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歡喜的捧著這個月的月例往儲秀宮飛奔而去,這個月黃桂全還是那麽利灑的將安貴人的份例發下來了,絲毫不見上次的克扣輕慢。


    四喜挺著胸,捧著盤,指揮著小喜子並一個內務府幹雜活的小太監抬著東西,用比平常走路慢上一半的時間往儲秀宮西宮走去。


    是的,他的主子作為新晉得寵的唯二的貴人從儲秀宮偏院搬到了西宮,成為了西宮最大貴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三個從安貴人落魄時跟過來的人自然成了最受益的人。


    貴人製銀一百兩,由四喜捧著,絹、布、各式賞賜製式物資由小喜子並小雜役抬著。


    “四喜公公迴啦?”


    “喲,內務府今兒供的水粉倒是不澀,怕是紫薇舍人薛家新治的!”


    “今兒有鹿肉供應,不俗,不俗——我得迴我們主子去——”


    愛吃的,愛玩的,愛攀比的都飛快的過來瞧了四喜他們抬著的東西一眼,趕緊麻利的迴去稟報自己的主子。


    有得寵的要確保黃桂全不把自己應得的昧下了,那不得寵的看著有那樣是自己用得上的,則要打發小太監拿自己的份例銀子去置換。


    月月份例上來,唯有最得寵的妃嬪能拿到上上份的供給。


    四喜嘚瑟夠了,連忙帶著小喜子迴了儲秀宮西宮東廂。


    平安正指揮著新來的幾個小宮女抬抬弄弄。


    北方的春天尤其的遲,快三月了,園子裏的報春花次第開放,各宮都開始輪換新貢上的各式花卉。


    清揚得寵一月有餘,從無人問津的小答應直升為有封號的安貴人,也確實出人意料了。


    不過,前有榮寵十數年的華妃,後有本人受寵,屋子有禦筆,能截下華妃愛物的,出身顯赫的惠貴人,清揚的小日子過得也頗為一人。


    大家同為妃嬪,取笑也不感明目張膽的,自己也不是牙尖嘴利慣會罵人的,也便隨她。


    她這樣愚蠢做人刀子的,總不能是女主吧?


    要是,即便是輸了,她也認了。


    屋裏平安正指揮人收拾,清揚便帶著從老家寄來的信,跟著先時向菀贈給她的奴婢鶯兒往禦花園走。


    本月中旬,皇帝便不愛往後宮走動,這幾日不知從哪裏吹得風,話裏話外已有麗貴嬪三番五次的用話激她前去找茬。


    隻是笑話,他們都擔心惹怒皇帝失寵,她隻是個區區的小貴人就不用擔心的?


    隻是後宮不是個擔心明白就能過下去的地方。


    自己好賴還有幾分寵,也並不忌諱別人分了她的寵去,即能引得皇帝連續半個月都往園子裏跑,在皇帝麵前掛了號,哪裏是壓得下去的?


    樂得躲清靜,正巧家裏她阿娘托人寄了封家信,她便尋了個清靜地靜靜看信。


    後宮裏是個當得起時時在意,步步留心的地方。


    魯家阿娘照理說不是個喜歡多事的性子,不是有什麽必須要她知道的,千裏迢迢的,斷不會給她送這樣的一封信來。


    這後宮生活實在沒什麽讓人喘氣的餘地,禦花園東西寬135米,南北深89米,占地不過18畝,這十八畝,卻是宮裏上萬人唯一能夠消遣的地方,當然,宮人各司其職,消遣主要還是針對宮嬪。


    從瓊苑西門入,清揚小心的打量了下四周,今天正是雨後初晴,花木上還是有很多雨水,鶯兒擦了擦亭子圍欄上的水,從小喜子手裏接過繡花坐墊鋪了,又和小喜子把從西宮帶來的菊花茶並清揚喜歡的奶勃勃安放停當,便同小喜子去亭子周圍采些半開未開的迎春花枝條。


    前兒她同清揚去碎玉軒時便和杜鵑說好了要送她兩個迎春花編的小花籃,這幾日下雨,今兒剛初晴,采的花正是最香的時候。


    而這花籃,正是杜鵑想要送給向嬛玩的,清揚自然不會多管這些小事。


    將繡架支好,清揚打開家書,隻見信上寫著:


    清揚吾兒惠鑒:自蕭氏返,知兒得幸皇恩為貴人,母心甚慰,自蕭氏知而懸心雙親,每思憂汝不能安心侍上以報皇恩。家中聞汝訊息,左右皆賀,汝父興至,多飲傷身,惡患消渴,現辭官歸隱,家中妾侍依汝父之意遣返,阿母隨父居住,家在安陽,良田有依,勿念勿念,萬萬盡心侍上以報天恩。


    清揚先是一疑,隨後釋然,魯家阿爹辦事不講究,飲酒過量突發惡疾,辭官歸隱了,她魯家隻能是一般鄉紳人家。雖然以後她沒有父親可靠,不過實話說,這個阿爹,有還不如沒有。


    沒有人會在外麵以她的名義仗勢欺人,她又薄有幾分寵愛,隨起點係統還有一座金山供她花銷,她攻略皇宮這個副本的成功率又大了幾分。


    不知道是不是夜裏一覺又能做迴三丫?


    心裏很是不舍向嬛、芳洲,以及那個挺威嚴的皇上——


    正想著,卻見旁邊小道上恰似煙熏的馬蜂一樣散開來了一群小太監。


    清揚攀上圍欄依著山勢往下眺望,禦花園東北角的小道上,一個身穿明黃常服的男子抱著個穿桃紅宮裝的女子往瓊苑西門而去。


    再細細看去,光天白日的這樣明目張膽的男子,不是皇帝是誰?


    清揚麵目淡然,轉臉看向聞訊過來一臉忐忑的鶯兒,跳下圍欄,擦了擦自己踩髒的圍欄,笑著問,“這是怎麽了,一臉鬆子糖被搶的表情?”


    鶯兒笑著說:“今兒風大,小主可要迴西苑?”


    “這宮裏那天的風不大?”便是田舍翁多收了三五鬥還要尋個小妾,何況九五之尊,像侯家阿爹那樣的男子,天底下能有幾個?


    再是溫言和善,不過是一時心情,同逗逗看順眼的小貓小狗一樣,哪裏就能當真了?


    不過,有女子能得這番盛寵,倒是稀罕!


    清揚繡著小卷毛獅子狗的眼睛,剛收針,不由暗歎:你啊你,和我一樣,主人看你可愛逗弄一番,可別會錯意了,幸虧沒有投入太多的感情,太把自己當迴事兒。


    正想著,善於打聽的小喜子便迴來了,“小主,是菀貴人,胡貴人在禦花園衝撞了菀貴人,褫奪封號發往慎刑司了,菀貴人被聖上抱迴碎玉軒了。”


    “我前兒還聽你們說我是個受寵的,可被比下去了吧,”說著笑看向鶯兒,“這幾日我們且讓向姐姐消停下,你一會兒把花籃照舊給杜鵑送過去,替我道喜,隻將前兒我們釀的桂花蜜提前捧一壇子去就是——”


    獲寵的是向嬛,這是好事,新晉嬪妃中獲寵的三人都是好姐妹,這皇帝的口味還真別致。


    清揚搖頭甩去心底的酸澀,想了想,又說:“且等等,這會兒碎玉軒正熱鬧。”


    和你有親密關係的人和你好友好上了,求心理陰影——


    清揚想這是無解的,幸虧是在宮中,大家都不是唯一,幸虧她沒把皇帝一時的心情當真,幸虧她眼下境況不差!


    不然,一樣的樹一夜之間遮住了自己所有的陽光,不陰暗也得陰暗,得虧大家的根紮在一起,向嬛好了,她三人都是好的,起碼短時間無人欺淩。


    “走吧,”清揚收起手中家書,往迴返,“今兒月初定然有鹿肉、肥羊,我早早的叫平安備了好花雕,迴去我們燉了,小喜子再尋些竹簽我們烤些肉吃,今兒雨才歇了,天寒,咱還是圍爐吃鍋子。”


    自從份例的香料有紅花清揚就不曾吃過例菜。


    “還有那敬上的洞子貨,烤鹿肉陪著小黃瓜,再烤些韭菜那是一絕。”鶯兒慶幸自家主子是個清醒的,自然樂得湊趣。


    京裏,尤其是這宮城裏,初春的雨後,有太陽那也是一如既往的涼,隻有自己燃一團火,好好捂著,方能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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