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的速度比孫原想象的要快得多。董卓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從並州趕到冀州戰場,卻連北中郎將軍都沒有來得及完全收編,就要開始發動對廣平廣宗一線黃巾軍的壓製。前慢後快,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是一個正常的統帥應該做出的決定,這樣的決定未免太過草率了。


    董卓依舊頂著烈日,穿著一身鐵鎧,體格龐大如山,厚實的胸膛幾乎將甲胄撐破。他一步步踏進魏郡境內,腳步如鍾鼓般沉重,竟似能震裂四周的空氣,聲勢浩大。隨著董卓大軍的到來,冀州的氣氛愈加緊張,連空氣都仿佛在壓力下喘不過氣來。


    董卓的決斷迅速且果斷,仿佛一條猛龍直撲獵物,卻無人能在其龐大的身影麵前停下。他根本不聽孫原的勸阻。孫原所言的“先穩住內政,再布局兵力”根本未曾進入董卓的耳中。董卓的眼中,隻有戰火與勝利,他隻信任自己那一腔如火如荼的血氣與強健的體魄。他揮手命令,直接下令將征兵告示張貼至流民大營之中。那張告示上,不僅寫著征召兵員的條件,更是用字極為嚴酷:“隨征即戰,生死自負!”


    董卓並不隻是紙上談兵,他很清楚,眼前的這一場戰爭,遠不是單純的兵力對拚,而是一場權力與心誌的較量。他想讓流民們看到,這不僅是征兵,還是一場屈辱與屈服的展示。


    董卓下令手下士卒大肆示威,挑選了幾名粗壯如牛、血氣方剛的戰士,擺開酒席,豪飲大肆,豪聲唿喝。白酒如河,肉塊如山,士卒們邊吃邊喝,空曠的帳篷中飄蕩著炙肉的香氣與醉醺醺的笑聲。他們一邊舉杯高歌,一邊宣揚著董中郎的威風——“董中郎一召,兵強馬壯,士氣如虹,誰敢爭鋒!”


    流民大營中的百姓和士兵,眼睜睜看著這一場場荒唐的宴會,神情各異。貧苦的流民眼中,既有驚詫,又有惶恐。他們對於這一幕感到震驚,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如此奢靡與霸道的景象。平日裏,他們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看到那些肆意豪飲的士卒,心中暗自沉重。“這就是董中郎的軍隊?”他們不由得低聲議論,氣氛一時凝重。連魏郡太守府的屬官,也都為此事驚愕不已,紛紛議論。


    然而,董卓對此毫不在意。他那一雙深沉如潭的眼睛,仿佛可以洞察一切,卻又充滿了狂妄與自信。他從營帳中走出,身形高大、步伐沉穩,滿身的鐵甲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他抬起頭,望向遠方的戰場,心中已經開始計算著如何攻占廣平與廣宗。他深知,唯有以強悍與粗暴的方式,才能震懾敵人,也才能讓這些流民與世家門閥感受到他無可匹敵的力量。


    “我董卓從不懼任何挑戰。”他低沉的聲音從厚重的嗓音中傳出,語氣中帶著一股無法動搖的堅定。“黃巾賊雖然狂妄,但他們的血與命,必將為我所用。隻需這一戰,我便可斬斷冀州的敵患!”


    雖然孫原與董卓僅僅見過一麵,但那一麵,便足以讓他對董卓有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震撼——董卓的肆無忌憚、目無法紀,仿佛一頭蠻橫的猛獸,橫行四野,毫不顧忌周圍的眼光。他見慣了朝堂之上的禮數與規矩,饒是袁術、袁紹,生活奢侈,卻從未見過如此直白、霸道且不加掩飾的威風凜凜。


    董卓一身武士氣魄,身形魁梧如山,麵目粗獷,威猛異常,走起路來腳下的每一寸土地仿佛都在顫抖。他的眼神冷峻,帶著某種近乎無視一切的傲氣,仿佛整個世界都該順從於他。他的將士們,亦似受此氣魄所感染,渾身散發著野性與桀驁不馴的氣息。


    在董卓的指揮下,他的軍營如猛獸之窩,四下彌漫著血腥與硝煙的味道。最讓孫原吃驚的是,董卓根本不在乎旁人眼中的節製與規矩。流民大營外的場景,簡直是一場不加掩飾的豪放與荒誕——他手下的士卒整日無所事事,除了吃喝便是縱情聲色。在烈日下,董卓的將士們席地而坐,皮膚曬得黝黑,臉上掛著麻木與滿足的笑容,豪飲大碗的美酒,吞食著烤肉,舉杯唿天,一時間唿號震耳,氣吞萬裏。更有甚者,索性在流民大營之外紮起了四五個帳篷,愣是連營不走。


    流民大營本就人心惶惶,原本大多數流民還在為明年春耕而奔波忙碌,肩負著沉重的生活壓力。然而,在董卓這一場精心布局的陽謀之下,眾人心情愈發浮躁。每當他們走過帳篷前,那些酒肉飄香的場景便深深刺痛了他們的神經。董卓及其手下的一舉一動,都像是在明目張膽地嘲笑他們的貧困與無奈。流民們的眼中逐漸浮現出動搖和迷茫的情緒,原本還有些堅守的人,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應該繼續等待——等待著一個能帶給他們新生的機會,甚至開始心生投靠董卓的念頭。


    “李曆擔心的事,恐怕不日便會成真。”孫原坐在魏郡太守府的書房內,眉頭緊鎖,望著窗外逐漸西沉的夕陽,輕聲自語。李曆早已派人前來傳話,言明若再如此下去,流民大營中,必定會有人破營而出,投向董卓麾下。而這一切,也不過是董卓早已精心策劃好的棋局。讓這些流民在愁苦中走投無路,最後隻能被逼入董卓的懷抱,成為他的爪牙與兵源。


    孫原心頭的不安愈加濃烈。董卓的手段愈發兇狠,而他身上所展現的那股子從容與果決,已讓所有人對其產生了深深的敬畏與畏懼。董卓從不容許任何人質疑他的行動,哪怕是那些曾經信誓旦旦的軍令與約束,在他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正如一隻橫行四野的猛虎,根本不曾在意周圍的羸弱者如何哀求,它所要的,隻有獵物的臣服與順從。


    而流民大營內的混亂與不安,也似乎正是董卓的力量象征。他那高大如山的身影,已經深深植入了這片大地的每一寸土壤之中,仿佛他才是真正的主人,擁有無可爭議的權力。即使是太守府的文官們,也不得不麵對這個不可忽視的暴風。這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演繹著一出壯麗的悲劇。


    “七日。”孫原輕聲低語,喃喃自語中,仿佛已經預見到流民大營的未來。在那片搖搖欲墜的營地中,必定會有人,在董卓的威逼利誘下,投奔這位西北的強者,成為他龐大力量的一部分。而這一切,正是董卓所希望看到的局麵——通過極致的壓迫和誘惑,讓人心自亂、意誌崩潰,最後完全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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