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夜,涼風如水,月光清冷地灑在太常寺的院落中。


    黑夜中緊閉的雙眸突然睜眼,熟睡的林紫夜陡然坐起,低聲道:“青羽!”


    睡在外室的孫原同時睜開眼眸,顧不上點燃油燈,順著火盆微弱的光芒,起身穿了外袍便到了側近,隔著門也能感覺林紫夜輕輕的緊張感,他低聲道:“怎麽了?”


    林紫夜靜靜坐著,沒有立刻起身,低頭思索了一會,亦不曾說話,麵色緩和了一些,方才輕身裹起了衣服,緩緩走到窗前,目光清澈,直望窗外。


    林紫夜幼年凍傷入骨,從此落下了怕冷的毛病。而她天生敏感的知覺卻愈發明顯。


    她閉上眼睛,指尖輕輕掠過窗前案幾,神情微微凝重。忽然,她的眉頭一挑,指尖一頓,像是捕捉到了什麽異動。她靜靜屏住唿吸,片刻之後,低聲道:“有人在。”


    她的聲音緩和了許多,已沒有了方才的緊張與慌亂。孫原雖然瞧不見她,已然察覺到了她的變化。她不慌忙,他便也放下心來。


    看似簡短的言語,卻是安全的意思。起碼孫原不必擔心對方挾帶殺意而來。


    林紫夜雖然表麵看似平靜,但內心的警覺與複雜早已如潮水般湧來。自從太平道的勢力逐漸浮出水麵,這種異常的感應便屢次出現在他身邊。


    他沉默了片刻,最後開口:“知道了。”


    說罷,他取過了衣架上的大氅披上,抬手彈出一道劍氣,火盆中的火星飛上半空,落在不遠處的十二支青銅仙鶴燈中,微弱的火光在黑夜裏綻放,微弱而溫暖。


    他步履比尋常更重一些,似是告訴林紫夜安心。


    夜風輕撫,他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堅定。


    外麵的空氣清冷,幾乎能感覺到夜的寒意滲透進骨髓。


    一道身影隨意地坐在太常寺飛簷上的一角,長劍橫擔膝上。


    正是馬元義!


    孫原立在廊下,身姿修長,麵色沉靜,似乎刻意和馬元義保持著一段距離。


    隻不過,局勢並不因他的刻意而有所緩和。太平道的影子,已經悄然籠罩了整個帝都。馬元義來找他,決然不會是什麽閑談。


    四目相對,目光中如有劍鋒交錯。


    月光如水清透,撒遍中庭。馬元義望著他身上月光,微微笑道:“使君好修為。”


    “不敢當。”


    孫原仰頭望去,馬元義身影單薄,在這冷風中更顯孤寂。


    他想不明白,這位太平道教眾為何一直要和自己見麵——他一直默認自己並無幾分利用價值。


    “既然到了,還請飲幾杯熱水罷?”


    “罷了。”


    黑夜中馬元義輕輕搖頭,起身從長簷上一躍而下。


    他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顯現,步伐輕盈而果斷,身著一襲黃色長袍,目光柔和卻堅定。


    “今夜月色甚美。”


    他笑出聲來:“不知如此月色,還能看幾眼?”


    這近乎自白的言語中,透著一股自嘲的味道。孫原隨即明白,馬元義已經預定了自己必死的結局。


    孫原對太平道了解不多,唯一打過照麵的便是龔都、龔文健兄弟。這對兄弟明知冬季風雪大,卻依然送父親來邙山尋藥神穀。


    他那雙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虛偽,直視人的內心。他的到來,打破了庭院的寧靜,空氣中的壓抑感更是令人窒息。


    “孫原。”馬元義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冷意,他停在孫原麵前,目光犀利地審視著對方,“你該知道,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勞的。太平道的力量,早已滲透了這座帝都的每個角落。”


    孫原輕輕抬起頭,溫和的目光注視著馬元義,卻沒有任何慌亂或動搖的跡象。他的聲音平靜而冷靜:“你現在,終於露出了真麵目。”


    馬元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是的,孫原。你覺得太平道能一直藏匿在暗處,躲避你的追查嗎?不,我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能真正改變這片土地命運的機會。你,和你的忠誠,注定無法阻止這場變革。”


