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壯誌未酬身先死


    在諸葛瑾返迴夷陵後,先將談話內容告知陸遜,然後表示雙方和談已經失敗,最後讓他自行判斷這些話的真假,並在離開前囑咐陸遜早日撤離夷陵,因為一旦秭歸的漢軍主力抵達前線,他們就是想走也走不掉。


    留下這些話後,諸葛瑾頭也不迴的離開夷陵,他要盡快返迴公安將曹軍的異動告知孫權。


    東吳本就沒什麽戰略縱深,倘若讓樂進、滿寵將廬江和九江二郡奪了去,那他們還不如分行禮散了來得實在,免費做無謂的抵抗惹人恥笑。


    ……


    豫章郡


    顧雍接到孫權襲擾漢軍後路的軍令後,在臨汝躊躇了兩天才選擇出兵攻打新淦,因為以漢軍圍海昏而不攻的行為來看,肯定又在醞釀什麽陰謀。


    而自己麾下的士族聯軍,恰恰是東吳在豫章最後的抵抗力量,想都不用想,漢軍下一步的作戰目標肯定是剪除自己。


    但自己能不去麽?


    顯然是不可能的。


    雖然不知為何漢軍在海昏停滯不前,不過並不影響總體局勢,以目前的進度推算,最多一個月漢軍就能拿下柴桑。


    江陵和公安距江夏較近,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撤退,但夷陵距離江夏有近千裏,再加上漢軍的圍追堵截,陸遜、孫桓所部三萬返迴最少都要一個多月,若自己此時選擇明哲保身,恐怕陸遜會死無葬身之地啊。


    再加上彭澤湖畔的造船業是江東士族的搖錢樹,於公於私他都有不得不出兵的理由,於是在明知可能是漢軍圈套的情況下,顧雍隻能小心翼翼的領兩萬士族聯軍抵達新淦外圍。


    抵達新淦後,顧雍並沒有冒進攻城,盡管情報上顯示駐守新淦城的漢軍要麽是民兵,要麽是從前線退下來休整的疲兵,戰鬥力肯定不如由士族部曲、奴仆組成的東吳大軍,但誰能保證這其中沒詐呢。


    而且他們的任務是以切斷漢軍後勤補給為主,擊破漢軍為輔,並沒有要求他們拿下新淦,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顧雍在城外結營、水寨數座,將漢軍輜重的北上之路斷絕。


    沒過多久,蔣琬領兵從西昌溯贛水而來,盡管吳軍在兵力上仍然占優,不過顧雍害怕中計,也怕被漢軍各個擊破,於是開始收迴分布在各營的兵力,隻是這樣一來就導致漢軍僅斷絕三日的後勤補給又重新恢複。


    顧雍收縮兵力後,左等右等發現漢軍好像沒什麽異動,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向蔣琬邀戰打算試探試探情況再說。


    駐守新淦的蔣琬當然不允,畢竟雙方兵力相差近一倍,麾下士卒的單兵素質也有所不如,出城野戰不是自尋死路麽。


    見蔣琬不應戰,顧雍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自作多情,漢軍可能根本就沒有詐,隻是打算死守新淦和東吳比奪城速度而已。


    顧雍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然後就是一股憤怒之情湧上心頭,自己好歹算是江東名士,可如今卻畏漢軍如虎,丟人呐。


    所以惱羞成怒的顧雍,開始遣兵攻打新淦,而這一點正中蔣琬下懷。


    新淦攻防戰開始沒多久,顧雍就接到臨汝傳來消息,他們遭受到一支數量不明的漢軍襲擊,雖然臨汝尚且無憂,但顧雍的退路和後勤補給均被斷絕。


    而且從漢軍的旗幟看,這些人好像是在交州作戰的漢軍,他們此刻出現在豫章郡,是否意味著駐守交州的漢軍開始大舉北上,所以是進是退,還請速速決斷。


    而生性謹慎的顧雍,在接到消息後都沒派人去驗證真偽,直接帶兵連夜領軍跑路,這大大出乎蔣琬和王芝的預料,於是天一亮就急匆匆的領兵追擊。


    顧雍果然名不虛傳,行事之果決讓人側目。


    漢軍追,吳軍逃


    雙方一直追到汝水之畔,眼看吳軍就要逃迴臨汝時,伏於一側的沙檮領蠻兵殺出,不顧一切的向吳軍中軍殺去。


    從林中殺出的漢軍,讓吳軍陣型變得混亂不堪,如無頭蒼蠅般的亂竄,他們戰鬥力雖然不錯,但因為是由不同的士族部曲組成,在協作上肯定不如漢軍,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很正常。


