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壽定眼望去,隻見一人一騎已然立於城下,而此人他在大明之時就已經認識,新樂侯劉文炳。當初自己統帥大軍時,這劉文炳還名聲不顯。


    然而時過境遷,如今這劉文炳已然是大明的柱石,而自己何去何從卻不得而知了。


    祖大壽深吸一口氣,前踏一步,看著劉文炳居高臨下迴道:“大清漢鑲黃旗都統祖大壽在此,新樂侯有何貴幹?”


    “祖將軍,你本為明將,世受皇恩,陛下知你當初錦州一戰糧絕援盡,城中殺人相食的慘狀再度重演,你是被逼無奈才投降建奴,陛下每每想到此便是頓足捶胸,痛惜我大明失一良將。


    如今建奴敗局已定,滅亡在即,難道祖將軍還要繼續執迷不悟,助紂為虐嗎?本侯臨行前,陛下再三囑咐,一定要把你祖大壽帶迴去,陛下至今還是念著你的。”


    劉文炳所說的每個字都是擲地有聲,直擊祖大壽的內心,當初降清的畫麵頓時湧上心頭。


    "我已是待罪之身,何以讓陛下如此掛懷?況且我還有何麵目去見陛下和大明的父老鄉親。"祖大壽搖頭道。


    見祖大壽有些無顏,劉文炳再次勸道:"祖將軍此言不妥。本侯實話告訴你,本侯就親耳聽到,陛下對於你降清之事頗為自責,陛下曾說:祖卿降清,不怪其罪,罪全在於朕一人之身,倘若還有機會,朕自當親自向祖卿致歉。


    祖將軍,陛下的心意你可明白?


    再說如今陛下乃當世聖君,胸襟似海。李自成、張獻忠,包括這馬上要滅亡的建奴,誰是陛下的一合之敵?陛下誌在天下,這建奴就是陛下的踏腳石。隻要你重迴朝廷,本侯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陛下當出宮相迎。"


    祖大壽默默的聽著劉文炳之言,心中早已是驚濤駭浪,不知不覺中兩行淚水奪目而出。


    是啊,自己為大明效忠多年,當初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方才投降建奴,自己又何嚐不是心係大明?曾幾何時,聽說大明剿滅李自成和張獻忠,自己又何嚐不是激動萬分?


    可自己已降奴兩年,就算陛下既往不咎,然其他臣工呢?會輕易的放過自己嗎?要知道人言可畏啊。


    更重要的是,自己先由明降清,如若不做抵抗的再由清降明,豈不是成了“三姓家奴”?無論如何,不戰而降他是做不到的。


    想到此,祖大壽歎息一聲,當即說道:“請侯爺替我轉告陛下,臣已是無顏再見陛下,臣隻能在此叩別陛下。”


    劉文炳聞言,心中一驚,大喝道:“祖將軍,難得你真的不顧人臣之道,要一錯再錯嗎?”


    “我正是盡人臣之道,既已身為清臣,自當盡人事,至於其他...我也隻能聽天命了。”祖大壽答道。


    “想不到祖將軍你如此愚蠢,既然如此,本侯隻能拿下這錦州城,再與將軍細談了。”


    劉文炳說罷,也不再多言,直接策馬返迴軍陣。他也知道,麵對如此名將,光憑三言兩語就想讓這祖大壽棄城而降,確實有些不太可能。


    迴到軍陣,劉文炳當即下令炮兵部隊,直接全力開火。


    得到軍令的炮兵調整好炮口和參數,沒有任何猶豫,操控榴彈炮發出了怒吼,


    "轟...轟...轟..."


    近百門榴彈炮的炮彈打在錦州城上,瞬時間天崩地裂、地動山搖,一片碎石橫飛,錦州城牆在炮火不間斷的轟擊中,布滿了彈坑。


    而駐守城牆的數千漢八旗則死傷慘重。其實祖大壽不是沒有下令還擊,錦州城尚有紅夷大炮數十門,在明軍開火的同時,這數十門紅夷大炮亦是開火了,然而兵器的代差,使得紅夷大炮發出的炮彈根本夠不著明軍,所有炮彈均在明軍軍陣前的500米處落地爆炸,並沒有給明軍造成任何傷亡。


    明軍猛烈的炮擊足足持續了1個多時辰,在城牆上的漢八旗守軍,不少人被炸身亡,城池上擺滿殘肢斷臂。


    建奴進犯山海關和喜峰口的兩場戰役,祖大壽都沒有參與,對於明軍的強大,他也是道聽途說,並沒有親眼見到,今日他終於明白,為何大清會敗的如此慘烈了,今日之戰,明軍並沒有發起衝鋒,僅僅是用炮擊便摧毀了錦州城防。


    說來奇怪,雖然身在敵營,然祖大壽的心裏卻有一股莫名的欣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大明變得如此強大,死也無撼了。


    重炮雖然轟塌了城牆的很大部分,但坡度很小,大軍很難攀登。見此情況後,劉文炳再次下令,集中大炮轟擊城牆的一點。


    再過了一刻鍾,一個十數米寬、足以很輕易越過的缺口被轟擊出來。隨後,第三集團軍第一軍的一萬將士,在大炮和漢陽造的掩護下,迅速向錦州城發起了衝鋒。


    此時的錦州城上,殘餘的守將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如此強度的大炮轟擊,是他們從來沒有經曆過的,就算還在大明與建奴對戰的時候,都沒有如此猛烈的炮擊。


    別說是拚殺,這些殘軍連站起來的勇氣現在都已經喪失殆盡。


    “明軍上來了,快逃吧!!!”


    被嚇破膽的漢八旗守軍,眼見明軍開始攻城,扔掉手中無用的兵器,脫掉棉甲,向城內逃去。


    錦州城雖是建奴掌控多年,但城內的百姓大多數還是明人,漢八旗的士卒脫掉建奴棉甲,隱匿於百姓之中,確實是不好分辨。


    一人後逃,帶動了整個殘軍的動蕩,隨著明軍的步步逼近,越來越多的殘軍承受不了壓力,紛紛脫掉棉甲向城內逃去。


    而祖大壽則身穿都統甲胄,左手握住腰間的佩刀,一動不動的站在城牆中心位置,迎接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殺啊!!!”


    耳邊,傳來的明軍廝殺呐喊聲已然越來越近,祖大壽閉上雙眼,歎息一聲,皇太極對自己的恩情,在這一刻他已經報答了,剩下的就交給後人評判吧。


    “鏗...”


    祖大壽猛地拔出佩刀,將其舉到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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