    孫原依舊溫文爾雅,但目光中的冷意愈發明顯:“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要推翻現有的秩序,還是為自己謀取更大的權力?無論如何,太平道所引發的動亂,隻會讓無辜百姓深陷水深火熱之中,你的理想,終究會被吞噬。”


    馬元義略帶嘲諷地一笑,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孫原,你總是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做著所謂的正義衛士。可你是否想過,這座帝國本就早已腐朽,難以為百姓帶來真正的安寧。我的理想,未必是為自己謀取權勢,而是要為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創造一個全新的秩序。”


    孫原微微皺了皺眉,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惜並未被馬元義察覺:“你所謂的‘新秩序’,不過是另一場暴政的開始。你隻是換了一個掌權者,而不過是讓更多人陷入無盡的紛爭和混亂之中。”


    馬元義頓時收起了笑容,目光變得銳利而深沉。“你誤解了我,孫原。也許你不理解,但我已經為這個新秩序付出了太多。你若願意與我們合作,或許還能保住一線生機。”


    孫原微微歎息,低聲迴應:“合作?你希望我背棄自己所信仰的一切,站在你的那一邊?”


    馬元義的眼睛閃過一抹鋒銳的光,步步逼近,聲音帶著幾分壓迫感:“你能否理解,孫原,自己所處的地位已經注定了你不能再置身事外。我太平道的力量遠超你想象,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抗衡的。若你執意反抗,那我會讓你在這片帝國的土壤上,付出慘痛的代價。”


    孫原的神色愈發冷靜,他看向馬元義,語氣溫和,卻充滿了堅定:“你錯了,馬元義。你以為你手中的權力能改變一切,但你卻低估了這片土地上人民的力量。你或許能暫時得逞,但最終你會發現,真正的力量,並不在你手中。”


    馬元義聽後,嘴角微微上揚,眼中浮現出一絲複雜的神色:“你以為,你們的堅持能夠守護這座搖搖欲墜的帝國嗎?你太過自信了,孫原。”


    孫原與馬元義並肩而立,目光交匯,卻無言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言的凝重,似是沉默的海洋,包裹著兩人心中無法言說的預感。沒有激烈的爭執,亦無憤怒的反駁,唯有那份深藏心底的堅定與無奈,仿佛把彼此的靈魂緊緊糾纏。


    馬元義舉手投足間,仿佛能掌控這帝都的每一縷風雲,每一絲波動。他冷靜的眼神中,有著對局勢的深刻洞察,猶如洞悉命運的棋手,早已看透一切。而孫原,卻在他的目光中讀到了結局——那是無聲的注定,深沉而無法改變的命運。


    袁家,那個在帝都中如巨影般籠罩一切的家族,早已摸清了馬元義的底細。每一分每一秒的謹慎,都已被細致入微地記錄,而這一切的真相,隨著時局的明朗,必將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被揭露,成為他無法逃避的災難。太平道謀反的陰影,仿佛一把鋒利的劍,始終懸在他的頭頂。而當袁家動手之時,他將無法逃脫那致命的一擊。


    孫原的心底,早已知曉那是一個無法改變的命運——不論馬元義多麽聰慧深沉,他所走的每一步,都仿佛早已被命運的筆觸勾畫。他的未來,已被袁家牢牢掌握,逃不出那一張張鋪設已久的網。帝都的權力之爭,最終將化作無情的刀鋒,將他從這局中徹底斬除。而馬元義,終將如一枚被棄的棋子,默默無聞地落下。


    但馬元義依然平靜如水,他深知命運早已將他困在這片狹小的天地裏,他的眼中,似乎沒有一絲恐懼,隻剩下冷靜和堅決。他微微勾唇,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卻又似乎在某個瞬間失去了控製。


    “你知道的,”他的聲音低沉而平和,“這一路走來,我早已知曉結局。”他不看孫原,隻是凝視遠方,仿佛那遠處的景象是他心底的寫照。“局勢,早已明了。我之所為,已無迴頭之路。”


    孫原沒有言語,他望著眼前的馬元義,心中一陣潮水般的複雜情緒湧動。敬佩、無奈、惋惜,所有的情感交織成一張網,牢牢困住了他的思緒。是的,馬元義早已選擇了他自己的路,而那條路,無論如何,都無法再迴頭。他的命運,早已與這座帝都的風雲緊緊相連,仿佛每一步都被一隻無形的手牢牢操控。


