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玉樓關,寒風唿嘯著從兩旁掠過,前方迷霧散去,那兩個人影卻不見了。


    常樂茫然地站在原地,再轉身時,卻突然發現玉樓關不見了,身後一片暗紅土地的荒原,十步一處白骨遺骸,死氣在望不見盡頭的荒原上彌漫。


    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她望向荒原深處,看到天空雲海裂開一道深淵縫隙,大蓬大蓬的血花裹著金色巨龍墜落,並有恐怖刺目的九彩黑芒從縫隙中一閃而過。


    那光芒分明是黑色,常樂卻好像與太陽對視,眼睛刺痛得厲害。


    等再睜開眼睛,身前不遠處的空地之上,幾具遮天蔽日的龐大異種屍身之間,躺著熟悉的人。


    金發暗淡,渾身浴血,裂痕遍體,似支離破碎的瓷器。


    一股三九寒氣直衝頭頂,叫常樂幾乎窒息。


    那是……扶光!


    這是怎麽迴事?發生了什麽?


    一瞬間,記憶的進度條像被強行向前拉動,快速掠過數年時間。


    ……


    ——“扶光,我最近總是做夢,我夢見我們早就相識。夢裏的那些是什麽?”


    ——“樂樂,我不想欺騙你,但過往種種傷神,你才剛安定下來,我不想你心中再種下深淵。等你修為足以保護自己時,我再告訴你答案,好嗎?”


    ——“一言為定。”


    ……


    ——“扶光,我在夢裏看到了自己長大的模樣,我看見……我們在星空下許諾相守。所以,我們曾是戀人嗎?”


    ——“我們是親人、戀人,互為太陽。”


    ——“扶光,我想快點長大擁抱你。”


    ——“在我身邊,可以短暫變成你長大後的樣子。”


    ——“扶光,我能一直在你身邊嗎?”


    ——“……乖寶,我會一直守護你。”


    ……


    ——“扶光,我好像生病了,我居然在龍鱗會看到小葉姐姐了!”


    ——“……對了,我想起來了,是我創造了一個新的‘葉不泣’,扶光,她在我心裏,我忘記了。”


    ……


    ——“扶光,我見到了‘貓貓’和‘狗狗’,它們好漂亮,就是名字好難聽,誰起的呀?”


    ——“一個叫九方歸的人。它們分別守護著兩座神明級秘境,【造神】和【龍墓】,隻是狗狗守護的【造神】暫時放在別人手裏了。”


    ——“九方歸不是已經去世了嗎?【造神】已經沒有主人了啊。”


    ——“不,它在等待新的主人。”


    ……


    ——“扶光,枯榮樹開花了,但是另一棵枯黃了。”


    ——“但無論生死明滅,它們依舊相守相依。”


    ……


    ——“扶光,不要去!不許去北界!不許去闖無人區!憑什麽他們自己不敢去要你去!你會有危險的你會死的!!”


    ——“乖寶,有東西遺落在那裏,我需要取迴來。”


    ——“什麽東西比性命還重要?”


    ——“迴來的時候我給你帶禮物。”


    記憶湧灌入腦海,常樂僵停的身體才重新獲得自主權,她跑向那荒原上的人,卻腳下一絆,撲進一團無限下墜的迷霧。


    “扶光!”


    她終於驚叫出聲,看到穆良朝蹲在自己身前。


    她一把抓住,驚魂未定中聲音帶著哭腔:“穆良朝!我夢到好幾年後!扶光、他出事了!他、他在無人區,在荒原上,他……”


    穆良朝卻一下子僵住,接著勉強扯開唇角,溫聲道:“別自己嚇自己,你可是小少主,不能先慌亂了。我們已經抵達荒原邊界,很快就能找到扶光了,他也一定會沒事的。”


    少主?


    荒原?


    常樂突然僵住,不敢置信地環視一周。


    前方的荒原一望無際,色澤是沁著幹涸血液的暗紅,濃鬱血氣死氣沉沉壓得人喘不過氣。


    陰沉沉的糙麵雲波濤翻滾,分不清是天空還是怒海,帶著世界顛倒的眩暈。


    周圍或坐或站,長風、塵無歲、鬼刀、穆良朝、鳶尾、萬不馴都在,再外圍,是警惕著周圍潛藏著狩獵的異種的龍魂軍黃金宮親衛。


    這裏哪裏是潛淵山山頭上,她竟然已經置身於北界舊墟的荒原邊界!


    一瞬間濃烈的錯愕、驚悚將常樂完全包裹。


    這不是夢中的兩年後嗎?怎麽變成了現實?


    是她還在夢裏?


    還是黑龍伴著入睡是夢?


    常樂恍惚覺得周圍的麵孔全部變得模糊,分不清什麽才是現實、什麽才是虛幻。


    接著,腦袋劇痛得像是要炸開,精神力瘋狂地跳動,腦域仿佛出現無數裂痕。


    “止——”


    麵前的裂開一道虛空的縫隙,一隻光潔無瑕的手伸出,沁涼的手指點在常樂眉心,她腦海中忽而響起一個聲音:


    “守心定神,祜汝神魂。


    循迴記憶,補全己身。”


    仿佛時光迴溯,因為一時心情激蕩而牽動舊傷,差點導致腦域破碎的常樂閉上雙眼,腦域中生出的裂痕倒放般恢複,混亂跳動的精神力被安撫沉靜下來,雜亂的思緒被梳理。


    常樂恍惚睜開眼睛,已經覺得正常地度過了那兩年,來到了十歲這年——


    北界舊墟頻頻異動,深處無人區的潛居恐怖異種多次有意識地派出異種騷擾玉樓關邊緣,徘徊在靜塵山原址附近。接著,一具被操控的異種屍體在獵異戰鬥中被大區帶迴,確認為造神實驗室圍剿時逃竄的實驗體之一。


    那無人區的神秘異種王者,竟然也在窺探造神實驗室的秘密。


    隨著其現身荒原北海灣北端的無人區,中土、北沙、咩哩聯邦等各國組織進入探查,最終選定人選入內嚐試獵殺。


    當今世界第一人,龍帝扶光,是公認最有可能擊殺其的人,帶領九區所屬的一隊,深入無人區。同去的還有血無妄、任白頭和歡伯。


    除扶光一隊外,中土另有秦家家主、嬴家家主各自帶隊——當時的兩家家主,是分別是秦銜和嬴槐夏的祖父。


    中土和咩哩聯邦各三支隊伍,北沙兩支隊伍,深入北界舊墟。


    兩個月後,八支隊伍全部深陷其中,僅有少部分幸存者拚命想逃迴,消息卻已沒有下文。幸存者現狀如何,無人得知。


    九區震動,龍派毅然決定派人前往救援。


    於是時間推進到現在,扶嶽、巫婆婆和羅軒坐鎮留守,其餘核心成員連同六成黃金宮親衛精銳,趕赴無人區。


    穿過十三林,渡過向河分支,穿越眼前這片荒原,抵達北海灣。沿著北海灣再向北不知多遠,才是北界舊墟的無人區。傳說中潛居著神秘異種的地方。


    僅憑常樂等人,其實幾乎不可能沿北海灣往上,北海王往北,不知潛藏著多少九階及以上修為且人類不知的異種。


    但是,這次救援沒有想象中那樣傷亡慘烈,因為就像常樂夢見的場景那樣,他們在荒原中心,就找到了重傷的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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