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這是我們駙馬爺,桃源鎮的領袖,陳詞,陳言卿。”


    “今兒我家駙馬爺和公主心善,體恤災情,不忍人間疾苦,特意開倉放糧,賑濟你們,今兒大家敞開肚子吃喝。”


    “哦對了,吳王有令,如今戰火如急弦,前線局勢不明朗,考慮到如此多的難民湧入廣陵地區,下了文書軍令,即將在廣陵城外修建工事,工錢按照廣陵城經濟水平給予,凡有男丁願意出來參與的,皆能管飯。若家戶內隻有老弱婦孺的,也可登基在冊,去紡織廠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再者,吳王起草了征兵布告,凡有意願者,通過體檢和政審,皆可投軍入伍,報效吳王。”


    “……”


    城樓前,有一軍官扯著嗓子喊著。


    有士兵忙著去貼告示。


    城樓前聚集了烏泱泱的難民,人頭攢動,有識文斷字的,在解釋布告上講述的。得知駙馬爺和公主自掏腰包拿出糧食賑災,緩解如此多難民湧入城池的窘迫,許多人熱淚盈眶。


    他們大都是從蘇州來,為躲避戰亂,大都是放棄了賴以生存的土地。一路上,身上僅剩的盤纏都用光了,有的餓了幾天,眼冒金星,就差點易子而食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廣陵,吳王的座下,可惜吳王也忙得焦頭爛額,整日桌上的文書就堆了一大疊,軍務和政務都需要親力親為,哪裏有時間顧及這麽多難民?可現在,人們聽說駙馬爺和公主主持賑災,雖是稀粥,但勉強也能果腹,餓昏頭了的人,就不是人了,腦子裏早就沒了人該有的七情六欲和尊嚴。總之,現在絕大多數人腦子裏都是感恩的念頭。


    “駙馬爺心善啊。”


    “……”


    蘇州尚未淪陷。


    隻是那邊距離東瀛人屯兵的地方最近。


    現在局勢緊張,蘇州軍團總督楊萬裏日日練兵,天天都在和東瀛人爆發武裝衝突,百姓苦不堪言,預感戰爭隨時要開啟。


    楊萬裏是軍人,戎馬一生,他對東瀛人恨之入骨,得知東瀛人在海域增兵,無數軍艦駛入港口,還在翁山、會稽郡等地登陸,楊萬裏摩拳擦掌。事實上,軍銜到了那個地步,就很難更進一步,但楊萬裏有野心,他如今六旬有餘,雙臂仍然能有千斤之力,可開百石硬弓,自恃武功蓋世。又是實權將領,振臂一唿,便有數萬將士死守效忠,多年前,他對沒有參加荊州之戰而感到遺憾,看到曾拜入自己門下追隨自己的年輕人去了荊州,打了幾丈,迴來以後都授予了軍銜,和自己一個地位,他眼熱的很。奈何吳越平靜如湖泊,如今東瀛人挑釁,戰火要燃起來了,楊萬裏竊喜,戰爭,對軍人而言,尤其是他這種身經百戰的老將軍來說,意味著數不盡的軍功,賺不完的榮譽。


    所以,麵對東瀛人源源不斷的增兵,楊萬裏不懼反喜。


    他總是站在蘇州城牆上眺望著東瀛盟軍的駐地,不屑道:“有我鎮守蘇州,東瀛宵小,安敢犯吾之境界?”


    然後,副將每次看到主帥如此心高氣傲,想到己方斥候打探的軍情,說是東瀛人的軍隊至少出動了二十多萬,希望將軍不要輕敵,每當這時,楊萬裏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蘇州是吳南屏障,他東瀛人有大軍二十萬,可我吳南也有雄兵十五萬,再者,我吳越四地彼此同氣連枝,唇亡齒寒,蘇州是最危險的,但也是最安全的,何懼之有?”


    話雖如此,楊萬裏卻也不是傻子,知道己方軍隊相差甚遠,他潛意識總是將東瀛人和北方草原上的蠻子與西域之外大沙漠上的蠻夷一樣想象的未開化,他也怕東瀛人不講武德,不懂吳越政治派係的關係,忌憚東瀛人不宣而戰,便也秘密下了軍令,大肆招兵買馬。


    楊萬裏沒錢。


    他沒有足夠的錢。


    招兵買馬可都是燒錢的無底洞。


    但戰事迫在眉睫,楊萬裏哪裏顧得了那麽多?便讓蘇州城裏的男人都來當兵,有馬匹的捐馬匹,有糧食的捐糧食,如此一番,蘇州城百姓被整的人心惶惶,附近縣鎮的村民聞言,不管是不想投軍也好,還是忌憚即將來臨的戰爭,都意識到蘇州不是久待之地,連滾帶爬,帶著家眷,連良田屋舍都不要了,往廣陵逃竄。


    百姓愚昧,蘇州是前線,危如累卵,廣陵可是吳南的心髒,是吳王的大本營,那裏總該安全吧?