    “你說得對,”孫原終於開口,聲音如同沉寂的水麵般低沉,“你我皆是棋局中的一子,或許早已注定無法改變。”他緩緩轉身,眼神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寞。“但你可知,在這片大地上,我們每個人,都不過是被風吹動的葉子,隨時可能被命運的風暴撕成碎片。”


    馬元義沒有迴應,隻是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時光的長河,看到了那條他早已注定要走的路。最終,他低語道:“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一場早已寫好的劇本,我們隻是演員,至於結局,卻無法改變。”


    孫原深深歎息,心中的那份壓抑與無奈,如同一片沉重的雲,久久籠罩著他。即使明知未來充滿荊棘與血淚,他依然無法改變馬元義的選擇,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他們,終究是這場風暴中的一片葉子,任憑風雨肆虐,最終落入誰的手中,又有誰能知曉?


    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仿佛穿越了無盡的時間與空間,消失在那片蒼茫的曆史長河之中。


    馬元義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最終,他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時,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留下一片死寂。


    孫原獨自站在原地,靜靜望著馬元義消失的方向,心中隱隱有一股不安。


    有這樣的人做弟子,那個被百姓交口稱頌的大賢良師張角,到底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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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天際尚未泛起一絲光亮,袁術的書房內卻早已透著一股靜謐的壓抑氣息。陽光還未穿透窗外那層厚重的雲霧,屋內的空氣微涼,隻有書架上的幾盞暗黃色的燈籠微弱地搖曳著,仿佛在抗爭這晨曦的黑暗。


    書房並不寬敞,但十分古樸,木質的窗欞和地板散發著歲月沉澱的香氣。斑駁的木牆上懸掛著幾幅墨寶,字跡蒼勁有力,但似乎也掩不住這屋內透出的冷意。


    袁術身著一襲深青色的長袍,腰間的佩劍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出幾道冷光,表情凝重。手中輕握著一枚金屬製的封印印章,指尖微微發白,仿佛在試圖將內心翻湧的波動壓下。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案上的那封密信,信封已被他撕開,卻似乎沒有立刻閱讀。此刻,他沉浸在一種莫名的沉思中,額頭微微皺起,雙唇緊抿,顯得異常冷峻。


    “主公,馬元義求見。”一道輕柔卻帶著急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家中年幼的侍衛。袁術微微一頓,似乎被這突然的打擾從深思中拉迴。他的眼神驟然冷冽,神情變得如同寒冰。沒有任何停頓,他平靜道:“讓他進來。”


    很快,門外傳來輕輕的步伐聲,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低沉的敲門聲。袁術抬頭,看向門外。門扇吱呀一聲打開,馬元義緩步走入。與袁術不同,他的裝束較為簡單,一襲淡灰色的長袍,外披一件帶有微微光澤的黑色披風,腰間沒有佩劍,僅有一個黑色的小袋子掛在腰側,裏麵似乎裝有一些重要的物件。他步伐從容,神情鎮定,目光掃過室內一圈,仿佛自信地宣告著自己對這座屋子、對這裏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馬元義進門後,沒有急著與袁術打招唿,隻是低頭略微鞠了一躬,禮數周到,卻顯得有些冷淡。他並不急於開口,而是轉身站在書房的角落裏,低頭略微沉思。窗外的晨光漸漸透過縫隙灑進屋內,光影在這座書房的木質地板上拉長,仿佛時間在這一刻突然凝滯。


    袁術沒有急於發問,隻是靜靜地望著他,眼神如同鋒利的刀刃,透過層層冷靜的麵具,隱隱地透著幾分探究的意味。空氣中的沉默愈發厚重,仿佛連屋內的風也被這場對峙壓製得幾乎停滯。


    “你來找我,有何事?”袁術的聲音低沉而冷靜,似乎不被眼前的局麵所打亂。他將手中的印章放迴案上,伸手輕撫桌麵上的木質雕花,指尖在雕刻的花紋上流轉,仿佛想借此平複內心的波動。


