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宓奚沒有動作,簡毓默默收迴了爪子。


    算了,還是去找雲笠吧……


    正準備跳下桌子,簡毓卻直接四爪騰空了,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被宓奚撈住了肚子停留在空中。


    簡毓:?


    宓奚將她放迴桌上,捏了捏耳朵尖:“在這別動。”


    說罷就喚來了門外的雲笠。


    “去拿點蜂蜜和水來,再準備好給小湫兒沐浴的用具。”


    聽到前半句,簡毓的耳朵一下子豎起來,又在後半句蔫巴了下去。


    嘖,還以為這男人有這麽好心,結果是嫌我身上髒。


    其實也不怪宓奚,她現在嘴巴、身子以及尾巴都沾上了墨水,若是到處跑,肯定會把墨水弄得滿屋都是。


    雲笠便按照吩咐下去準備,不一會先將蜂蜜和水端了上來。


    宓奚站在桌邊,修長如竹的手從善如流地將揭開裝著蜂蜜的白瓷小罐子,用調羹挖起一勺金黃誘人的蜂蜜,放入紅釉薄胎的茶杯中,再拎起茶壺沏入溫水,攪和一下,那杯中便散發出絲絲甜蜜的氣息。


    這一套動作雖然簡單,但是由宓奚做來卻是說不出的優雅從容、賞心悅目,仿佛他手中沏的不是一杯蜂蜜水,而是新貢的雲霧含翠。


    簡毓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能給他鼓個掌,可惜兩隻爪子隻有軟乎乎的肉墊,根本做不到鼓掌這樣的高難度動作。


    宓奚將茶杯放到簡毓麵前,揮手叫雲笠退下了。


    雲笠退身關門,想到了什麽。


    若是要給小湫兒喝水,皇上為什麽不直接讓自己準備好蜂蜜水再拿上來,而是要親自調呢?


    聖心不可揣測,這疑惑也隻是在雲笠心中一閃而過,便去準備洗澡水了。


    小湫兒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麽,竟能在皇上麵前弄得全身都是墨水。


    這一杯蜂蜜水調得不濃不淡,溫度適宜,簡毓也真是渴了,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然後看著畫繼續糾結,如何才能把這天才般的計劃給宓奚說清楚呢?


    要不還是寫字吧?


    正當她準備動筆的時候,宓奚說話了:“閔堰一案,本就是障眼法,過段時日燕國與晉國將派出使者前來燕赤,這是做給他們看的。”


    簡毓一驚,什麽?這是宓奚原來的計劃?


    她和宓奚想到一塊兒去了?


    見這小狐狸麵上表情精彩紛呈,宓奚以拳抵嘴,掩蓋了笑意。


    簡毓怒了。


    那你剛才裝什麽傻!害得我弄得全身都是墨水!


    她無能狂怒,不管不顧地伸爪去撓,在宓奚的龍袍上按下兩個黑黢黢的爪印。


    下一秒就被這個男人捏著後頸單手拎起來,他那湛藍的眸子危險地眯起:“小湫兒,朕是不是太過嬌縱你了?”


    簡毓靈活一扭身,從他手裏掙脫,幾步竄上了房梁,沿途在地毯和簾子上留下一串梅花印。


    她在房梁上衝著宓奚磨了磨牙。


    什麽嬌縱不嬌縱,她做狐狸的也是有尊嚴的好吧!


    但是她又忘了,宓奚是會輕功的,最後還是被他一把抓住,親手按在澡盆中洗了個徹底。


    簡毓被水淹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在掙紮時嗆了好幾口水,而宓奚卻早有準備,一點水花都沒被濺到。


    給小湫兒洗了澡,宓奚自己也簡單沐浴了一番,在都梁殿用了膳以後,就迴禦書房批折子。


    前朝的消息很快傳到閔妃的棠梨宮,她打聽到宓奚在禦書房,連忙在露水的攙扶下趕了過來。


    玉玨事先得了命令,不敢阻攔閔妃,畢恭畢敬地將她放進了禦書房。


    一進來,閔妃便是幹淨利落的一跪,舉止間盡顯大家風骨。


    即使到了這個地步,盡管心中無比焦急,她的裝扮也是絲毫不亂,維持著一份體麵。


    跪在地上,她的脊骨挺直,不卑不亢道:“臣妾聽聞父親之事,心中震驚難安。父親身為兩朝丞相,在其位不敢屍位素餐、鞠躬盡瘁,臣妾尚在家中時,父親就時常教導我要做正直之人,懷報國之心,我相信父親他一生清白,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來,今日之事實屬汙蔑,臣妾請皇上查明此案,還父親一個公道,不要冤枉了良臣,以免寒了朝中大臣們的心!”


    宓奚放下手中折子,走到閔妃麵前,輕觸她的臂彎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你所說的事情朕都明了,所以才命禦使台、刑部與大理寺共同審理此案,力求查明真相,並且朕已經吩咐下去,查案期間不得怠慢你父親,他並不會遭受虐待。”


    閔妃眼中含著淚,但是控製著不讓其掉落,倔強地看著宓奚:“臣妾敢以自身性命擔保,父親絕對不會做通敵叛國的事情。就算我父親不會受到虐待,但是這般罪名毀節,定會令我父親痛不欲生。”


    宓奚冷冷看著她:“名節固然重要,但是更有比此重要千倍萬倍的東西,你父親身為一國之丞相,早該有此覺悟。”


    他似乎意有所指,閔妃略一怔愣,加上他對自己的態度,她便隱隱能猜測到此事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她略一思量,再次叩拜,行了一個大禮:“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妾明白這個道理。”


    閔妃是一個極其聰明且明白事理的女人,這樣的性格倒是令宓奚對她刮目相看,出言安撫道:“你明白便好,無論如何,我隻向你承諾一件事,你的父親不會有性命之憂。”


    閔妃低頭:“有皇上此言,臣妾便放心了。”


    宓奚抿唇,他隻承諾了保全閔堰的性命,但是卻沒有說閔堰會不會受傷。


    按照原定的計劃,他是沒有考慮閔堰的死活的,甚至閔堰自己也說過,若是他不幸殞命,則用他的一條性命換取自己女兒的地位,如此既是保存閔家的榮譽,也是他作為一個父親對孩子最後的愛護。


    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閔堰此舉雖然說不上純粹,甚至還帶著私心,但是好歹還殘存著對女兒的愛意與虧欠。


    而小狐狸又求自己不要殺閔堰,留他一條性命。


    閔堰是為利益算計著自己的性命,而她又是為什麽要救別人呢?


    想來想去,隻能說她是一隻很傻的小狐狸。


    見完宓奚,閔妃搭著露水的手迴到了棠梨宮。


    她這些日子沉溺於機關圖紙,那給工匠們商議改良後的圖紙已經完成了大半,精巧的大型輸送水車初具雛形。


    造物局那邊已經在製作水車模型了。


    是不是因為太過放任自己了,以至於失去了對外界的關心,才導致父親做出這般決定來?


    她盯著那張圖紙,半晌,伸手揉碎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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