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之下,四名道童圍坐在火爐邊上,百無聊賴的盯著藥罐之上冒出的白煙。

    許是這藥本身便有睡眠之效,導致其中兩名離得近的道童不停地打哈欠。

    “師兄,師兄,你可千萬別睡著了。”一名正在扇風的道童連忙對一側昏昏欲睡的道童說道。

    兩名快要睡著的道童頓時激靈了一下,其中一人道:“隻是小憩一下,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扇風的道童道:“怎麽會沒什麽大不了,馬上就該換成師兄扇風了,我已經扇了兩炷香了。”

    兩名昏昏欲睡的道童對視了一眼,各自翻了個白眼。

    “哪裏有兩炷香,這才過去一炷香的時間,你記錯了時間。”

    扇風的道童頓時急了,道:“胡說,明明就是兩炷香的時間,我一直數著數,都數了兩千多個數了,我記著一炷香便是一千多個數,兩千多個數,就是兩炷香了。”

    “怎麽會,我也數著呢,我心裏才數了八百個數。”

    扇風的道童急道:“那或許是師兄方才睡著了,所以數的少了,我數的沒錯,就是兩千多個數。”

    “那我問你,你現在數道兩千多少個數了?”

    “兩千好幾百了。”

    “到底多少,你說得出來嗎?”

    “我我我與師兄說話,自不記著具體了,但我們就算成兩炷香好了。”

    “哼,你明明就是想要偷懶。罷了,你畢竟是師弟,師兄不與你計較就是。”

    說著,道童便又打起了哈欠,這哈欠很快便傳染了兩個旁觀的道童,三個人一起哈欠連天。

    那扇風的道童道:“師兄,該換我歇息了。”

    “這煎藥今日便由你負責好了,我們各自去歇息,先前說的輪換,這方法不好,我們一人煎藥一次,這樣輪換才好。”

    扇風的道童愣了一下,道:“可是師兄現在改規矩,總歸有些不好。”

    “就這麽定了,我們三個先去歇息,你在這好好煎藥。”

    說完,三個道童便互使眼色,接連起身,然後便快步跑了。

    扇風的道童受了一肚子氣,噘著嘴,加快了扇風的速度,嘴裏念叨著:“師兄們欺負我,待迴頭必定要告訴師父,叫師父修理他們……”

    而這名道童卻不知曉,與他一牆之隔,風九夭正背靠著牆壁,靜靜等待著。

    關於三名道童突然間離開,風九夭也沒有想到,她本以為今日也許會白白等待,卻沒料想機會會來得如此之快。

    這些道童雖隻是道童,但風九夭再厲害,也不能在他們眼前對藥動什麽手腳,但現在就剩下一個人,倒是有了機會。

    想到此處,風九夭沉吟了一下,便從腰帶中取出了一枚碎銀子。

    然後直接抬手,向上一拋。

    這銀子啪的一聲落在了瓦片之上,而後彈飛了出去。

    做完了這個動作,風九夭便用耳朵貼緊了牆壁。

    那正在扇風的道童呆了一下,視線忍不住看向了發出動靜的地方,一眼便看見了一枚碎銀子。

    他瞪大了眼睛,左右查看,頓時將扇子放在了地上,而後便奔向了那裏,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銀子,放在手中。

    牆內,風九夭再次抬手,拋出了另一枚碎銀子,隻是這枚碎銀子拋去了拐角處。

    道童聽見聲音,再次踮腳看了一眼,而後便毫不猶豫的跑了過去。

    風九夭也趁著這個機會,直接從地上抄起水囊,接著縱身一躍,翻過了牆。

    她的動作極其迅速,直接從一側拿起毛巾,握住了藥罐的把手,再縱身一躍,跳迴了牆的另一端,將蓋子取下後,便將裏麵的藥往地上倒出了二分之一,又將水囊的蓋子打開,咕咚咕咚向裏麵注水。

    一連串舉動,不過是片刻之間而已。

    等到她翻牆迴去,那道童還拿著兩顆碎銀子抬頭看著瓦簷,眼裏滿是喜出望外之意。

    道童特意等候了一會兒,不見有銀兩再掉下來,才又迴到了小凳子處坐了下來,盯著手裏的銀兩道:“想不到竟能撿到銀兩,哼哼,師兄們走了,這銀兩便沒有他們的份了,都是我的了。”

    風九夭察覺到道童並未發現什麽異常,便悄然間選擇了離開。

    她不準備直接讓瘋僧暴起,而是循序漸進,慢慢為瘋僧提供暴起的機會,這樣做不留痕跡,更像是藥性壓製不住瘋僧,最終導致的結果。

    當然,這也會耽擱風九夭更久的時間。

    ……

    房間裏,瘋僧整個人都在劇烈的顫抖著。

    聶藥師緊皺著眉頭,青魃道人嚇得幹脆退到了後麵:“聶藥師,這和尚怎麽了?”