    馬元義終於抬頭,目光如水般溫和,但眼中卻隱隱帶著一絲冰冷的算計。他嘴角微微揚起,眼神堅定,仿佛早已預見到袁術會如此反應。他慢慢走向袁術桌前,聲音平靜,卻飽含深意:“主公,袁家如今的形勢,恐怕已不是以前可以輕鬆駕馭的局麵了。”他的目光停留在袁術的眼中,仿佛看透了袁術心底的焦慮與疑慮,“你們麵臨的,已經不僅僅是外敵的威脅。”


    袁術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那種危機感湧上心頭,幾乎讓他無法保持表麵的冷靜。他略微側頭,深邃的目光掃過地麵上暗沉的木板,沉聲道:“你的意思是……”


    馬元義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卻愈發沉重:“我知道,你們的眼光一直在看著太平道。而我,馬元義,今天來到這裏,帶來的,不僅僅是一個交易。”


    袁術的雙眼微微眯起,緊緊盯住馬元義的臉,仿佛要從那雙不動聲色的眼睛中看出他所隱藏的一切秘密。此時書房內的光線愈發昏暗,那盞燈籠上的火光仿佛也在馬元義的氣場下微微顫動。空氣中的沉默愈發濃重,幾乎讓人無法唿吸。


    馬元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似乎並不急於揭開謎底,而是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目光在袁術書房中所陳列的古董、文房四寶之間一一掃過,仿佛這些擺設在他眼中並不隻是簡單的裝飾,而是代表著某種複雜的權力和曆史。他停頓片刻,聲音緩緩道:“袁家,你們從未真正與我們太平道合作過,但也沒有徹底背離我們。我理解你的猶豫,畢竟……太平道的力量,並不像表麵那樣簡單。”


    袁術的表情一變,眼底的冷意稍有鬆動。他迅速轉身,身後那盞微弱的燈光投射在他周圍的牆麵上,仿佛照亮了他的內心深處。“你到底想說什麽?”他沉聲問道,目光銳利如刀。


    馬元義的嘴角終於裂開一抹笑意,目光中掠過一絲深藏的冷意。“你是否知道,何進,河南尹,那個朝中顯赫的權臣,和太平道之間的秘密聯係?”他話音未落,袁術的臉色已然變得極為複雜,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是深深的懷疑和冷意。


    “何進?”袁術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他的目光瞬間銳利如刀,“你在威脅我?”


    馬元義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從容,“不是威脅,而是提個醒。如果你不相信,完全可以派人去查一查,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他。而太平道的名單,便是你接觸這些真相的鑰匙。”


    屋內的氣氛變得愈加緊張,袁術站在窗前,目光穿透那層薄霧,看向遠處不知名的方向。屋內的桌子上鋪著一張泛黃的地圖,沿著細密的線路勾畫出各個勢力的分布。袁術的心中漸漸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危機感。何進,這個名字帶來的,不僅僅是個人的威脅,而是整個帝國權力結構的動蕩。他深知,這樣的信息,足以讓袁家在未來的紛爭中占據有利地位,但同樣也可能讓袁家陷入更深的漩渦。


    “你到底想要什麽?”袁術終於低聲問道,他的眼神中,深藏著無數的算計與掙紮,心中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馬元義站得筆直,眼中卻帶著一絲冷笑:“我隻想你做個選擇。太平道的撤離,換取那份名單,你可以選擇與我合作,了解帝都的深藏之謎,或者,袁家也可以繼續觀望,靜待風雲變幻。”


    袁術沉默了,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如海。所有的思緒都在這一刻凝聚,仿佛這一決策,將決定他未來的命運。空氣中的緊張感愈發濃烈,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凍結。


    馬元義微微一笑,似乎已經料到這一切的發展。他靜靜地站在那兒,眼中閃爍著冷靜而深邃的光芒。此時,袁術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張泛黃的地圖上,神情複雜,像是被什麽壓住了心頭的沉重。在這一瞬間,房間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的流轉都顯得異常緩慢。牆上的鍾聲滴答作響,每一聲都似乎在提醒著他,眼前的抉擇不可迴避。


    袁術緩緩轉過身,麵容不再如之前那般冷峻,眼底的暗流開始泛起波動。他深知,自己所麵對的不是一個單純的合作提議,而是一個抉擇,一場權力的遊戲,而遊戲的結果,可能將直接改變他與整個朝廷、太平道,甚至是天下權力格局的走向。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帶來毀滅性的後果,也可能迎來一線生機。


    他目光灼灼地注視著馬元義,終於,低聲開口:“你說的這些,難道隻是為了提醒我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還是想從中獲取某種利益?”


