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樓,雅間。


    午時將至,楊浪之前為了討好李主事不斷地勸酒,到頭來自己倒是沒有吃好,待李主事走後便重新讓酒樓上了新菜,正滋溜一聲將杯中酒飲盡,長長吐出口氣,渾身舒坦。


    “砰”的一聲雅間的門便被人推開。


    楊浪見狀先是皺緊眉頭,顯然十分不悅被人饒了雅興,但當其人看見所來之人是李主事後又喜上心頭。


    “可是有消息了?”


    楊浪一臉期待的看向李主事問道。


    “嗬!”


    李主事見楊浪又重新點了份酒菜,不由輕笑道:


    “楊兄弟倒是個會享受的。”


    隨即其人見楊浪一臉焦急,想起他許諾事成之後的謝禮不由心頭一熱也不再賣關子了徐徐迴答道:


    “不久前便有個姓吳的武生前來兵部報道,隻是我不知道那人是否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楊浪聞言心中大喜,連忙追問道:


    “他人呢?”


    “你可有留住他,沒讓他走了吧!”


    李主事聞言笑道:


    “你放心!”


    “我出來尋你時,他人還在職方司簽押房裏,你現在下樓去或許還能與他正碰麵了。”


    楊浪聞言臉上笑意更甚,伸手將懷中的銀票遞給李主事笑道“李大人辦事果真妥當,請恕小弟不能相陪,我要去尋人,還需先走一步。”


    李主事趕緊接過銀票,笑著擺手道“不妨事,你自去便是了。”


    楊浪自然不敢耽擱,趕緊腳步匆匆的下了酒樓。


    其人剛剛抵達酒樓門廊下便見吳惟忠與戚繼美從兵部裏走了出來。


    楊浪見狀趕緊後退一步,將整個身體隱藏在了門廊之內的柱子後。


    隨即他便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吳惟忠。


    隨著大同鎮兵敗退通州,如今已經駐紮在安定門外,而他姐夫候榮受命入城催促戶部撥付軍糧,在昨晚與他相見時再次訓斥他早日尋得吳姓武生。


    楊浪一想起因為眼前之人自己所受的憋屈,便咬牙切齒。


    他的目光隨即移向與吳惟忠並肩而行的戚繼美時不由微皺眉頭,心中納悶道:


    “這少年郎是姓吳的入城後認識的,還是便是此人在官道上救了姓吳的了。”


    楊浪按捺下衝出去擒拿吳惟忠的衝動,因為理智告訴他,憑借吳惟忠格殺五名亂兵的戰力,他壓根打不過對方。


    更何況今日對方身邊還有幫手。


    楊浪思忖片刻便決定先跟蹤這兩人待尋得他們的落腳之地後,便迴去稟告其姐夫候榮,他姐夫身邊自然不缺人手處理了這個姓吳的。


    楊浪眼見吳惟忠與戚繼美的身影快轉過青龍二街與青龍一街的街口便不敢耽擱,趕緊出了酒樓的門廊快步追了上去。


    而待楊浪腳步匆匆離去後片刻,戚繼明的身影這才從兵部八字牆後閃了出來,他看了眼楊浪離去的背影,不由低聲呐呐道:


    “哎!”


    “還真的讓三弟言中了,果真王莊之亂沒有那麽容易了結。”


    戚繼明思忖片刻便也趕緊跟了上去。


    ........


    待戚繼美與吳惟忠離開了青龍街那片官署聚集之地,吳惟忠方才遲疑問道:


    “之前我觀元嘉你與那個楊大人相談甚歡,卻最後草草拜別,可是擔心有不妥之處?”


    戚繼美聞言微皺眉頭,歎氣道:


    “吳兄,你也察覺到那個文吏的異樣吧!”


    “我擔心有人守株待兔,已經盯上我們了。”


    吳惟忠聞言臉色愈發肅然,卻沒有絲毫反駁,顯然他也有此猜測。


    戚繼美見吳惟忠表情沉重,不由寬慰道:


    “不過幸好我們來之前已經有了預案,我二哥,他久在行伍,其人的能力就連我大哥也誇讚過的。”


    “如今有他在後麵看著,若是真的有不長眼的人跟了上來,或許我們還能來一出甕中捉鱉。”


    “畢竟,吳兄,你身上的這個麻煩還是早些解決的好。”


    吳惟忠聞言微微頷首隨即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戚繼美思忖片刻後方才徐徐說道:


