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世上沒有後悔藥賣,縱然遺憾,也無法可想。


    “我們需要在這片地兒堅持二十天左右,最多再過二十天,韃子老家就會出現巨大的變故,涉及權利爭奪,追在我們後麵的蒙古人不得不迴去。”


    長孫弘信心滿滿的樣子,好似一個預測未來的神棍。


    石門蕃眾人倒是見怪不怪了,長孫先生在沒有當鬼王之前,就常常語出驚人,他的腦子裏仿佛有數不盡的主意,有道不完的哲理,偏偏說的再離奇,也會得到事實的印證。


    於是他們都是一副很平靜的表情,襯托著王夔等幾個漢州軍將的詫異。


    為什麽長孫弘說得如此的篤定?


    看看身邊石門蕃眾將理所當然堅信不疑的樣子,王夔等人又不好意思出聲詢問為什麽。


    人家這樣說,一定有原因。


    莫非大理一字並肩王在蒙古那邊安插了探子?


    王夔展開了豐富的聯想,很自然的想到了這一條理由,這可不得了啊!


    看向長孫弘的目光,又多了一層欽佩,能在蒙古王庭金帳裏安插細作,掌握第一手的情報,這是大宋朝廷都做不到的,難得可貴。


    王夔看看天,想知道是不是有飛鴿傳書之類的從遠方的草原上送來竹管蠟丸。


    “等蒙古人一走,我們就抓緊時間出山,以最快的速度,搶占陵井監、榮州、富順監一帶州縣,而王大人,要收複成都,把這些地盤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聽了長孫弘這句話,那陀智皺眉道:“鬼王,恭州的製置使彭大雅從距離上、道路的易行程度上,都比我們要占有優勢,他們跟我們同時出發的話,會比我們先到啊。”


    “不會的。”長孫弘輕輕的笑道:“彭大雅一生謹慎,講求的就是個穩字,你看看他在陳隆之陣亡後所采取的一係列應對,就能窺透此人的性格,這樣的人,縱然蒙古人一朝退卻,他也不會貿然出兵,而是會再三打探,確保穩妥,等到他搞清楚狀況,我們已經得手了。”


    “哦!”


    眾人大悟。


    邊上的王夔卻坐不住了,長孫弘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啊。


    什麽搶占地盤,什麽防著彭大雅,這是要造反嗎?


    於是他急吼吼的開口道:“呃,長孫大人,這個,我們搶占成都等州縣是對的,得手越快,越能早日收複失地嘛,但是…...為何要防著彭大使?他乃川峽四路的封疆大吏,收複失地本是他份內的事,就算我們奪下了一些城池州縣,最後也要向他稟告,由他來定奪。”


    看著一臉正氣的王夔,長孫弘絲毫沒有著惱,而是循循善誘,認真的向他問道:“王大人,你在朝中,後台是誰?”


    王夔沒有料到長孫弘會突然問起這個,頓時麵色一窒,有些愕然。


    因為這個問題,太過隱私,誰也不會當麵提起,都是心照不宣的幕後交易,朋黨結社、團團夥夥,是犯忌的,大家明麵上都是天子門生,暗地裏拜碼頭結師生,見不得光。


    也隻有這個大理來的蠻人將領,才會這麽當著眾人的麵,大聲的問起。


    見王夔不好說,長孫弘拍拍腦袋,不好意思的道:“啊,忘記了忘記了。”


    他揮揮手,讓眾人退散,該幹嘛幹嘛去。


    然後神秘的靠近王夔低聲道:“實不相瞞,王大人,本官能即在大理當王爺,又能在大宋任職,其實朝中,是有大人物撐腰的。”


    王夔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聽他下文。


    “我的恩師,乃前些日子仙逝的當朝大學士魏了翁!”長孫弘把嘴幾乎湊近了王夔的耳朵,壓低聲音道:“當年有些機緣巧合,所以得以拜如他的門下,這次我們以殘兵吸引蒙古大軍,保下四川一地江山,功莫大焉!魏翁雖不在了,但他的門生故吏還在,有人幫我說話,朝廷事後論功行賞,少不了我的,但是王大人,你呢?”


    你呢?


    這話如醍醐灌頂,讓王夔頓時清明起來。


    是啊,我呢?


    這麽大的功勞,怕是除了殉國的陳隆之,找不到第二個人有資格跟自己比了。


    大宋軍功,向來是文臣進步的階梯,本著武將賣命、文臣升官的原則,任何戰事結束後的功勞簿上,落筆時都有一番明爭暗鬥,誰都想把最為濃烈的一筆,寫在自己頭上。


    一篇送到樞密院和官家案頭的行賞奏折,向來花團錦盛,慘敗都可以說成大勝,遑論這次如果真的把蒙古人生生耗走的莫大功勳。


    不認真的想一想,這次功勞,王夔不一定就能得到最大的一份,雖然賞賜升官是少不了的,不過會不會跟付出相匹配,就很難說了。


    “這個…….”王夔有些猶豫:“保家衛國,浴血沙場,本是為官一方者的天職,我想,朝廷不會忘記我的……”


    “糊塗!”長孫弘直接一盆冷水澆了過去,恨鐵不成鋼的連連搖頭:“大人是文臣,難道不知道文人相輕的道理?誰看得慣別人青雲直上?誰又不會嫉妒賢能?你看看往日的趙彥呐,在桂如淵手下上陣賣命有他,到了吃肉的時候,就沒他,這等鮮活的例子,要多少有多少,王大人豈能不防?”


    王夔被說得心動,從本質上講,隻做事不在乎名利者也有,不過那是聖人,王夔不是。


    他也想向上爬,也想封妻蔭子,也想高官顯赫,這是讀書人一輩子的追求,跟品行無關。


    “那……長孫大人的意思是……”他看著長孫弘,目光遊離。


    “所以我問,大人的後麵站著什麽人。”長孫弘道:“你我交個底,今後也好相互扶持。”


    王夔籌措了一會,才吃吃的說:“當初進士及第,曾經拜過史嵩之大人的門第,他是明州人,與我同籍,每年逢節日喜慶,我都上門送了禮物……”


    “這是極好的!”長孫弘打斷他的話:“史嵩之上個月拜了樞密使,正好可以走這條關係!”


    “不過……長孫大人,朝廷規製,戰事的一應描寫,送到樞密院的奏折,都應該由製置使司執筆,我直接向史大人寫信,有些不妥。”王夔有些不安。


    “無妨,隨信送上大筆金銀之物,砸得他幫你說話!”長孫弘豪言道:“而且還要趕在製置使的東西遞上去之前送過去,史嵩之才好幫你說話。”


    他麵帶笑意,道:“一定要把你包裝成擊退蒙古軍的第一功臣,獨吞這份大功,才能將你送上製置使的寶座!再不濟,至少要當上製置副使!”


    王夔手裏拿著把玩的一塊石頭,啪的一下掉在地上,人則震驚得無以複加的看著長孫弘,宛如看見了什麽難以置信的事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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