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店小二奇怪的是,本來脾氣就不好,動輒打罵員工的掌櫃,卻忽然好脾氣了,被陳詞打了,也不惱,也不怒,隻是撫著臉頰,怔怔地看著陳詞。


    日了狗了。


    店小二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公子,小人說的句句屬實。”掌櫃隻好這麽迴道。


    “你再放屁一句試試?”陳詞冷冷看著他,舉起手掌,作勢就要狠狠打下來,掌櫃的想躲,卻被一個殺意鎖定,動彈不得,他驚恐地看向陳詞身後九尺的大塊頭,麵色微變,然後,在他錯愕的眼神下,那一掌狠狠落下,等反應過來,掌櫃的隻覺得左臉火辣辣的疼,店裏本來就有很多人,原本嘈雜,現在忽然安靜,所有人都注視著這一幕。


    掌櫃隻覺得羞愧,低下頭。


    “說,翠娘人在哪,再敢胡言,老子剮了你的皮。”陳詞心情本來就不好,此人還敢欺瞞於他,他趁機發泄自己的怒火。


    掌櫃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說道:“爺,我知道你是何人,但老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爺,這件事你還是不要去管了,免得惹火燒身。”


    “啪。”


    迴應他的是陳詞的一巴掌。


    連吃三個大耳刮子,掌櫃繃不住了,臉色唰的一下冷了下來,陰惻惻地盯著陳詞。


    “怎麽?想還手?”陳詞滿臉不屑,指著掌櫃陰沉的臉,“來來來,往我這裏打,且看你有這個膽子沒有。”


    掌櫃的確沒那個膽子。


    “刀來。”陳詞一揮袖子。


    樊褚恭恭敬敬呈上一柄鋼刀。


    陳詞接過,刀鋒一挑,指著掌櫃的額頭,冷冷道:“給你三息時間,說出前因後果,否則刀落你當斃命,哦對了,你別以為我不敢,天下還沒有小爺不敢的事情。”


    掌櫃當然知道眼前人之膽識,且不說二人地位相差天壤之別,就他知曉的,三四月的時候,陳詞和“莽”字軍副提督將軍餘雄帶兵三千,圍了東瀛街,索要了黃金萬兩,連那些飛揚跋扈的東瀛人都在他麵前碰了一鼻子灰,掌櫃的哪裏敢反抗?於是,他一下子失了骨氣,雙腿一哆嗦,“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駙馬爺饒命,駙馬爺饒命,小人這就說……”


    “說。”


    掌櫃斜眼看向圍觀的百姓,欲言又止,“駙馬爺,事關重大,可否清了客人。”


    陳詞哈哈大笑:“怎麽,有膽做,沒膽說?你們私底下做的齷齪事,還怕別人知道不成?”


    掌櫃哭喪著臉:“駙馬爺,實在不是小人不敢說,而是此事太過重大,傳出去了對誰都不好,駙馬爺還請再三斟酌。”


    “啪”


    陳詞抬腿就是一腳。


    踹的掌櫃渾身泥土,狼狽不堪。


    “狗屁,速說,再敢廢話,賜你一刀,讓你知道花兒是什麽顏色。”


    掌櫃戰戰兢兢,惶恐點頭,說道:“駙馬爺恕罪,小的馬上說,馬上說。”


    接著,在掌櫃慌亂的言語中,陳詞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由怒火中燒。


    公主口中的小嫂子,掌櫃口中的翠娘,原名叫肖翠翠,是翁山人,她的丈夫,在蓮池起義後,響應吳王號召,投軍入伍。那幾年,各州都在宣傳“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許多年輕人或是為了榮譽,或是為了理想,或是為了金錢,都選擇投軍,報效朝廷,去參加那沙場之戰,以戰功博取那榮歸故裏。


    那場戰爭太殘酷了。


    史書輕描淡寫的一筆,往往就是無數人波瀾壯闊的一生。


    青史上,一句“朝廷聯合各路諸侯,以百萬大軍組成鋼鐵洪流,以雷霆萬鈞之勢粉碎了荊湘地區叫囂的反賊的狼子野心”,便是無數枯骨組成的荒丘,不知多少熱血青年永遠屍埋他鄉。肖翠翠的丈夫隻是萬千英勇青年的其中之一,他迴不來了,他帶著他的理想,跌跌撞撞,沉埋在了那片土地。


    後來吳王論功行賞,賠償了無數金銀財寶,用以慰問士兵家屬,肖翠翠雖然得了一筆豐厚的銀錢,但這個時代,一女人家,寸步難行。丈夫死了,他被婆家人排擠,親戚見她家中無男兒,便瓜分了她家的田產,婆婆受了蠱惑,一怒之下還將她掃地出門。肖翠翠帶著年幼的閨女,拿著為數不多的盤纏,就來廣陵討生活,本以為是軍人遺孀,能有些優待,但現實還是給了她一響亮的耳光。廣陵繁華,歌樓裏的璀璨,是她永遠無法觸及的地方。世人是不會念舊的,軍人家屬太多了,她算個啥?不僅沒有得到任何優待,反而見她孤兒寡女沒個男人,還常常被人騷擾,更有甚者,見她有幾分姿色,還想強行納她為妾,但都被她拒絕。


    這時代,女人苦。


    肖翠翠四下走投無路,幸好得人接濟,勉強落了腳跟,忙前忙後,也算能養活女兒。


    掌櫃的說前幾日,有一軍營的將軍來購置布匹,拿迴去讓小娘子縫一身禦寒的襖子,結果正巧那日肖翠翠的女兒來給她送吃食,那將軍色迷心竅,當即就走不動路了。那將軍有特殊癖好,貪戀有夫之婦,更何況母女倆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根本沒什麽歲月痕跡,將軍就找了掌櫃,許下重金,想讓他撮合一二。掌櫃在廣陵做生意,不能得罪官府,自然也不能得罪軍方,便笑臉相迎,然後同意了。就這樣,在二人一拍即合下,昨夜,掌櫃的把肖翠翠母女倆迷暈了過去,獻給了那位將軍。


    說到這,掌櫃麵如死灰,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大肆渲染,說都是豬油蒙了心,是被將軍威脅的,他也是可憐人。


    陳詞聞言,怒火中燒,一刀就砍下,就割掉了掌櫃的耳朵,後者發出殺豬般的哀嚎,在地上打滾。


    “那將軍姓甚名誰,家住何方?說,如若敢說半個不字,我宰了你。”


    掌櫃忍著疼痛,說道:“小的也不知道他住哪裏,隻知道昨日我把肖翠翠母女送到了滿江樓……”


    滿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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