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並州博弈


    “並州?!”


    眾人驚詫的說道,他們沒想到魏延會直接跳出關中,以並州作為北伐的突破口,他們之前想過很多種破敵之策,但唯獨沒考慮過北方的並州,現在經魏延這麽一提,他們開始圍繞著並州做推演。


    並州,大漢十三州之一,因其大部位於黃土高原東部,因此地勢險固,易守難攻,再加上其周圍特殊的地理條件,進而造就絕佳戰略地位,是中原政權阻擋外族南下最重要的防禦重地之一。


    不過隨著西漢滅亡,大漢政治中心東移,位於關中的長安自然被棄用,而且還有潼關、函穀關等關隘作為洛陽西部屏障,再加上氣候劇烈變化,匈奴等胡虜多次被漢軍擊敗內遷,而為防備匈奴南下的並州自然不受到中央重視。


    而且從東漢末年到曹魏時期施行的民族政策,就是不斷的將北方和西方的少數民族內遷至並州,其主要有匈奴、鮮卑、羯、氐、羌等五大胡族,再加上近百年來大漢局勢持續動蕩,致使並州的朔方、雲中、定襄、五原、上郡,北地,西河等郡均落於胡人之手,目前隻有太原、上黨、雁門,西河郡一部被漢人掌控。


    盡管在名義上並州處於魏國的控製下,但除了北地郡和西河郡的南匈奴能調動外,在實際上曹魏已經喪失對並州的掌控,再加上利欲熏心之輩不斷走私管控物資,致使北方胡人勢力越來越強,為幾十年後的五胡亂華埋下伏筆。


    不過現在並州的胡虜並沒有發展到西晉時期那樣強盛,雖然他們占據富饒的河套地區,又經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實力得到恢複,但在屢次犯境中都被曹魏暴捶,可見分裂的大漢仍舊具備橫掃北方胡虜的能力。


    但曆史經驗告訴魏延,千萬不要小覷任何人,倘若置北方異族於不顧,中原政權早晚會付出血一樣的代價。


    鑒於此,魏延打算借北伐之機掃滅並州胡虜,收複被侵占的河套地區,重建並州防禦體係,將五胡亂華直接撲滅在萌芽中,至於為何不先奪取關中,再討伐並州收複被胡人侵占的領土,這一點魏延有自己的見解。


    我們先來假設,倘若戰事按照法正所製定的計策進行,半年之內漢軍就能拿下天水郡,打開通向關中的門戶,然後以隴關道、渭水水道作為依托,配合秦嶺一線的要道對關中發起全麵進攻,再加上南線和東線有漢軍、吳軍的牽製,兩年時間拿下長安問題應該不大。


    在拿下了西都長安後,季漢政權總不可能繼續待在成都吧,益州閉塞的交通條件注定不能讓它成為大一統王朝的政治中心,這樣一來一去兩年時間又過去了,再加上北伐耗費的時間五年一晃而過,時間進入232年。


    而魏延是185年出生,也就是說彼時他已經47歲了,在平均壽命不到五十的漢代,他已經算是步入老年了。


    按理說47歲出征並州也不會顯得太晚,畢竟人家百裏奚不也是七十歲才出山輔佐秦穆公,最後讓秦國成為春秋五霸之一麽,可問題就在於拿下長安後劉禪、諸葛亮、法正,以及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們,他們會同意北伐並州嗎?。


    答案顯而易見,他們肯定不會同意北伐並州。


    因為到那時,東出函穀關橫掃天下,複興漢室才是主流聲音,就算是權柄日益加重的魏延也無法用左右朝堂百官的意誌,因為這是他自己給自己上的枷鎖,也怪不得別人。


    至於並州胡人會不會反叛給他出兵的借口,這一點更不可能,北方異族雖然不開化,但並不代表人家傻,連暴捶自己的曹魏都被季漢給輕易擊敗,麵對橫滅西羌,遠征異族,橫掃關中的漢軍,他們當然會第一時間俯首稱臣,絕對不會給漢軍北伐借口,繼續潛伏,默默發現。


