不對勁,心猛地一緊,顧不得身體的疼痛,直接一把把躺在身邊的小男孩給抱到了懷裏,“小天,小天……”


    “娘親,”小男孩眼皮微抬,“我好困!”


    “睡吧!睡吧!”她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下來。


    “張嬸,張嬸,你怎麽樣?”


    好半天,張嬸才抬起了眼:“翠英啊!”


    ……


    天香樓密室裏。


    漂浮在空中的女子已經跌落在了血紅一片的玉床上,鮮血正從她脖子上的血孔裏往外冒。


    ……


    廢墟裏。


    “你……你是誰?”白掌櫃的護體妖光已經消失不見了。


    老道士沒有理會他,隻是輕輕地招了招手。


    白掌櫃腳下的風無塵立時被一道綠光帶起,立在了老道士的身旁。


    一道生機勃勃的綠光從風無塵的頭掃到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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