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朱由檢方從坤寧宮返迴西暖閣。


    處理好皇後的事宜,這一夜,朱由檢隻覺身心俱鬆,連帶著早上起來都是神清氣爽,整個人無比的輕鬆。


    俗話說,精神好心情就好,這心情好自然精神上就更加好,朱由檢現在就是這個狀態,覺得哪裏都好,順帶著宮內的太監女官們亦是受了不少的賞賜。


    這太監女官們得了賞賜,自然會說皇帝的好話,說的多了,這紫禁城是一片祥和。


    另一方麵,遼東劉文炳遞交的捷報,讓朱由檢這大好的心情直接達到了頂峰。


    崇禎十八年正月二十七,攻下邊防重鎮錦州的捷報,順利達到朱由檢的龍案上。


    與其一同達到的,還有三日後,建奴降將祖大壽抵京請罪的消息。


    這可是大事,讓朱由檢瞬間將收複錦州的喜悅放在了一邊。相比起來,祖大壽此時更受朱由檢的重視。


    而為了顯示自己對祖大壽的重視,朱由檢下旨三日後,親率內閣於承天門迎候。


    不過朱由檢的這道旨意遭到了包括蔣德璟、範景文等所有閣老的強烈反對,希望皇帝可以收迴成命。


    "陛下,祖大壽投降建奴,已為國賊,今被我大明俘獲,按理說陛下應該按律治罪。


    而陛下卻降尊親迎。陛下,古今哪有出宮迎接叛賊的道理?陛下,萬萬不可反其道而行之啊。"


    西暖閣內,蔣德璟、範景文等四大閣老得知皇帝此舉,紛紛勸阻。


    而此時覲見皇帝的,除了內閣四位閣老外,還有兵部尚書張煌言、第一集團軍楊奇和近衛師張通、新近第四集團軍軍團長方孔炤、禮部尚書林汝翥、吏部尚書鄭三俊和兵部侍郎張國維等一眾文武大臣。


    與內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軍方大佬楊奇、方孔炤、張國維等人對此事卻有另外的看法。


    “陛下,臣以為蔣閣老此言有所不妥。祖大壽雖是投降過建奴,然鬆錦一戰,祖將軍已是竭盡全力,大明雖敗,但罪實在不在祖將軍一人啊。


    陛下海量胸襟,朝廷可以讓劉體純、劉宗敏和高一功等反賊戴罪立功,為何不能再給為朝廷,征戰多年的老臣一個機會呢?


    陛下,朝廷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臣以為,應該念其往日戰功的份上,再給祖將軍一次改過的機會。”楊奇作為軍隊第一人,率先起身反駁道。


    “謬論,簡直是荒謬至極!!!”楊奇話音剛落,禮部尚書林汝翥絲毫不給麵子的大喝道。


    “陛下,如依楊將軍所言,我大明戰功赫赫之人何其多?就連在座的諸位將軍,哪位不是我大明的重臣?那是不是諸位將軍哪天也可以投降敵寇,然後陛下再免其罪?如此一般,哪裏還有君臣之道?”


    林汝翥此番言論,讓在場的諸位將軍臉色瞬間大變,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雖隻是個比喻,但是如若皇帝起了疑心,恐怕也會麻煩不斷,可能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楊奇聞言,慌忙起身向朱由檢解釋道:“請陛下明鑒,臣絕對不是這個意思,臣隻是就事論事。”


    朱由檢聞言,揮手示意楊奇坐下:“楊卿稍安勿躁,朕絕對相信楊卿,相信在座的諸位將軍對朕、對大明的忠誠。林卿,不可胡亂攀指。”


    “臣不敢,臣隻是陳述事實。”林汝翥答道。


    “朕明白。其他卿家以為呢?”朱由檢笑了笑,看向其他人問道。


    見皇帝詢問,兵部尚書張煌言亦是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陛下,臣亦是就事論事,縱觀祖大壽一生,除了在鬆錦一戰犯了大錯,投降建奴以外,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為朝廷拚殺,其軍功在大明可以說是無人可及。


    當初鬆錦一戰,祖將軍拚死抵抗,致使建奴兩年未能拿下錦州城,雖最後時刻兵敗被俘,但確實不是祖將軍一人之過。


    至於祖將軍押解迴京該如何處理,陛下自有聖斷。"


    蔣德璟等人聽到張煌言的一席話,直翻白眼,心中默默道:你幹脆直接說讚同皇帝的做法就是了,還搞的這麽委婉。


    前麵一段話擺明了站在楊奇一邊,最後一句話讓陛下聖斷?陛下的聖斷不是很清楚了麽?


    "臣等附議。"張煌言說罷,張通、張國維等人拱手讚同道。


    朱由檢單手叩了叩案首,點點頭,站起身道:"諸卿,如若是以前,朕定會殺了這祖大壽,隻因這祖大壽丟城降敵,僅此一條,殺他十次都不為過。"


    嗯?陛下這是什麽意思?眾人聽皇帝如此說,皆是摸不清頭腦。


    "不過,自李自成打到京城後,朕就不這麽想了。那段時間,朕想了很多,薩爾滸之難、鬆錦大敗等等真的是諸卿之罪?其實不然,朕以為,罪全在朕一人之身。”朱由檢看著門外鄭重說道。


    “臣等惶恐,陛下萬萬不可如此啊,全是臣等輔佐不力,才導致大明四麵楚歌,請陛下責罰。”眾人聽皇帝這是有罪己的意思,全部惶恐的跪倒在地說道。


    “都起來,罪不在爾等。諸卿,朕禦極至今,朕的前麵十七年,朕總結了朕有三大致命性錯誤。


    其一是放虎歸山。在與李自成和張獻忠的對戰中,朝廷多次有剿滅兩賊的機會,然賊匪的幾次詐降,蒙蔽了朕的眼睛,讓朕作出了錯誤的判斷,以至於喪失一個又一個大好機會;


    其二是自毀長城。疑心、猜忌,讓朕中了建奴的離間之計,袁崇煥所說的“五年複遼”雖有吹牛的成分,但不可否認,隻要他坐鎮遼東,就能有利的牽製皇太極。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可以保持軍事上的平衡。隻要遼東穩定,朕再花費數年的時間內肅清農民軍,再用上幾年時間休養生息,那麽就可以騰出手來解決遼東問題。


    其三是剛愎自用。這一點朕犯了太多的錯誤,現在想起來,朕絕對是有愧於天下,有愧於大明百姓。”


    “陛下......”一眾臣子有幾人早已是泣不成聲,就連楊奇等征戰沙場的將軍,此時亦是安靜的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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