    倘若等掃滅不臣,天下安定後再迴過頭來處理並州問題,都不知是何年月後了,而且胡人也同樣會進步,同樣會發展,以他們對中原的覬覦之心從未熄滅,早晚會掀起一場足以撼動天下的入侵。


    與其到時候手忙腳亂,不如趁其羽翼未豐時犁庭掃穴,一舉蕩平北方胡虜,解決困擾大漢百年的邊塞問題。


    對了,距離曆史上的五胡亂華隻剩幾十年,可見北方胡人在獲得河套地區後發展速度有多快,黃河百害,唯富一套,果然名不虛傳。


    想起這些,魏延更加堅定掃滅北方胡人的決心,河套地區必須重新掌控,荒廢已久的邊關要塞、長城也必須重新啟用,直到讓遊牧民族退出曆史舞台的東西出現,相信那一天不遠了。


    “陛下,諸位,孝直的軍事欺詐的確很完美,倘若依此策行事,不明就裏的魏國定不敢妄動,我軍的確能很快全取天水郡,打開通往關中的西大門。


    但是請諸位不要忘了,隴關道之所以叫隴關道,是因為在橫跨隴山的道路上有一座依據地勢而建造的關隘——隴關。


    據我所知,夏侯淵在主政關中期間曾數次大修隴關,其主體結構早就從傳統的磚石結構,演變成現在以大青石為基,鋼筋混凝土為主體的結構,想在這樣的關牆上鑿孔爆破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而隴關道地處山間,道路十分狹窄,很多路段是一麵臨淵,一麵依山,我軍所仰仗的重型攻城器械根本就送不上去,若僅憑人力就想將其拿下,恐怕付出的傷亡是我等不能接受的。


    而且諸位可不要忘了,當年的漢中之戰我等是如何在陳倉道拖死曹軍的,現在的隴關道和當年的陳倉道有異曲同工之妙,就算我們攻破了隴關,後麵還有定戎關,而這隻是跨越蒼茫隴山的一個開始。


    而位於隴山北麓的蕭關道,和位於秦嶺東麓的武關道同理。


    至於渭水水道,相信隻要我等攻破上邽,曹軍定會效仿東吳在水麵上布下鐵鎖橫江,以斷絕我軍順水而下的妄想。”


    魏延對攻破天水郡倒沒什麽意見,畢竟那裏還有他朝思暮想很久的幼麒薑維呢,但他不看好拿下天水後的進攻方向,因為壕無人性的夏侯淵,竟然在關中以魏延都先玩起了鋼筋混凝土!。


    在魏文帝時期,魏國上下被曹丕治理得很好,各行各業都得到長足的發展,尤其是采礦和冶煉兩個行業,利用便於冶煉的赤鐵礦使鋼鐵產量一直緊咬季漢不放。


    關中作為西線防禦的核心,自然得到魏國上下的大力支持,很多物資都優先供應給關中,用於防備涼州和漢中的漢軍。


    而夏侯淵作為關中督,自然會嚴格執行戰略防禦,於是他開始在連接內外的要道上大興土木,尤其是以蕭關道上的蕭關、隴關道上的隴關、武關道上的商關為重。


    不知是誰傳出去的,說什麽魏延曾說過,在混凝土裏加鋼筋會比加竹條的混凝土更加堅固耐用。


    魏延敢發誓,這句話他真沒說過,畢竟在甲胄、兵戈、農具、鐵鍋什麽都缺的三國時期,他還沒那麽財大氣粗去玩鋼筋混凝土,加竹條已經是極限了。


    但得到支持的夏侯淵是個行動派,在商關建設到一半時他就親臨武關道,讓徐晃領兵去武關下和吳懿對峙,自己則親自坐鎮指揮,直接將建設一半的商關拆除,然後深挖地基,用大青石鑄底,再用鋼筋混凝土填充,最後經過小半年的建設,一座嶄新的要塞矗立在武關道之中。


    而耗費巨大代價鑄造的商關也不負眾望,不但能經受長時間的錘擊,還能有效的抵禦黑火藥帶來的傷害,畢竟你連孔都鑿不出,僅憑浮於表麵的爆炸,是很難對要塞造成實際上的傷害,再加上後方商縣能提供糧秣、兵員,商關可謂是固若金湯。


