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洞前方的大樹之下。

    張寒城坐在凳子上,左手撓著後腦,目中滿是思索之色,右手執著一根樹枝,點在泥水當中,歪歪扭扭的寫了個字。

    一旁的凳子上,俞青竹抱著那本《易經》,看著張寒城寫的字,微微搖頭。

    張寒城轉頭看著俞青竹,道:“寫的不對麽?”

    俞青竹道:“嗯,是寫錯了,乾字不應該這樣寫。”

    說著,俞青竹將《易經》拿到張寒城的眼前,一根青蔥般的手指點在書上第一卦乾卦上麵的乾字上:“你看,應該這麽寫才對。”

    張寒城頓時不好意思的看著自己寫的字,歎道:“寫字好難,比武功還要難好多,這個字真難寫。”

    俞青竹微微一笑道:“已經很不錯了,畢竟形狀已經有一點像了,至少你能認出這個字來了。”

    “嗯!”張寒城頓時點頭。

    苦竹先生躺在躺椅上,冷哼了一聲:“一個字學起來都這麽慢,自己還覺著不錯?你這人分明笨蛋至極。”

    張寒城歎了一聲,他知道俞青竹認識字,所以想要學習一下,但沒想到這些字這麽難,一看書上的字,除了天字以外,其他的字都叫他腦袋眩暈,這些字認識他,他卻不認識這些字。

    俞青竹微微一笑,道:“沒關係,多寫幾遍就會寫了,我們繼續。”

    “好。”

    張寒城應了一聲。

    正準備在地上再寫一個乾字,外麵卻響起了腳步聲。

    當即,張寒城和俞青竹兩個人站了起來,看向了那邊。

    沙坨鱷拽著鱷尾鞭,拖動著陳鍾,從小路上走了出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名中年商賈、車夫,以及一個被中年商賈護著的少女。

    張寒城有些錯愕。

    沙坨鱷定住腳步,看著張寒城道:“你說的,不行。丐幫,不行。”

    陳鍾的背上滿是鮮血,才剛剛停在地上,那血液便從地上從土中滲了出來。

    這一路上,沙坨鱷一直生生拖著陳鍾走,陳鍾痛醒了,便被沙坨鱷打昏,這一路二三十裏,如不是陳鍾是習武之人,身強力壯,恐怕早已經死了。

    張寒城道:“發生了什麽?”

    沙坨鱷開口道:“丐幫,混賬,賊匪,歹人,並非,正道。”

    張寒城怔了一下。

    沙坨鱷抬手,指著地上昏死的陳鍾,道:“他,強搶,民女,做下惡事,該死,不能合作。”

    張寒城看著陳鍾,眉頭微微簇擁了起來。

    趙九重之前告訴張寒城說過丐幫的情況,丐幫中的很多人,根本就跟強盜沒什麽區別,隻是,張寒城因為自己出身乞丐,加上他在武林大會身處丐幫的時候,覺得這些乞丐其實有些無奈,再加上張寒城知道丐幫幫主陳蟄龍不太看得上慕容龍城,並在關鍵時刻支持了張寒城的說法,所以才生出了和丐幫合作的想法。

    沙坨鱷道:“不要丐幫,丐幫,跟慕容狗賊,一樣。和丐幫,合作,是在縱惡,你就,成了慕容狗賊。”

    張寒城沉默,沙坨鱷說話不太利索,可是其話語之中的含義十分明顯。

    慕容龍城不問各門各派、天下間的武人是怎樣的人,隻要對方有勢力,有力量,就會選擇合作,甚至會幫助惡徒,蛇鶴門蛇鶴二老的幫主之位被篡奪,就是一個例子。

    如果張寒城選擇和這樣的丐幫合作,那就變成了慕容龍城,張寒城本身也不讚成慕容龍城,因為這是在與壞人為伍。

    想要對付一個人,變成對方,是要能夠破掉對方的招式,但如果為了變成對方而不擇手段,那就隻是在違逆初心。

    沙坨鱷道:“這件事,你提出,你決定。”

    說著,沙坨鱷直接扯著鱷尾鞭,將陳鍾拖到了身前,一腳將陳鍾踢到了張寒城的身前。

    張寒城看著陳鍾,忍不住看向了那縮在中年商賈懷中的少女,那少女正憎恨無比的盯著陳鍾。

    餘光之中,一側的俞青竹此刻正緊緊的攥著拳頭,雖然麵容上沒什麽表情,可張寒城似乎看出了一些什麽。

    深吸了口氣,張寒城轉過身,走到了樹下,一把撿起了樹下的玄鐵重劍。

    苦竹先生看著張寒城的舉動,負手而立。

    張寒城拎著玄鐵重劍到了陳鍾的身邊,抬起腳,一下踢向了陳鍾的脖頸處。

    嘭!

    悶響聲過後,陳鍾豁然間張開了眼睛,背部的疼痛,令他嗷的一聲慘叫了起來。

    陳鍾驚恐中忍住了叫聲,死死的盯著張寒城:“放了我!我是丐幫長老!丐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你們這樣對我,是在找死!”

