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進院的大宅子,在這遠離京都的城市,著實少見,如此恢宏的建築中,如今卻人影稀疏。


    院子裏的布置配不上這青磚綠瓦。當庭的大魚缸隻剩下一道淺缸印,門前的幾顆石榴樹坑中,泥土還未幹透,馬廄中沒有馬,客房中罕有門客……


    正午時分,灶房炊煙淡微,如病柳般在風中搖擺,本該各司其職的仆役,大多不見走動。庭院中一片寂寥,隻有覓食的鳥雀還在嘰嘰喳喳地叫喚。


    今天的午時,是最後的期限,代王還未歸來。


    趙十三挽著一包饃饃,端著兩碗熱湯,從市集返迴到代王府的客房中。


    將饃饃、熱湯放在桌麵上,他忍不住抱怨道:“這些個狗娘養的,代王府還沒倒呢,一個個該做飯的不做飯,該幹活的不幹活……”


    一旁的老嫗顫顫巍巍地摸出一罐鹹菜,打開罐子,歎了口氣:“唉,世道就是這樣啊,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老嫗是趙十三結義兄弟郭猛的母親,自郭猛死後,他便將老嫗接到代王府,已經住上了四月有餘。


    “幹娘,您放心,不管怎樣,我十三都會一直照料您,就憑我這一身力氣,也餓不著咱們。”


    二十多歲的精壯男人一邊就著鹹菜嚼著饃饃。一邊嘟囔道,這幾個月代王一直沒為他分配什麽事做,他也不是閑得住的人,每日做些擔水搬物的體力活,肌肉練的愈加結實。


    “有你這份心,幹娘就知足了……”老嫗欣慰地看著男人:“喝點熱湯,別噎著了……”


    “砰、砰、砰……”


    三等門客的客房貼著大門兩側的圍牆,“轟隆”的撞門聲響起。


    “咕嘟、咕嘟……”趙十三趕緊連喝幾口湯順下嘴裏的饅頭,猛地站起,帶動桌上的碗碟“咣當!”一響。


    “幹娘,我去看看怎麽迴事!”


    “十三……”老嫗扶著桌子慢慢站起來,想說些什麽,卻隻將皺巴巴的手掌輕放在男人的胳膊上:“十三呐,注意安全,不要和人家起衝突。”


    “幹娘您放心。”


    精壯男人穿過走廊,徑直前往大門處,大門口,兩個穿著代王府甲衣的親兵在死死抵著大門,可門在巨大衝擊力的作用下,仍舊劇烈地搖晃,岌岌可危。


    “怎麽迴事!”


    趙十三快步走去,與親兵一起抵門。


    “是呂家的人,有很多!”


    “代王呢?”


    “代王去呂家了!”


    “那李總管和張統領呢?”


    “代王早晨獨自去了呂家,兩三個時辰還沒有迴來,李總管擔心他有危險,便和張統領帶上所有親兵,去呂家救駕,隻留下我二人守備王府。”


    “我們一定要守住大門,千萬不能讓呂家人進來!”


    “砰!”最後一道撞擊聲落下,衝門暫時停歇。趙十三透過門縫,看到以肩衝門的七八個呂家家丁慢慢向後退去,心想著,估計他們覺得撞不開,打算放棄了。他鬆了口氣,伸手抹去額頭的汗水,漲紅的臉上血液漸消。


    就在他剛放鬆警惕,一道黑粗的圓柱在瞳孔中極速變大。


    “小心!”


    “轟!”不待兩個親兵反應,炸雷聲在耳邊響起,衝天的巨響驚地府中鳥雀四散。


    門外,數十個呂家家丁抱著撞木傾盡全身力氣,撞到了這兩扇紅木門上。真是大材小用。這撞木本是用來攻城,撞擊城門的,區區王府大門,哪裏受的上一擊。


    “咣!”紅木大門應聲倒地。兩個親兵連同趙十三一齊飛出,後退幾步,跌倒在地上,腦海中嗡嗡作響,這麽大的響聲,震裂耳膜不在話下。


    隨後,一個紈絝嘴角上揚,挽著手臂,大步跨過門檻,紈絝穿著大紅錦繡長袍,好不招搖。他是呂家主呂戰的庶長子呂平,在嫡子呂良還活著的時候,一直不怎麽受到關注。


    紈絝走進來後,身後跟著的家丁魚貫而入,整整有四五十人,圍在主子身旁。


    趙十三抹掉嘴角掛著的一抹鮮血,強忍著耳鳴,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擋在一眾呂家人麵前,沉聲道:“你們為何擅闖代王府!”


    “擅闖?代王府?哈哈哈哈!”


    紅衣男子放肆地仰頭大笑,拿出一張四方白錦,高高舉起:“你可看清楚了,從今天午時起,這代王府就不是代王的了,歸我們呂家!”


    白錦上寫道:代王劉恆,以代王府邸作抵押,向呂戰借貸白銀十萬兩,為期三個月,若逾期,則代王府歸呂家所有。


    署名:劉恆。


    “看清楚了嗎?是你們代王的字吧!”


    這不是什麽秘密,自徐三修走後的十多日裏,呂府便以威逼利誘等各種手段掌握了石門山的鹽井全部股份,同時也買通了鹽運使。之後便抬高出售給代王食鹽的價格,變為原來的三倍。而代王想從鹽運使那裏購鹽,因為被收了錢的緣故,那鹽運使故意找諸多借口拖延著,讓代王一時半會從他那裏買不到鹽。


    沒有辦法,朝中沒有勢力,代王也害怕引起呂後的關注,根本奈何不了那鹽運使的絆子。


    而代郡的食鹽售賣是代王的權力,同時他也有保證代郡食鹽穩定的義務,如果食鹽枯竭或是售價過高,呂家便可憑此彈劾代王,治代王的罪。


    所以代王隻能不斷地自己添錢,從呂家以市場價三倍購買食鹽,再以市場價賣給民眾。代府的餘錢耗光,代王隻能變賣值錢的東西,什麽都賣光了,迫於無奈,他隻能將宅子低價抵給了呂家。


    趙十三扭了扭脖子,冷笑一聲:“你不要拿那塊破白布在爺們眼前晃蕩了,爺們,不!識!字!”


    其實他也認識一些字,隻是這時候肯定得找點借口,畢竟欠條實實在在擺在那裏,在道義上他肯定是吃虧的。


    “爺們明確告訴你了,代王沒迴來,誰也不許往裏走!”


    說著他惡狠狠地呲著牙,凝著眉,擼起袖子,露出膀子:“你們人多沒有什麽了不起的,爺們也有人!”話罷便迴頭看向後麵,那兩個親兵還躺在地上昏迷,也不知是真昏還是裝昏。


    “哈哈哈哈……”紈絝玩味地挑了挑眉毛:“你的人呢?”隨後臉色霎時兇惡起來:“你一個門客,一個月才一兩銀子,犯得著跟我玩命嗎?”


    “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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