    於是戰場上就出現了有人在奮力抵抗,有人在慌不擇路逃竄,這進一步加劇了吳軍的混亂,恰逢此時,從後方追擊而來的蔣琬終於咬住了吳軍的尾巴。


    在中軍的顧雍,見情況不妙令顧家部曲為後衛阻敵,然後下令不惜一切代價的向臨汝撤退,而找到主心骨的吳軍,終於有點精銳的樣子,開始集結在一起突圍。


    麵對瘋狂突圍的吳軍,隻有五千人的沙檮部無力阻擋,隻能目送顧雍跳出包圍圈,讓此時才趕來的蔣琬撲了一個空。


    在逃迴城中後,顧雍立即遣人通知孫權,告訴他交州的漢軍已經北上,倘若吳軍主力再不撤退恐怕會來不及,然後一邊收攏殘兵,一邊等待漢軍的下一步動作。


    蔣琬在城下盤桓幾日後,見臨汝城高池深,戒備森嚴,又有汝水可保其退路,僅憑他們很難有所建樹,於是在放下一句狠話後,領著沙檮返迴新淦,宣告圍殲顧雍部的計策失敗。


    也多虧顧雍跑得快,兩萬人的吳軍竟有萬餘人退迴臨汝,前後損失才幾千人,不但保住了汝水之畔的臨汝,還能繼續保持對新淦的威脅,讓漢軍投鼠忌器不能放開手腳的大舉北進,也算是完成了策應正麵戰場的任務。


    雖然沒能圍殲顧雍很遺憾,但對整體局勢無傷大雅,因為輔匡心心念念的黑火藥,已經從後方送上前線,東線的漢軍準備展開新一輪攻勢。


    三月上旬


    陸遜按計劃從夷陵撤退,為防止漢軍尾隨追擊,於是在河道狹窄處將樓船鑿沉,直接將長江航道阻塞,雖然擋不了漢軍多久,但能拖一天是一天。


    同時,駐紮在公安的孫權也被迫領軍撤退,因為堅守了十餘日的海昏城被漢軍使用黑火藥故技重施爆破城牆,隨後殺入城中與吳軍激戰兩日,最後以蔣欽、徐盛領殘軍退往曆陵而告終。


    不過和南昌相比,海昏的表現無疑是亮眼的,從城牆被漢軍爆破到陷落足足過去兩天時間,這就意味著東吳已經找到應對黑火藥破城的辦法,雖然沒能改變海昏陷落的結局,但這無疑是好的開始啊。


    原來在城牆被爆破後,蔣欽和徐盛立刻指揮吳軍撤入城中,並依靠城內的房屋、街道、河流、橋梁縣府等設施,與漢軍展開殘酷的巷戰。


    城中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座房屋,每一架橋梁,都是雙方軍士搏殺的戰場,江東兵雖孱弱,但衛土之心永遠也不能小覷。


    而且在巷戰中,漢軍所依賴的重型器械根本起不了作用,像什麽三弓床弩、重力投石機、黑火藥這些,要麽是空間不足施展不開,要麽是遮擋物太多威力大打折扣。


    於是這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就成了東線兩萬吳軍,三萬漢軍的廝殺場,也讓漢軍體驗了一迴喋血的滋味。


    在雙方鏖戰兩日後,吳軍率先撐不住退走,畢竟漢軍不管是在兵力上,還是後勤補給的能力上都遠遠領先於吳軍,第一日吳軍還和漢軍打得有來有迴,第二日就呈現一邊倒的局麵。


    鑒於此,困守城內的吳軍在蔣欽、徐盛二人的帶領下午分別從北門、東門突圍,而吳軍突圍的決定明顯出乎輔匡的預料,他還以為吳軍要同海昏共存亡。


    隨著蔣欽、徐盛帶領三千餘殘兵逃離,海昏攻防戰落下帷幕,此戰吳軍傷亡兩萬人,最後僅剩三千人逃至曆陵,餘者或死或傷,或逃或降。


    而漢軍也好不到哪去,傷亡超過了萬人,是漢軍自東線開戰以來傷亡最多的一次,而且還是在吳軍先失城牆的前提下,這讓漢軍進攻勢頭為之一銼。


    再加上孫權正在撤退,屆時柴桑的兵力會得到極大的加強,快速奪取柴桑已經變得不可能,於是蔣琬直接叫停漢軍北上的步伐,開始在原地休整,等待劉備下一步的指令。


    東吳雖然遭遇慘敗,但也給予了漢軍重創,讓漢軍失去北上斷絕長江水運的能力,而且東吳在海昏的抵抗意誌,讓一直小覷東吳的季漢文武開始重新審視東吳,也為漢軍主動撤退埋下了伏筆。