    張寒城道:“你強搶了民女?”

    陳鍾急忙道:“這是應該的,他們是富人,憑什麽他們有那麽多的錢財,我們就要乞討,這不公平,這隻是收迴屬於我們的東西而已。”

    張寒城頓時皺眉。

    沙坨鱷看著張寒城,道:“你聽見了。丐幫,就是,這樣。”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正縮在中年商賈懷裏的少女頓時嘶啞的喊道,死死的盯著陳鍾。

    張寒城在心中微微一歎,道:“你做錯了事情,他們從來沒有欺負過你,也沒傷害過你,你卻要害一個跟你不相幹的人,所以你該死。”

    陳鍾微微一怔。

    下一刻!

    張寒城猛地執起玄鐵重劍,懸在了身前,而後手掌一鬆!

    呯!

    一瞬間,玄鐵重劍落在了陳鍾的右臂上麵,骨骼發出了啪的一聲脆響!

    陳鍾呆愣了一瞬間,頓時疼的吼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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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奮力想要掙紮,結果張寒城卻一腳踏在了他的頭上:“做了錯事要付出代價,這樣的痛苦,是你施加在別人身上的。”

    張寒城再次提起玄鐵重劍,一劍砸在陳鍾的左側手臂上。

    骨骼的爆響再次響起。

    陳鍾淒厲的慘叫,怒嚎,卻無論如何掙脫不開張寒城的腳掌。

    中年商賈懷中的少女死死的盯著陳鍾的淒慘之狀,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恐懼與不忍。

    張寒城深吸了口氣,抽迴了腳掌,玄鐵重劍已經掄到了半空,猛地敲向了陳鍾的胸口!

    嘭!

    陳鍾一瞬間被打飛了出去,伴隨著肋骨斷裂的聲音,在地上滾了兩圈,慘叫聲瞬間止住。

    張寒城放下玄鐵重劍,心情並不怎麽好。

    沙坨鱷道:“殺得好。就該,這樣。”

    張寒城道:“沙陀大哥,這件事情以前,我對丐幫有些親近,是因為我原本也是個乞丐,其實我知道乞丐究竟是怎樣的,他們很多人並不是什麽好人……但是,畢竟我也是出身乞丐,所以我知道乞丐之所以會變成乞丐,是因為什麽。”

    沙陀鱷看著張寒城。

    張寒城道:“乞丐們是因為他們的田地沒辦法耕種了,是因為他們的村子被燒毀了,是因為他們的家人死掉了,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和不幸的遭遇。這個被我殺死的乞丐,他也一定是一樣,也許他也經曆過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他不應該這樣想,因為自己過得不好,所以就想要讓別人過得不好,通過搶奪別人,讓自己過得舒服,我知道他沒有救了,而這樣想法的乞丐,絕對不是一個或者兩個,而是到處都是。”

    眾人忍不住看向了陳鍾。

    張寒城繼續道:“但是,我覺得乞丐們不一定是所有人都沒救了,有很多人,他們沒有這麽狠,乞丐們也和世上的所有人一樣,有好有壞,有無奈,他們加入丐幫,也許隻是希望能夠保全自己。”

    沙陀鱷道:“你,想說,什麽?”

    張寒城道:“我不能就這樣放棄丐幫,我承認我有私心,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和他們合作,但是丐幫不能做這些壞事。”

    “不做壞事?”苦竹先生在後方冷笑道:“如今天下大亂,正常的百姓都吃不上飯,何況是這些乞丐?他們不做惡,難道為了做好人所以寧願餓死?你莫不是將所有人都看成了佛祖?”

    張寒城抿嘴。

    苦竹先生道:“依老夫看,你也不必再費勁了,你既然是乞丐出身,就知道他們作惡有的時候是為了自保,他們不是聖人,普通的百姓也不是,人心險惡,就是如此。”

    俞青竹道:“其實丐幫也未必不能合作。”

    沙陀鱷頓時看向了俞青竹,張寒城也是如此。

    俞青竹道:“丐幫總體來說,應該是太過混亂了,他們到處作惡,本身也需要約束才行,不和丐幫合作,無視丐幫,其實是在無視丐幫作惡。”

    張寒城和沙陀鱷微微一怔。

    俞青竹道:“丐幫不會因為合作或者不合作這件事情停止作惡,不合作的話,如果不與丐幫為敵,那就是在縱容丐幫作惡,但是這些年天下大亂,乞丐遍地都是,與乞丐為敵,就相當於是在跟天下為敵,這不現實。丐幫現在還在,說明慕容龍城也沒有動丐幫,因為慕容龍城不願意和丐幫為敵。”

    俞青竹雖然是女子,也十分年輕,但看待事情,卻總是能夠抓住重點。

    沙陀鱷道:“那應該,怎麽辦?”

    俞青竹思索道:“這件事情,需要丐幫幫主來做,既然丐幫十分的混亂,就要讓丐幫變得不那麽混亂,需要讓丐幫自己人定下規矩,沒有了規矩約束,任何百姓,都有可能變成惡人,現在丐幫沒有規矩,所以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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