    “一定是在一場他此生都難以忘記的情景當中,說明攝魂之術,對他終究還是有效的,隻是我們找不到引導他的方式。”聶藥師緊緊盯著瘋僧。

    他已經嚐試了讓瘋僧抬起手,抬起腿,或者是以一些指令讓瘋僧有更進一步的反應,但結果都失敗了。

    青魃道人道:“這反應如此劇烈,他不會醒過來吧?這參合莊雖是慕容公子的地盤,也有不少高手,可恐怕無人能夠壓製住他。”

    聶藥師道:“罷了,今天的嚐試,便到此為止,左右我們的時間還充裕,找到了契機,便算是進了一大步,明日再想辦法將攝魂之術調整一下,再來嚐試。”

    青魃道人鬆了口氣,道:“明日可必須要等他服藥之後才來,看他的模樣隨時都可能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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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月色下。

    風從山坳中席卷而出,發出唿嘯的聲音,正如一陣陣悲鳴一般。

    小和尚站在血泊當中,茫然的看著周圍橫七豎八的屍首,驚恐的將手中的刀子丟在了地上。

    他抱著雙臂,渾身劇烈的抖動著,眼前盡是這些人死時的慘狀。

    小和尚蹲了下來,嗚嗚的哭泣了起來,全然不顧自己身上的血流得到處都是。

    ……

    南唐皇帝李璟先派了快馬帶著建交的消息進了吳越國,通知了吳越國的小皇帝錢弘佐。

    錢弘佐得知李璟竟然真的主動要與吳越國建交,心中激動無比。

    朝臣們在朝堂之上各抒己見,而最終結果,竟全都是支持建交之事,這令錢弘佐感到一切發生的順利的像是夢幻一般。

    同時,他心中也忍不住好奇張寒城是如何在這中間操作了兩國之事的。

    退朝之前,有幾名朝臣讚揚了錢弘佐,並說他是吳越國的明君。

    雖這話語隻是表麵功夫,但卻是錢弘佐從前求之不得的。

    恍惚間,大臣們如同潮水一般退出了大殿,而錢弘佐也隨著太監迴到了書房之中。

    在書房門口,正是兵部尚書羅尚等候在那裏。

    “臣拜見陛下。”

    羅尚緩緩跪倒在地,看起來恭敬十分。

    錢弘佐的臉色卻略有難看,道:“平身吧。”

    “謝陛下。”

    羅尚緩緩的站起身子,道:“天氣漸冷,陛下還需多多注意身體,莫要著涼才是。”

    錢弘佐道:“羅尚書有什麽事情,便直截了當的說吧。”

    羅尚道:“臣是恭喜陛下得到南唐之盟,此為吳越國天大的喜事,陛下治下的吳越國越發風調雨順,百姓也安居樂業,此乃盛世之兆。但,國不可一日無宰臣,陛下也不能事必躬親,所以,臣是來懇請陛下,能夠盡快選出合適的人選,來做新的宰相,主導群臣。”

    錢弘佐看過了張寒城交給他的名單,其中便有羅尚的名字。

    吳越國的兵部尚書都與宰相一夥把持朝政,同時聽令於慕容龍城,在這吳越國,他錢弘佐哪裏還算是什麽君王?

    不單是羅尚,吳越國有許多高官,都是在效忠慕容龍城。

    錢弘佐不動聲色,道:“那不如,便叫羅尚書統領群臣,成為我吳越國新任的宰相如何?”

    羅尚頓時愣了一下,眼中驚喜之色一閃而過,迅速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道:“陛下竟如此信任微臣,微臣簡直無以言表,隻是……隻是微臣畢竟能力有限,怕要辜負了陛下的厚望。”

    錢弘佐道:“羅尚書的意思是,做不好這宰相?”

    羅尚頓時心中緊了一下,他隻是客套一下,這宰相之職從天上掉在他腦袋上,他怎麽會不想做,當即道:“絕對不是,絕對不是。”

    錢弘佐自嘲一笑,道:“那你是覺得朕並不把持朝政,所以無權封你為宰相,對吧?”

    羅尚頓時愣了一下,此事人人都知,不過他還是有些意外,錢弘佐這個平日裏不出聲的皇帝,竟然突然間對他說這些話。

    錢弘佐道:“那你的意思是,詢問一下母後,又或者是詢問一下死去的宰相?”

