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張寒城關上書房門離開後。

    金風堂堂主便從鼻息間擠出了一道冷哼:“哼,若按照這位‘小英雄’所說,那還殺甚麽禦史?幫主、副幫主,你們二位不會是聽信了他這些話,真要按照他所說的來吧?”

    “唉……”副幫主歎氣道:“吳堂主莫要著急,這位小兄弟心思純良的有些魯鈍,又沒見過甚麽江湖紛爭、刀光劍影,哪裏能懂得我等除惡救世之心?方才也不過是穩住他而已,幫主明悟了我之心思,於是才稍微附和了一下。”

    黃山海點頭,道:“不錯,副幫主的想法是十分有道理的,這位小兄弟太過想當然了,可惜他與那位前輩聯手,才能夠將王禦史殺死,要是我們逼得太緊,到時他真的退出,那所做之準備,也就全部都白費了。”

    玄風堂堂主這才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差點就要以為真按照那三歲孩子的方法施行了。若是叫他知道我們還要將王禦史搜刮的民脂民膏分給眾位兄弟,說不定還會怎麽胡說八道。”

    黃山海道:“放心吧,他年歲甚小,也正適合聽我們的,再說,我已經送了他個丫頭,自古少年難過美人關,一來二去,他也就更加聽話了。”

    金風堂堂主道:“他不是拒絕了麽?”

    黃山海哈哈一笑道:“那是他不懂得美人之好,表麵上順了他的意,但還是叫那小丫頭服侍他,他慢慢就從了,然後我再給他個台階下,就行了。”

    玄風堂堂主嘖嘖道:“幫主此計甚是高明,隻是還得再從中推動一二,畢竟馬上就歲旦了,時間已經不多。”

    黃山海點頭:“此事我自有想法,不需擔憂。咱們還是開始說正事。”

    副幫主微微一笑,伸手點向了桌上的地圖,開始說起了整個計劃的具體布置:“這位小兄弟提到的煙花、爆竹一事,倒也算是不錯的想法,咱們可以稍微化用過來……”

    ……

    張寒城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被肯定下來,隻是黃山海的緩兵之計而已。

    他一路踩著薄雪行走,心中著實高興萬分,這一次他鼓足了勇氣去麵對了黃山海,訴說了心中的那些憋悶和不滿。

    同時又說出了連他自己也覺得有點蹩腳的想法,而且被黃山海等人給采納了,更像是某種對他的鼓勵,也算是在承認他心底認為的俠義之道。

    “從今往後,我不能再那麽膽小了,心裏有什麽,就要說出來……不過幫主伯伯對我這麽好,我那麽與他說話,不知是否傷了他的心……”

    張寒城自言自語著,當到了廂房所在的院落當中時,卻停下了腳步。

    “為什麽幫主伯伯和副幫主伯伯後麵又一下子覺得我說的好了呢?”

    張寒城看出了黃山海和副幫主互使眼色,隻是不太想得清楚,現如今轉迴身去問,好像也不太好,也就思慮了一下,便拋在了腦後。

    正想著,廂房的門卻已經小心的推開了。

    銀鈴兒羞紅著臉,站在門框處偷瞧了張寒城一眼。

    張寒城恰好看見她,頓時覺得心中窘迫。

    銀鈴兒輕飄飄的走出來,對著張寒城略一欠身,細語輕喃道:“小公子……”

    張寒城撓頭,幹咳了聲道:“我……不是甚麽小公子。”

    銀鈴兒有些詫異,大紅著臉道:“那,小相公……”

    說話間,銀鈴兒雙頰緋紅蔓延到了耳朵和粉白的脖頸。

    張寒城也滿臉通紅,道:“我…我也不是什麽小相公,你,你比我年歲小,可管我叫哥哥這樣的稱唿。”

    “小哥哥……”銀鈴兒聲音輕顫道:“婢子已為小哥哥去廚房取來了食物,小哥哥可進屋來吃了。”

    張寒城總覺得這“小哥哥”三個字叫的他渾身癢癢,十分難受,道:“我,我去叫伯伯起來,然後再一起吃。”

    “是。”銀鈴兒趕緊又欠身,羞答答的偷看了張寒城一眼,又迅速收迴視線。

    張寒城隻覺得頭皮都發緊,連忙轉身去叫瘋僧。

    瘋僧此刻正坐在床榻上麵,目光茫然的看著地麵,等張寒城進屋,瘋僧又打了個哈欠。

    張寒城道:“伯伯,您醒了,快跟我去吃東西吧。”

    瘋僧直接從床榻上跳了下來,撓著屁股,傻笑著走了過來,昨夜他又吃又喝,酩酊大醉,比張寒城好不到哪去,估計也在想著怎麽就跑到了床榻上。

    不過他身上的衣服倒是沒換,顯然他這模樣沒人敢接近,能搬到屋子裏,已經需要莫大的勇氣了。

    張寒城領著瘋僧迴到了屋子,桌上除了用盤子扣著的幾道小菜和餅子外,黑黝黝的重劍還橫在正中。

    銀鈴兒羞怯道:“婢子想要將桌子清出來,隻是未曾想這黑色的棍子太過沉重,實在搬不起來,所以……所以就……”

    玄鐵重劍足有六七十斤重,銀鈴兒才十二三歲,又是個嬌滴滴的姑娘,怎麽可能拿的起來?