    在之後的幾年裏,夏侯淵先後重修了蕭關、隴關,並考慮到隴關雖然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但其離水源地太遠,不便於駐守,於是又在隴關東北方向三十裏處的要隘處另建新關,並命名為定戎關(唐朝修建的)。


    本來“壕無人性”的夏侯淵還打算重修天水、上邽,但曹丕發動的濡須之戰不慎慘敗,導致曹仁、夏侯惇等先後病亡,他也被曹丕調到洛陽擔任大將軍,直到去年年中去世時都未曾付出行動。


    但僅蕭關、隴關、商關三個要塞就已經讓漢軍束手無策,倘若冀縣、上邽等地也變成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堅城,恐怕季漢真的要考慮從荊州進軍北伐了。


    對了,到底是誰透露出去的!


    魏延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將目光轉向伊籍,不會是伊籍為了消耗曹魏不多的鋼鐵從而想出來的辦法吧,那我替曹叡謝謝你啊。


    伊籍:沒錯,正是在下!


    “鑒於隴山、秦嶺險峻難越,為避免戰局陷入僵持,從而讓東吳趁機複起,在下認為我等應另辟蹊徑尋找曹軍防禦的薄弱點突破,一舉拿下關中地區。


    而這裏,就是關中目前防禦最薄弱,也是曹魏上下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魏延一邊向眾人說著,一邊拿著棍子在沙盤上比劃著,最後停頓在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地方——蒲津關。


    “蒲津關?!”


    魏延的話猶如醍醐灌頂,讓眾人視線瞬間離開關中,而是開始向並州以北的河套地區聚焦,很快他們就明白魏延的用意,因為在這裏有一條秦國為控製邊塞修建的馳道——蒲津關道。


    蒲津關道,是一條開辟於周文王時期,連接長安、左馮翊、河東郡、太原郡、雲中郡的大道,經過秦國的拓寬後,成了秦朝馳道交通網中的交通幹線,在漢武帝北伐匈奴時,漢軍主力就是從這裏北上至雲中出征的。


    而提起蒲津關道,總有一個繞不開的名字,就是隸屬於河東郡的蒲津關。


    蒲津關,又稱臨晉關,地處黃河東岸,毗鄰左馮翊,順黃河而下不過百裏就是關中東大門潼關,溯黃河而上百餘裏就是連通太原郡的汾水穀地,它是連通關中與並州的戰略要地。


    而圍繞蒲津關發生的戰事也數不勝數,遠一點的有秦伯伐晉,近一點的有渭水之戰,兩晉、隋唐時就更加頻繁,因此這裏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直到明清時期才逐漸失去應有作用。


    “文長,你打算席卷並州,然後從雲中南下奪取潼關,斷絕關中曹軍的退路,再同隴山、秦嶺之兵完成合圍,以達到覆滅曹軍奪得關中的目的?。”


    法正琢磨了一會兒,然後奇怪的看了一眼魏延,他發現魏延很喜歡出奇致勝,從一開始黃忠奔襲近千裏偷襲成都;荊揚之戰的采用迂迴戰術奇襲步騭;遠征西域時命張遼翻越天山奇襲聯軍;如今更是打算奔襲萬裏攻取蒲津關、潼關,說好的以穩為重呢。


    “沒錯,如今並州大部處於胡人的控製下,但以胡人的實力,是無法阻擋我軍的鐵蹄,就算曹叡明知我軍的圖謀,恐怕也無力阻擋我軍拿下河套五郡,以及上郡、西河郡等地。


    而奪得並州大部的我們,實際上已經對關中形成三麵合圍,若關中曹軍仍舊冥頑不靈,試圖頑抗到底,那我們就立即發動進攻,在隴山、秦嶺方向的戰術依舊采納孝直之言,而在關中以北地區可開辟如下幾個戰場:


    第一,從上郡順洛水而下,直擊左馮翊治所臨晉,然後東進截斷潼關與蒲津關的聯係,或者西進攻打長安,迫使隴山曹軍迴撤。


    第二,從西河郡順黃河而下直擊蒲津關,斷絕長安同太原郡的聯係,然後分兵溯汾水而上攻打太原郡,同一時間,我軍從雲中、定襄二郡入雁門關南下,同汾水之軍圍攻太原郡。


    第三,一旦拿下太原郡後,立刻向上黨郡挺進,威脅曹魏政治中心洛陽,迫使曹叡放棄關中地區迴救洛陽。


    如此一來,就算關中有天險守護,麵對我軍三麵的圍攻,曹軍定疲於奔命,顧此失彼,再加上有荊州方麵軍、吳軍、海軍牽製曹軍主力使其無法救援關中,久攻之下關中必下。


    倘若我是曹叡,在漢軍拿下太原時就會立刻放棄長安撤退,將大軍撤退到潼關、函穀關、壺關、井陘關一帶重組防禦體係,以待時機之變化。


    若曹叡冥頑不靈,欲集結重兵在關中、上黨郡與我軍決戰,那我等則可一戰定鼎,大漢複矣!!。”


    說到最後魏延情緒不由得高漲起來,隻要能拿下並州,不但能消弭胡虜坐大的風險,還能以最小的代價奪取關中,甚至還有一定幾率一戰定天下,這種穩賺不賠的買賣上哪找去啊。


    而魏延的話,也讓堂內文武心動不已,魏延描繪的未來實在太美好了,美好的他們無法拒絕,所以紛紛交頭接耳,來尋找此戰術的不足之處。


    “文長,並州的胡人實力不如我國不假,但我軍從北地郡向並州進軍時,一定胡人會被他們察覺,而我國對胡人的政策向來以高壓而聞名天下。


    懾於我軍威勢,以及為保護自身利益不受損害,胡人們一定會聯合起來,組成聯軍同我軍對抗,再加上背後有魏國支持,我們很可能在並州陷入戰爭泥潭,屆時漫長的補給線,將成了我軍的致命弱點。


    就算最後我們能擊敗胡人,但此策也同樣失去了突然性,曹軍恐怕已經在雁門關、西河郡、上郡等地構築了堅固的防線,或者在地勢險要處設下了埋伏,我軍一時不慎恐有全軍覆沒之危啊。


    所以文長此策雖好,但當我軍失去了突然性後,若繼續向並州腹地進軍不過是徒增傷亡,徒耗錢糧罷了。


    而且諸位不要忘了,魏國朝堂中能人眾多,陳群、司馬懿、徐庶等人皆是智謀之士,並州之於關中的重要性他們不可能看不見,但問題就出在這裏,最近幾年並州的防禦體係非但沒得到任何加強,反而一直被廢弛。


    雖然並州大部被胡人控製,讓曹魏行事舉步維艱,但太原郡、雁門郡、上黨郡、西河郡以東,乃至北地郡都在在魏國的控製下,這明顯不符合常理。


    所以在下認為,並州的防禦力如此薄弱恐怕不是魏國疏忽,而是他們故意留下的一個破綻,一個誘使我軍踏入的陷阱,一個反攻涼州的契機。”


    說實話,法正之前也沒注意到並州,但魏延提出從並州進軍的想法後,他結合經手的情報,再將自己置身魏臣的角度看,他很快就發現並州存在巨大的防禦漏洞,再加上司馬懿、徐庶等人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所以他很快斷定:


    並州是故意設下的陷阱!。


    法正的話音一落,直接讓堂內眾文武變得鴉雀無聲,就連聽得心潮澎湃的劉禪亦是如此,因為他們順著法正的思路想下去,越想就會發現漏洞越多,越想越覺得法正說得有道理。


    莫非奇襲並州,對關中進行戰略合圍,一舉剿滅關中曹軍的計策就要失敗了麽?。


    緊接著,所有人將目光轉向魏延,既然法正都能看出破綻,以伱魏文長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吧,既然你仍舊提出此策,恐怕早有應對之策了吧。


    迎著眾人的目光,魏延輕輕一笑。


    應對之策,他還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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