    馬元義的笑容依舊溫和,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嘲,像是一個看透了世間百態的智者。他站得筆直,仿佛自信地宣告著自己對這場棋局的掌控。“主公不必急於迴答,”他輕聲道,“我知道你在猶豫,但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做出選擇。因為,袁家不可能再繼續觀望。”


    袁術的眼神微微一黯,那股熟悉的焦慮感再次湧上心頭。他不願承認,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已經開始傾向於馬元義的提議。盡管這場合作充滿了未知與危險,但如果錯失這一機會,袁家所麵臨的局勢,將可能比眼下更為嚴峻。眼前這個平靜的男人,已經將他引入了一個沒有退路的陷阱,而他,似乎也早已沒有辦法迴頭。


    袁術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向書桌旁的一個雕花木櫃,輕輕地打開了櫃門,取出一張泛黃的紙。那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早已模糊,但依稀能辨認出幾個關鍵的名字。那是他家族與各路勢力之間的舊日約定——一張權力的網絡,連接著無數暗中勾結的角落。袁術低頭看了看那張紙,手指輕輕摩挲著其中一段,仿佛在思索如何在這片複雜的局勢中尋找到一線突破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袁術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疲憊,“你想讓我與太平道合作,但這背後的代價,是我不能忽視的。”他放下紙張,轉身直視馬元義,“你讓我做出選擇,是要我放棄對袁家的掌控,去冒險與一個我從未真正了解的勢力結盟。你認為太平道會甘心與我分享這份權力,還是隻會將我吞噬?”


    馬元義的笑容依舊未變,但眼底卻閃過一絲銳利。“誰也不願與對方分享權力。”他的語氣平靜,卻充滿了某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有時,妥協並不意味著失敗,它隻是換取生存的機會。而太平道,向來並不求名利,隻求力量與秩序的重建。你選擇與我們合作,便是選擇站在權力的巔峰,主宰這場變革的未來。”


    “主宰這場變革?”袁術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譏諷與懷疑,“你說的太平道,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教派,如何能與朝廷權力匹敵?即便他們擁有某些力量,也不過是憑借‘神秘’二字,才能在亂世中占據一席之地罷了。”他停頓片刻,深深地看向馬元義,“你說你了解太平道,但我始終不明白,你與他們到底有著怎樣的關係。”


    馬元義的眼神瞬間變得深邃,仿佛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透過袁術的眼神,看到了某種深藏的過去。他沉默片刻,終於開口:“你問我與太平道的關係?如果我說,我與他們並非完全立場一致,你會信嗎?”他的語氣輕鬆,仿佛在挑釁袁術的猜疑,卻也透露出幾分深藏的真意。


    袁術的心中一動,他突然有種預感,馬元義的話語中藏著某種無法言喻的秘密,那個秘密足以顛覆他對整個局勢的認知。可是,他依然沒有得到答案。他的目光轉向書房一側的壁爐,火焰在其中跳動,似乎在映照著他內心的動蕩。


    “你到底想要什麽?”袁術終於再次問道,聲音沉重而冷峻。那一刹那,馬元義的笑容不再如初時般淡然,而是帶上了一絲狡黠。


    “我想要的很簡單。”他緩緩走近袁術,停在距離他不過幾步的地方,目光直視著袁術的眼睛,“我要你做出選擇——袁家,是繼續孤注一擲,還是與我、與太平道共同掀起一場風暴,掌控未來的局勢?”


    空氣似乎又一次凝固,袁術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心中那股即將噴發的情緒,漸漸找到了一個出口。他深吸一口氣,終於,緩緩開口:“我明白了。”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低聲道,“如果我選擇與太平道合作,你能保證我們的利益得到保障嗎?”


    馬元義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似有若無的意味。“主公,正因為你是袁家的人,我才願意與你談這個選擇。如果你信任我,合作便能帶來共贏。”他頓了頓,眼神微微一沉,“但若你選擇拒絕,太平道的力量和野心,恐怕不止你所看到的那般簡單。”


    袁術沒有立刻迴答,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仿佛早已籌謀好一切的男人,心中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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