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笠二人為簡毓梳洗完畢,將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小狐狸放在雕花大床上,見她已經沉沉睡去後,輕聲退出了房門。


    今夜該雲蔚值守,花蕊走後,宓奚雖然也挑了幾個信得過的侍女到都梁殿,但是雲笠隻敢讓她們做一些不用接近小湫兒的活,諸如伺候飲食、沐浴、守夜等等,都是她與雲蔚二人輪流來。


    隻有這樣,她才稍微心安些,雖然相比以前要累,但隻要能保證小湫兒的安全,都不算什麽。


    雲蔚收拾了床鋪,讓雲笠趕緊去歇息,她守著就行。


    結果雲笠猶豫一下,還是將她拉到一旁,左右望了望,見四下無人,方才壓低聲音道:“雲蔚,今日玉玨公公那話,你聽著如何?”


    她是指玉玨說的小湫兒榮寵太過的話。


    雲蔚本以為那是玉玨的玩笑話,畢竟小湫兒怎麽也不可能變成人成為皇上的妃子的,所以根本沒有往心裏去。


    她疑惑道:“有何不妥嗎?”


    相比於她的不知所謂,雲笠憂心忡忡道:“玉玨公公的意思,應是說近來小湫兒風頭太盛,皇上明著偏心,若還是這樣下去不知收斂,難免不會遭人記恨……”


    聽她這樣說,雲蔚方才覺悟過來:“啊!\t原來是這個意思!”


    “你呀,心眼大得跟補天窟窿似的。”雲笠無奈地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唔!”雲蔚眨眨眼,十分無辜:“還真是,最近皇上不知怎麽,連其他宮殿也不怎麽去,倒是常來都梁殿,和咱們小湫兒在一起。”


    “就是這個道理,其他宮的娘娘便罷了,就說華清宮的那位便不是個好相與的。”雲笠隱晦地望了望華清宮的方向,雖然以她的身份是萬萬不可議論皇上喜好的,也不該這樣說宮中娘娘,但是玉玨都提醒到這個地步了,她也該和雲蔚通個氣。


    雲蔚聽了這話,也變得和她一樣心事重重起來,道:“那咱們該如何做呢?皇上他喜愛小湫兒,想來就來,這也不是咱們能左右的呀?”


    雲笠沉默了,雲蔚說的也是事實。


    須臾,她想到什麽,道:“不如,就讓小湫兒去勸勸皇上?”


    “啊?”雲蔚懵然,這是個什麽法子?


    “你想,小湫兒這般聰明,我們便可以跟它說清楚,讓她去勸勸皇上。”


    “它真的能理解嗎?”小湫兒是聰明,但若是能理解到這個地步,那就是真的成精了吧?


    雲笠心中也沒底,歎息道:“總要試過才知道,這不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也是……”


    “另外,你我也需得更為謹言慎行著些,可不要被人抓了把柄。”


    “我曉得。”


    不知是不是看了畫的緣故,已經有一段時日沒有做夢的簡毓再次沉入了幻境中。


    甫一入夢,便是如那些畫一般流淌出來的旖旎春色。


    四周垂掛的帷幕輕擺,光影似被微風撩撥,化作一層層霧氣,籠在整個房間之內。


    抬眼望去,窗柩之外還有抖動的綠影,仿若是一束伸展的玉蘭枝,隻是隔著帷幕不能看清,無論是窗還是花,皆是朦朦朧朧的一個輪廓。


    唯有鼻尖被其香味縈滿。


    簡毓發現自己置身於一處寬大床榻之上,榻上是白玉枕,金縷衾,絲綢般順滑的質感纏繞在她的腳踝上。


    等等,腳踝?人類的腳踝?


    她抬手看了看,亦是如削蔥般的五指。


    簡毓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想要下榻走動走以適應手腳,緊接著就感受到一絲涼意。


    低頭一看,簡毓無語凝噎。


    又來?


    和上一次的夢一樣,她身上幾乎沒有衣物,隻堪堪用墨色溪流般的青絲遮掩。


    烏靛的發,質白的膚,形成一種十分紮眼的對比,像是某件渾然天成的玉飾兒。


    簡毓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腿,溫潤細膩的質感傳來,令她不由得心中感慨。


    果然人嬌養起來還真是不能比,如果是像她打工時的九九六,加上四處兼職的奔波,皮膚都不知道該糙成什麽樣了,根本無心打扮,唯餘一身班味。


    不得不說,這個幻境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真實,這種觸摸的感覺也擬得跟現實一般。


    正當她感慨的時候,忽覺微風一動,四周帷幕擺出了更大的弧度。


    層層疊嶂之後,影影綽綽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簡毓立刻俯身滾迴榻上,順便扯來那黃金似的被衾遮蓋在自己身上。


    我靠,要命了!怎麽還有人!


    心跳鼓噪起來,捂在被子中十分清楚,一聲聲擂在耳邊。


    她知道那會是誰。


    湫的夢裏,主角從來隻有兩個,一個是她自己。


    另一個,是宓奚。


    心跳聲太大,蓋住了其他所有聲音,簡毓感到沒由來地慌亂,不知道該作何舉動。


    是裹著被子拚命往後麵逃,死也不要與宓奚相見,還是直接直麵慘淡人生,出去和宓奚對峙一番?


    很顯然,簡毓不是那種敢於抗爭的人。


    於是她愈發收緊了被子,一點一點往記憶中的床榻裏側顧湧而去,企圖離那帷幕遠點。


    誰知還沒有顧湧幾下,簡毓便沒法動彈了,再奮力一掙,還是紋絲不動。


    有人從外把她的被子按住了。


    ……完辣。


    氣氛稍稍凝滯了一瞬。


    “躲什麽。”


    果不其然,宓奚冰冷好聽的聲音響起,隔著薄薄的衾被傳到了簡毓耳朵中。


    簡毓把眼一閉,收緊了手上捏著被子的力道,鐵了心要做一個縮頭烏龜,不去見他。


    我現在還沒衣服穿啊啊!能不能等我找一件衣服穿上咱們再說話?!


    但是一接觸到宓奚,夢中的湫就如同被解鎖了一般,身體不受簡毓的控製,自發地動了起來。


    湫慢慢地坐起來,那金縷衾便滑下她的肩頭,逶迤在腰間,將無暇的背脊展露在身後人的視線中。


    她微微側頭,墨發擋在耳畔,隻餘一個玉石般瑩潤的下巴。


    “宓……在怪我。”


    她的語氣悲涼,還摻雜著微弱的委屈。


    身後人冷笑一聲:“貪歡者幻境作樂,這一場下來,你可還遂願?”


    湫的指尖瞬間抓緊衾被,末了,輕聲道:“我願已了,無憾矣。“


    簡毓聽著這二人對話,隻覺得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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