    “這……”羅尚頓時遲疑了一下,他此次前來乃是奉了慕容龍城之令,來這裏提醒一下錢弘佐,做做樣子,完全沒有想到過這宰相之職會突然間跑到他的頭上來。

    錢弘佐道:“看來,你的確並非是宰相人選,你雖對朕表達忠心,但卻不是真正的忠臣。”

    羅尚急忙磕頭,道:“陛下,陛下莫要誤會微臣,臣絕對沒有這等想法。臣是忠臣,是忠臣呐!”

    錢弘佐道:“是啊,其實朕心中知道,這朝中上下,便也就你羅尚書算是真的忠臣了,你親近於朕,乃是朕最信任的人,因為在朝中,有幾次三番,宰相對朕的話忽視之時,都是羅尚書出言提醒宰相。”

    羅尚頓時疑惑,他什麽時候做了這樣的事情,但既然錢弘佐說了,那做沒做過也不重要了,當即他便認了下來,道:“陛下英明,微臣自然是以陛下為主,因陛下是吳越國的江山之主。”

    錢弘佐點頭,道:“羅尚書,朕信任你,但,朕今時今日並未把持朝政,所以難以真的下一道聖旨,叫你這忠臣做我吳越國的宰相,至於宰相之職究竟由誰來做,朕現在也不清楚,不知羅尚書你知道是誰麽?可與朕說說,讓朕了解他一下。”

    羅尚愕然,道:“這……這……”

    他心急電轉,頓時思慮了起來,宰相死後,他不是沒有想過要做宰相的心思,但是,事實上這等大權現如今在整個吳越國,看的不是誰更有能力,誰更有政績,而是看誰跟慕容龍城親近,大概,宰相需要做慕容龍城和吳越國之間的銜接之人,專門傳達慕容龍城的意思。

    但,平日裏兵部的事情有許多,加上需要經常與各方將軍打交道,羅尚雖和慕容龍城見過,但多數時候,都是與宰相聯係,要說慕容龍城會將宰相之職給他,那恐怕又不太可能。

    錢弘佐道:“羅尚書怎麽不語?莫非羅尚書也不知道這吳越國該誰來做宰相?亦或者說,羅尚書與朕的想法一樣,覺得你才是適當的人選?”

    羅尚再次懵了,錢弘佐的話讓他有些飄飄然。

    錢弘佐道:“羅尚書統領兵部,與各方將軍素來都有瓜葛,而軍中也都要給羅尚書幾分薄麵,其他的群臣,也多尊敬羅尚書,而羅尚書主導之下,這朝臣,也都其樂融融,這宰相之選,依朕來看,該羅尚書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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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尚萬分驚喜,但又萬分複雜,錢弘佐把他誇得再好,但錢弘佐說了不算,又有什麽用?

    錢弘佐道:“不如,羅尚書協助於朕,令朕能夠稍微把控一下朝中大權,頒下一道旨意,令羅尚書做這宰相如何?”

    羅尚遲疑道:“這……”

    錢弘佐道:“先前,宰相在府中設宴,宴請了各方尚書,大臣,那一日宰相之死,任何人都有嫌疑,但朕覺得,乃是禮部尚書陳禮德的嫌疑最大。”

    羅尚書疑惑道:“陛陛陛下為何覺得禮部尚書的嫌疑最大?”

    禮部尚書乃是和羅尚一般,是聽從宰相指揮,也是由慕容龍城領導的,這禮部尚書根本不可能去殺宰相,因為沒有必要,禮部尚書平日裏能得到許多銀兩,因為聽從慕容龍城的吩咐,負責通過禮法阻止錢弘佐掌權,所以也備受信賴,就連宰相,對禮部尚書也要比對羅尚更親近幾分。

    錢弘佐背著手,搖了搖頭,道:“據朕聆聽一些太監宮女傳話,說著禮部尚書曾經多次私下裏挑釁過宰相,他無視上下,挑釁宰相,早有取而代之之心,但宰相又不死,他就隻能買兇來做了,所以,朕覺得他的嫌疑最大。”

    羅尚的眼睛左右亂轉,錢弘佐這麽一說,宰相之位,倒還真有可能會落到禮部尚書陳禮德的手中,因為慕容龍城需要依靠陳禮德限製錢弘佐。

    錢弘佐道:“今日,朕在朝上,說了一下,要夾道歡迎南唐使節來到吳越國,結果,這禮部尚書居然以禮法之名,叫朕不要表現的太過熱情,還要適當的為難南唐遣來的使節,甚至令群臣都將風向轉向了他,朕有理由懷疑,這禮部尚書,便是我國心腹大患,羅尚書不可不防,此人能夠殺死宰相,便是怕人與他爭寵,說不定哪天將你也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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