    三月中旬


    魏延在清理完航道後,率領兩萬新式水軍向陸遜追擊而去,在其身後則是趙雲、李嚴領著的兩萬水上步軍。


    其實以雙方目前的速度,魏延是很難追上的陸遜的,不過陸遜要先抵達江陵同呂蒙合兵一處,再向後方撤退,這樣一來無疑會耽擱好幾天,而這就是魏延追上他們的好機會。


    不過當兩軍合兵後,吳軍的兵力將達到五萬之多,在兵力上完全碾壓季漢水師,所以對追擊而來的魏延,呂蒙、陸遜二人並不感到擔心,依舊我行我素的按照原計劃撤退。


    以目前的速度推算,雙方預計會在巴陵一帶接觸,就是不知道魏延有沒有勇氣,與聲勢龐大的東吳水師作戰。


    ……


    建安二十五年(220),春三月十五


    雒陽,丞相府


    許褚肅穆的站府門外,掃視路過的官員、百姓、士人,從他們的臉上能看到憎恨,惋惜,茫然,高興,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府中那位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老人。


    許褚搖了搖頭,將一些繁雜的想法拋之腦後,作為魏王最信任的近臣,為大王站的最後一班崗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在一間寬闊的房間裏,麵容枯槁的曹操躺在床榻上,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神也變得渾濁不堪,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很難想象這位是睥睨天下的曹操。


    而在一旁矗立的程昱,看著一日不如一日的曹操,心中感到悲痛萬分,連匯報各地戰況的聲音都微弱了下來。


    “仲德,快喚曹丕來!”


    曹操突然兩眼一睜,眼中散發的光芒將往日的暮氣一掃而空,而後用沙啞的聲音吩咐道,和剛才的將死之人簡直是判若兩人。


    “諾!”


    程昱強忍悲痛跑出門去,他知道這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曹操的大限就在今日。


    “父王,喚兒臣何事。”


    從門外狂奔而來的曹丕,看著床榻上一臉精神的曹操,心裏突然一咯噔,然後強忍著淚水俯身在曹操身前。


    “丕兒,抬起頭,看著我!”


    曹丕聞言抬起頭,眼含熱淚望著眼前的曹操。


    “丕兒,為父快要死了,不過為父一點兒也不畏懼,因為在那邊有子修,有惡來,有子和,有我魏國千千萬萬的將士,他們會護衛孤的周全。


    反倒是你,是魏國,是大漢才是讓為父放心不下的。”


    曹操注視著曹丕,犀利的眼神讓他不敢出聲,若不是曹操要求他抬起頭,恐怕會為躲避目光而再次低下頭顱。


    “我有幾件事要吩咐,你必須記住,一輩子也不能忘記。


    第一,你重士族,輕寒門的政治主張早晚有一天會出禍患,孤親身經曆大漢走向深淵,對士族之害了解的十分清楚,士族可用但不可倚重,不然必生禍患。


    所以,伱必須盡快將元讓換迴來,有他在朝中坐鎮,你放心大膽的施為。


    第二,司馬懿此人乃天下少見的奇才,你必須用他,沒有他輔助你,你不是魏延、諸葛亮、法正等人的對手。


    但是你要記住,司馬懿和陳群他們不一樣,你要永遠永遠要防備著他,切不可掉以輕心,若有一天你認為駕馭不住他時,必須將其斬殺,否則恐遭大難!”


    曹操說完略微停頓了一下,他好像有點高看司馬懿了,魏延、諸葛亮、法正這些人,單拎出來都夠司馬懿喝一壺的了,三個人他能行嗎?。


    “第三,切不可篡漢,切不可篡漢!!”


    曹操突然將語氣提高,讓曹丕整個人一激靈,隨後忙不迭的迴應道:


    “兒臣永遠牢記父王的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曹操看著誠惶誠恐的曹丕,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容,盡人事,聽天命,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了。


    “丕兒,從今往後,你在家是長兄,在朝是魏王,一定要善待兄弟姐妹們,切不可行二世之舉,無端戕害兄弟姐妹。”


    “兒臣謹遵父王的教誨!”


