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直接,戚晏有所察覺,無聲地挑了一下眉。


    若是以前,對上戚晏那雙眼睛的簡毓肯定會立刻移開目光,但是此時震驚與探究欲填滿了她的腦袋,讓她忘記害怕,硬是直直一直望著他,眼神仿佛是要在他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見她如此,戚晏倒是先行敗下陣來,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


    “怎麽,為何這樣盯著我?”


    簡毓忽然從他懷中掙出,輕巧地落到了地上。


    鐵鎖一響,脖子瞬間被勒緊,她被帶著往後撤了一步。


    原是戚晏以為她要逃跑,扯緊了鎖鏈。


    戚晏眯起一雙黑瞳,其中隱隱有些不悅與警告,但是簡毓冷冷射他一眼,不惜與那股力量抗衡,走到了一旁沙地上。


    她抬起爪子,在鬆散的沙石間劃過。


    一筆一劃,那個被她念過寫過許多遍的名字漸漸呈現。


    ——宓奚?


    簡毓寫完,抬頭凝望著戚晏,天際滾動的陰雲倒映在她清澈的瞳中,顯得有些渾濁。


    戚晏輕笑道:“我知道你記掛那個人,不用擔心,他會得到他想要的……”他以為這小狐狸在問現在的宓奚那邊的情況,但是解釋的話說到一半,他的笑容漸漸收斂,終於反應過來:“嗬,好聰明的小狐狸。”


    他蹲身與她平視,衣擺將沙地上的名字遮去大半。


    “你認出我了,對嗎,小狐狸?”戚晏的臉上重新掛上了堪稱溫柔的笑意,漆黑的瞳中印出簡毓小小的影子。


    明明得到了答案,簡毓卻沒有絲毫喜悅。


    眼前人是宓奚,卻又不是宓奚,即使相貌如此相似,即使是她先提出問句,他也親口承認,但她還是沒有辦法將他與宓奚二字聯係到一起。


    沉默半晌,簡毓抬起爪子,想要繼續寫點什麽,戚晏伸手握住她的爪子,向身後人吩咐道:“取紙筆來。”


    一刻鍾後,戚晏將簡毓帶到了一間寺廟,侍衛將紙筆鋪在簡毓麵前的桌上,退出去時掩上了房門,屋中唯剩二人。


    戚晏取來絲帕將簡毓方才在地上弄髒的爪子仔細擦拭幹淨,這才將筆遞到她跟前:“想說什麽?”


    從前刻苦練習寫字,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簡毓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熟練將筆夾在爪趾間,提筆落下。


    她寫得很快,字跡也並不好看,堪堪能夠讓人依稀辨認。


    戚晏一手撐著頭,忽然道:“你比她聰明,那個笨家夥到最後也沒有學會寫字。”


    “笨家夥”指向明顯,隻能是上一世的小狐狸——湫。


    他的語氣幾分寵溺,但是那懷舊般的言語讓簡毓感到十分不適,忍不住向他翻了個白眼。


    戚晏沒生氣,隻是緘默地看向那字跡。


    縱然字跡潦草,卻很明顯能從中感受到簡毓的怒氣。


    “為何聯合三軍侵犯燕赤?為何出賣其餘兩國?又為何將大軍關在城外?”


    “天地重開,但結局殊途同歸,宓奚一統七國乃是命運所指,我隻不過用點手段將此事提前了而已。”宓奚也不避諱,對她作出了解釋。


    世間之事猶如散布於大地的河流溪澗,脈絡萬千,曲折蜿蜒,往四處蔓延而去,看似毫無規律,實際上卻並非如此。這些河流總會有所交匯,形成湖泊池沼,如同一個個節點。


    就算河水在奔騰的途中會產生各種變化,河道更改、增加亦或者是消失,但是這些節點卻是不變的。


    而一切水流的終結之地——海洋,便是那個最大的節點。


    奚帝稱霸六國,正是這樣一個如同海洋一般的節點,這個世界的事情無論怎麽更變,最終都隻會匯聚到這一件事上。


    戚晏所做的,便是將這節點給提前了。


    簡毓怔愣片刻,再次提起筆——


    “為什麽要這樣做?”


    戚晏微微歎息,坐直了身體:“前世執念如此。”


    宓奚上一世的執念就是一統天下,至死他都在為此事而操勞,但是最終卻倒在了稱帝的祭禮上。


    所以這一世他便出手提前助宓奚了結執念。


    “你因何重生,還占用了戚晏的身體?”


    “嗬……”戚晏喉中壓出一聲戲謔輕笑:“當然是,不甘心啊……”


    簡毓皺了眉,眼看著他臉上神色漸漸染上一抹癲狂。


    難道是因為距離稱帝隻差一步,卻被刺殺身死,所以才產生了巨大的怨念,使得他得以轉生?


    但是這根本解釋不通,若是有怨念,那這怨念應該附著在宓奚身上才對,怎麽會與他分離,跑到了戚晏身上?


    戚晏卻沒有再解釋的意思,隻是目光灼灼地盯著簡毓。


    簡毓冷漠以對,繼續寫道:


    “既然統一六國之事提前,那麽刺殺也會提前……”


    還沒等她寫完,戚晏就打斷道:“不,不會,我早就將那個刺客找出來,活活剝皮抽筋,碎屍萬段——”


    他將最後四個字咬得極重,一字一頓,語氣愉悅,仿佛帶著十分的解氣與暢快。


    與宓奚簡直天壤之別。


    簡毓被他激得打了個寒顫,覺得此刻的他不像前世的宓奚,更不像今生的宓奚,乃是此二人之外的第三個人。


    就像是被原本的戚晏所浸染了靈魂一般。


    簡直睚眥必報到喪心病狂。


    然而戚晏卻話鋒一轉,柔聲詢問簡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這樣做嗎?”


    不就是為了給自己報仇嗎?還沒等簡毓迴答,他便自顧自道:“是因為他的父親啊……”


    關他父親什麽事?


    戚晏的眼神陡然黯淡,身體起伏著,似乎正在強忍著激烈的情緒,他不顧簡毓的躲讓,輕撫著她的背脊。


    “他父親,是北襄國戚晏座下的一條好狗。當年七國傳出奇聞,人人都道得聖女玉雪狐者得天下,所以他派人將湫捉了去,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


    戚晏雖然在笑,但是眼中半分笑意也無,簡毓從其中看見了濃烈的憎恨。


    “他們把她關在籠中丟到軍營,喂下催形的藥水,逼著她變為人身意圖享樂。”


    “那個笨蛋,生生扛著蠱藥蝕心的劇痛,被鞭打至殘也不願化形,最終那條賤狗將她剝皮取肉,獻與戚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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