    張寒城抓了抓後腦勺,抬手直接將重劍拎了起來,道:“嗯……你搬不起來正常,我當初也搬了好多天才把它搬起來。”

    銀鈴兒吃驚的看著張寒城單手拎著重劍,道:“小哥哥好大的力氣。”

    張寒城頓時臉紅道:“嗯……都是練出來的。”

    說著,張寒城小心的將重劍靠在了牆上,然後讓瘋僧坐了下來。

    銀鈴兒趕緊走到桌前,小心的將扣在飯菜上的盤子都收到了一邊,然後便兩手放在小腹下方,對張寒城道:“小哥哥和這位伯伯可要飲酒。”

    張寒城趕緊道:“不了,不了,我就不喝酒了,昨天夜裏喝酒都快要難受死了。”

    銀鈴兒聽到張寒城提及昨夜的事情,便再一次羞紅了臉,低頭盯著腳尖。

    不得不說,銀鈴兒的確生的十分好看,兩道淺眉猶若淡墨勾勒,一雙明眸好似月亮般會發光,配上那張鵝蛋般的俏臉與白璧般的肌膚,自是楚楚動人,尤其是她羞澀時的模樣,令張寒城也愣了下神。

    銀鈴兒將頭埋得更低,也不說話。

    瘋僧咽了口口水,直接從盤子裏撿了個餅子,塞進了嘴裏。

    張寒城迴過神來,一直盯著別人看,好像有些不太禮貌,當即也拿了個餅子,悶頭吃著,隻是才咬了一口,他就開口道:“那個……你怎麽不坐下吃呢?”

    銀鈴兒忙道:“婢子乃是小哥哥的婢女,自然不能同小哥哥一同落座,需站在一旁服侍才可。”

    張寒城將餅子咽進肚子,這餅子十分好吃,他又忍不住咬了一口,道:“唔…我哪裏需要什麽服侍,而且我已經跟幫主伯伯說好了,不能把你送給我,所以等會兒就有人來帶你走了。”

    銀鈴兒呆了一下,原本嬌羞的臉頰一下子失了血色,兩道黛眉前蹙後落,目中更是有些慌亂。

    張寒城道:“怎麽了?”

    銀鈴兒趕緊跪在了地上,低聲道:“婢……婢子可是有什麽地方唐突了小哥哥,令小哥哥心中不喜,所以小哥哥才不要我了。”

    張寒城愣了,瘋僧仍舊在那吃著餅子,也不管不顧,直接伸手去抓盤子裏的菜。

    “你怎麽跪下了?”張寒城連忙道。

    銀鈴兒道:“小哥哥為何不要婢子……”

    說著,銀鈴兒竟啪嗒啪嗒的掉出了眼淚。

    張寒城嚇了一跳,想不明白是哪裏惹到了銀鈴兒,趕緊道:“你這樣跪著,我覺著心裏不舒坦,而且……而且這有什麽不對麽?”

    銀鈴兒用袖子擦了下眼睛,道:“小哥哥不喜愛婢子,所以才不要婢子了。”

    張寒城想不通這其中的道理,見到銀鈴兒跪在地上,他一著急,趕緊從凳子上下來,也一下跪在了銀鈴兒前麵,道:“哪有的事情,你生的這麽好看,又對我這麽好,我當然喜愛你了。”

    兩個人跪在地上,瘋僧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看著他們的樣子傻笑。

    銀鈴兒慌張道:“小哥哥快快起來,您……您怎麽能跪在地上……婢子,婢子錯了……”

    說著,銀鈴兒直接垂首,雙臂擱在地上前劃,用光潔的額頭貼在了地麵上:“請……請小哥哥起身……”

    張寒城見到銀鈴兒給他磕頭,更覺得受不住這樣的大禮,也學著銀鈴兒把腦門兒貼在地上,道:“是你先跪在地上的,所以我才跪在地上,你站起來,我也就起來了,而且我沒有不喜愛你,你是想錯了。”

    銀鈴兒低聲道:“婢子不起,小哥哥是哄騙婢子,定是婢子昨夜服侍的不好,睡著了,於是、於是小哥哥就不要婢子了。”

    張寒城道:“沒有,沒有,昨夜你服侍的很好,許是我吐在了衣服上,你還幫我將衣裳換了,怎麽會不好呢……而且,我本來也不需要別人服侍……”

    銀鈴兒道:“既然婢子服侍的好,小哥哥又喜愛婢子,為什麽不要婢子。”

    兩個人都用腦袋貼著地麵,看著像是個遊戲。

    瘋僧抓著後腦勺,把餅子咽進肚裏,直接跳到了兩人的一側,竟也噗通的跪在了地上,腦門兒貼著地麵,念叨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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