    “待我們經過東安門出了皇城之後,外麵街道上的人會更多,其中有些街道也頗隱秘曲折。”


    “無論此次是否有人跟蹤我們,保險起見,我們先不急著迴青雲客棧去,先繞一下路。”


    “給我二哥多創造機會,若是事有可為,他會斟酌著下手擒拿下對方的。”


    吳惟忠聞言沉吟片刻後也覺得此策可行,便也不再多言。


    於是接下來兩人仿若無事人一般穿街走巷。


    楊浪跟隨了半天,見兩人四處閑逛就是不歸居所,心中一陣氣悶隨即又升起些許疑慮來。


    “難道,他們有所察覺?”


    楊浪低聲嘀咕道。


    隨即他又想起他通過李主事尋人,這事做得隱秘,今日也是猝然與姓吳的相逢,他們不該有所準備才是。


    楊浪搖了搖頭,撇去心頭的一縷疑惑,也隻能將眼前兩人的舉止歸咎於貪慕京師的繁華想四處逛一逛。


    此時楊浪所處的地方乃是昭寧寺街,乃是因為始建於元代的昭寧寺便在這條小街上。


    而此街稍北叫鬧市口,由其名便可知,那裏十分喧鬧,三教九流盤踞此地可為複雜之際。


    楊浪按捺下思緒,方才驚訝發現在他疑慮愣神那會,吳惟忠與戚繼美的身影早已融入了鬧市口的人群裏消失不見了。


    “可惡!”


    楊浪一跺腳,恨恨出聲,望著如流的人潮心中煩悶後悔不已。


    待其人悻悻然準備先行迴去再做打算之時,不待他轉身,便見一棍襲來,隨即他頭昏腦漲,跌跌撞撞便癱倒餘地。


    楊浪迷糊間吃力的睜開眼便見一個自己壓根不認識的雄壯男子向他走來,隨即便是一個麻袋套了上來,很快他便雙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


    “咄咄!”


    腳步聲從錦衣衛詔獄門後向下延伸的台階處傳來,聲音越來越清晰,顯然有人正從那處為了隱秘而半建於地下的詔獄裏出來。


    “噓!”


    當陸繹踏上第一層台階,身影走出詔獄,沐浴在陽光之下時不由舒服的輕哼出聲。


    實在是那個讓京師百官聞者色變的錦衣衛詔獄實在過於陰冷了,人在裏麵待長了難免會渾身不適應。


    “小陸大人,我以為你早應該習慣了才是!”


    不待陸繹享受片刻的溫暖,在其人身後便響起略顯清冷的聲音。


    陸繹聞言轉身苦笑道:


    “岑福,雖然我們錦衣衛在外人看來冷血無情,兇殘暴虐,但我還是習慣不了那股陰冷呀!”


    岑福聞言臉色毫無表情繼續說道“你是錦衣都督之子,不管你願不願意,日後,你遲早會習慣的。”


    陸繹聞言神色複雜的看了眼岑福,這個他爹的心腹之人,如今被指給他,與其說是下屬更像護衛的陰冷男子,輕歎口氣道:


    “或許吧!”


    “日後之事誰又說得準了。”


    隨即陸繹皺眉道:


    “此次兵部查驗京營的名冊惹出好大的亂子,而陛下聽聞京營士兵在城門口涕泣不敢前更是勃然大怒。”


    “這才讓我們錦衣衛擒拿了數位吃空額的武臣,你說此事會就此打住嗎?”


    岑福聞言沉吟片刻後徐徐說道:


    “京營的問題由來已久了,陛下震怒,也隻是讓我們抓了些中低層的武將,誰都知道在其中占更大頭的是那些武勳,但是陛下不想在如今大敵當前的情況下引起朝堂震動,所以此事估計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陸繹聞言嗤笑一聲道“我想也是。”


    隨即他伸了個懶腰,輕笑道:


    “罷了!我瞎操什麽心。”


    “昨日,父親教訓我說,如今這京師青雲客棧聚集的武生中不乏英才讓我不要妄自尊大。”


    “既然今日無事,我便去會一會那些所謂的英才。”


    陸繹說完便指了指身前岑福的一身飛魚服,笑道:


    “不過我們得先換身行頭才是,不然憑借錦衣衛的名聲,誰人敢靠近我們呀!”


    岑福聞言不置可否,見陸繹已經興衝衝的通過了詔獄的大門便也疾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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