    陳詞聽從了公主的意見,慨慷揮手,搞了五千石糧食,讓部下熬煮成粥,分給難民,看著井井有條的秩序,他很是滿意。


    不管如何,今日,他陳詞的名頭算是打出去了。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


    餓急眼了的難民,眼裏可不管什麽虛情假意。


    這時,幾騎駿馬奔騰而來,立馬有軍士上前,單膝跪下行禮,“拜見世子殿下。”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世子殿下慕容桐,以及他的隨從。


    慕容桐微微頷首,行至陳詞和公主身前,幾人互相執禮,算是打了招唿,慕容桐笑道:“這次又勞煩駙馬爺破費了。”


    “算不得什麽,如今亂世將至,我等皆應有共同抗戰之責心。”


    互相寒暄了幾句。


    其實難民一事,慕容桐早就注意到了,他正準備命人洞開糧倉,結果被陳詞捷足先登了。畢竟那麽多難民,如果短時間不處理好,那就是最令人頭疼的,且不說秩序問題,這些難民會嚴重堵塞交通,有些難民不開化,冥頑不靈,不懂什麽律法,餓急眼了也不在乎那些,到時候一定會引發一定的犯罪率。現在廣陵城本就是多事之秋,如果真這麽搞起來,又得命軍士徹查,得不償失。


    陳詞出手,可謂是兩全其美。


    先是緩解了廣陵治安,減輕了慕容桐的壓力。


    二則,為陳詞自己謀得了好的口碑。


    這時,不遠處忽然走來一騎馬隊,人群一片嘈雜,陳詞循著他們議論聲望去,也是眉頭緊鎖。


    東瀛人的馬隊。


    坐在高頭駿馬上的,是小千葉劍道館的武士,好像叫什麽宮本俊。


    原本秩序有條不紊的難民,一下子像是見到被奪走了骨頭的惡犬,目光不善起來。要知道,若非和東瀛人的政治局勢升溫,他們也不會背井離鄉,受這個鳥氣。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一下子,現場氣氛凝重起來。要知道,城外這裏粗略可是聚集了兩萬多難民,而這些東瀛人隻有寥寥十餘人。


    如果他們真一窩蜂衝上去,足以將這些東瀛人大卸八塊。


    宮本俊麵無表情。


    蘇州的局勢他自然是知道的。


    現在吳越兩州的高層都卸磨殺驢,查辦了東瀛人開的產業,比如造紙廠。


    盡管,負責這些項目的東瀛人一再解釋,向當地政府質問,說民族的政治矛盾不要上升到個人商業行為,然並卵,吳王可不聽這樣,都要開戰了,難道還要留著你們繼續吸我們大涼人的血,賺了錢又去當作軍費,然後轉過頭來侵略我們嗎?


    宮本俊嘴角上揚,看著這些義憤填膺的難民有些好笑,心想大涼人骨子卑賤,怪不得。


    不怪他這麽認為,東瀛地域狹窄,十分貧瘠,卻能讓百姓過上富足的生活;反觀大涼,地大物博,坐擁十四州廣袤無垠的土地,人們卻過的貧苦,這不僅僅是政治製度的問題,而是大涼人內部自己的矛盾。理論上,大涼的資源,是足以讓每一個人都過上好日子的,可身居高位者,遠的不說京城的達官貴人,就說各地的王侯氏族,壟斷物資,寧願糧食在倉庫裏被老鼠糟蹋了,寧願果實爛在枝頭上了,也不願意賤賣給百姓,反而變本加厲抽油榨稅。這是東瀛人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明明可以一同繁榮富強,可弄到最後,隻有少部分人能享受到鍾鳴鼎生活,反而絕大多數人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後來,宮本俊在大涼待了幾年,詳細了解了大涼的政治體係和人文曆史,總算找到了答案。


    也許,人心本來就是自私的。


    大涼的政治體係,隻是為了更加完美的控製底層愚昧的百姓。


    隻有老百姓天天為三餐漂浮,為生計操勞,他們才沒有足夠的動力去造反。


    話有誰會來,為什麽東瀛人沒有這個後顧之憂?那就是曆史因素了,無論是他們信仰的“武士道”和“葫蘆道”,都是深入民心的,人們要麽偏激的將民族榮譽感視為最高功勳,為天皇陛下出生入死是最高榮耀;要麽就是葫蘆島的與世不爭。總之,大涼和東瀛在對民心和思想的控製上都采取了行之有效的手段,但卻是截然相反,造成的結果也截然不同。


    想到這,坐在馬鞍上牽著轡頭不動如山的宮本俊冷笑一聲,有些不屑。


    這樣一個民族,根本無需外部幹預,自己垮台隻是遲早的事情。


    這樣腐朽的政權,遲早湮滅在曆史的長河之中。


    “殺了他們!”有難民捕捉到了宮本俊微不可查的表情,兇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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