    曹丕俯身大拜道,同時他在心裏也同樣念念有詞,他是可以兄友弟恭,但前提是他們得恭順,否則就怪不得他了。


    “丕兒,收起你的眼淚,從今往後你就是魏王了,切不可再做小兒女態,去吧,將他們叫進來。”


    曹操最後囑咐了一句,然後讓曹丕將大臣們召集進來,他打算安排身後事了,因為他心裏清楚,自己怕是熬不過今天了。


    “諾”


    曹丕收起眼淚,轉身就將大堂侍候的一眾文武喚了進來,連在門口站崗的許褚也沒落下。


    ……


    “臣見過魏王”


    “諸位請起”


    曹操掃視一圈,發現相識之人皆已垂垂老矣,心中不由得悵然若失,大家都老了啊。


    “想孤縱橫天下三十餘載,削平群雄、一統中原,眼下隻有西蜀的劉備、江東的孫權未曾剿除,實乃人生一大憾事啊,今孤病危,恐不能再與卿等共事,特將家事托付於諸位。


    孤育有昂、丕、彰、植、熊等五子,可惜長子曹昂,早年不幸歿於宛城。


    而卞氏所生四子,孤雖甚是寵愛曹植,但此子虛華俗麗,嗜酒放縱,喜詩文而廢公事,因此不能立為魏王。


    曹彰有用無謀,曹熊又多病難保,唯曹丕敦厚恭謹,可繼我大業為魏王,你們要盡心盡力的輔佐世子曹丕,完成一統海內的大業啊。”


    曹操首先安排國事,第一次在公眾場合指明由曹丕繼魏王位,算是為奪嫡之爭徹底畫上句號。


    “諾”


    ……


    “孤的身後事一切從簡,切勿大操大辦,以致勞民傷財。


    不過孤生前多造殺戮,在孤死後,於彰德府講武城外修疑塚七十二,勿令後人知我葬身於何處,勿令後人知我葬身於何處!”


    其次是自己的身後事,作為摸金校尉的創始人,曹操不想死後長眠之地被人打擾。


    “退下吧,喚孤的姬妾來。”


    最後是自己的家事,曹操要對自己的姬妾做一番安排。


    “諾”


    ……


    “大王~”


    群臣退去後不久,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由遠及近,原來是曹操的數位姬妾來了。


    曹操罕見的直起身來,審視著堂中一位位枕邊人,她們有的已經略顯蒼老,有的還風華正茂,一旦失了自己這個依靠,不知道她們未來該如何存活呢。


    於是曹操讓侍從上前,將剩餘的香料一一分發給眾姬妾,然後語重心長的說道:


    “在我死後,汝等應勤學女工,多造絲履,賣掉換錢以自給,汝等以後可居於銅雀台中,每日設祭祀時,必令女伎奏樂上食。”


    “諾,臣妾遵命”


    “爾等都退下吧,孤乏了”


    最後曹操揮了揮手,將堂內所有人揮退。


    “諾”


    ……


    隨著眾人的退去,整個屋內陷入了一片安靜,明滅不定的燭火勾勒出曹操的身形映射在窗戶上,讓曹操仿佛一下迴到三十年前,他誤殺呂伯奢一家,與陳公台分道揚鑣的那一晚。


    曹操盯著燭火,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人,曹昂、典韋、荀彧、荀攸、郭嘉、戲誌才、陳宮、沮授等人,還有求之而不得的關羽,身在漢營心在曹的夏侯惇,許都那位不安份的皇帝等等,最後曹操灑然一笑,所有人和物都付之一笑。


    曹操看著床榻邊的長劍,想伸手將其拔出,可身子仿佛不受使喚一般,怎麽使勁都紋絲不動,同時他的意識也開始漸漸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建安二十五年,春三月,十五


    東漢末年的丞相,曹魏的奠基者,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書法家、詩人的曹操,在雒陽與世長辭,享年六十六歲,天下為之震動。


    關於曹操此人,你說他是大漢能臣也好,奸臣也罷,但他始終恪守諾言完成了不篡漢的承諾,可能在曹操心中他始終認為自己是大漢子民吧。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活在心中也改變不了事實,所以從今天起,曹魏集團正式進入曹丕時間。


    就是這普普通通的一天,開啟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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